第19章我去看看
韩婉箐刚踏进大杂院后院，等的脖子都伸长的韩立义眼尖一眼就看到姐姐手里提的网兜。
“罐头！"两个小家伙惊呼。
“还是橘子罐头哦。"韩婉箐晃了晃手中的网兜。两个小家伙脑袋也跟着左右摇摆。
天呐，他们今天怎么可以如此幸福，既有鸡肉吃还有罐头！但是问题又来了，是先吃鸡呢还是先开罐头呢？两个孩子脸上表情从渴望到挣扎来回变换个不停，把在场的大人都逗笑了。
张春暖伸手把他们俩拍开，然后笑着招呼小姑子“婉箐快过来，鸡炖好了，赶紧趁热吃。”
韩婉箐把两个孩子眼都看直的罐头放到柜子顶上，约定吃完饭可以开一个，他们才重新围在桌子前。张春暖特地将大鸡腿盛出来，又挑了好几块好肉装了满满一碗端上来给她，还扬声说“功臣先吃。”韩婉箐哭笑不得的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大小刚好的鸡肉,微微一咬软烂入味。
“好吃。“韩婉箐夸赞了一声，看大嫂已经照顾好两个狼吞虎咽的家伙自己也端起了碗，冉月不怎么挑肉，只是端着碗喝汤挑黄花菜。
想想在外面工作的父亲和大哥，大哥工作单位远中午送饭不方便，但父亲所在的医院倒是不远。
“嫂子，家里的饭盒还有没有，我等会盛点鸡肉鸡汤给爸端一份过去。“韩婉箐喝了一口汤问大嫂。
张春暖放下碗“有呢有呢，我现在去盛。”韩婉箐连忙按住大嫂“嫂子别急，我等会吃完自己去。”张春暖担忧:“让立义和红旗去给爸送就行了，你休息休息吧，下午不还要坐车回乡下。”
“没事，我去送。下午我直接去长途车站坐车，爸他也没机会送我。"韩婉箐想去看看爸爸的工作环境，虽然知道肯定是老样子，但她想去看有没有变差。
饭后韩婉箐拿着饭盒装了鸡汤，又将大家分食后剩下的橘子罐头留下哥哥那部分，剩下也带上。
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家伙还想跟着姐姐/姑姑一起出门，结果沉默了一上午的韩母冉月发声让他们俩过来学习做题。张春暖发现婆婆没叫她，心里庆幸可能昨晚公公私下谈话有了效果，赶紧丢下儿子三步并两步跑出堂屋。韩婉箐跟嫂子对视一眼，含笑看嫂子躲回屋里躺着，也无视两个小家伙哀怨的眼神出门送饭。
咳咳，小孩子嘛，多学点没坏处。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是五几年才修建的，随着里面的医护人员增多，家属院也陆陆续续修建起来。
可惜随着上一任老院长被下放，家属院停工未再盖过新楼，有一半以上的员工都只能散装着住在附近大杂院里，跟其他厂里人合住。
韩婉箐到了医院直奔锅炉房，韩父果然在那烧锅炉。只见早上出门时还一身清爽的男人，现在早就一身黑灰了。韩四诚看见女儿来了还诧异了一下，跟同伴打了个招呼出去接女儿“婉箐你怎么来了？要办的事都办完了？”韩婉箐没说自己要去弄砖头水泥，只说自己出门要去帮知青朋友带东西。
韩婉箐心疼的看了眼父亲，把手中的饭盒和罐头递给他：“办完了，还去见了徐老师，她给我拿了不少书，还提意让我投稿赚稿费。爸，这是中午的炖鸡，我给你拿点过来。”“我带午饭了。“韩四诚低头看自己的手，转身找毛巾擦了擦才接过女儿手中的饭盒。
“你带的饼子咸菜，跟炖鸡又不冲突。"韩婉箐笑道“再说我还想多见见爸爸，爸你不想多看看我吗？”韩四诚怎么可能不想见女儿，原本他一想到下午不能请假送女儿离开已经很郁闷了。
现在女儿这么一说，他彻底没了脾气。
父女俩找了附近的绿化带台阶坐着，韩四诚拿出自带的饼子就着饭盒里的鸡汤沾了一下“投稿是好事，就是不赚钱也没关系，你放松写，别给自己压力。”
“嗯。“韩婉箐晒着太阳跟父亲闲聊。
“对了。“韩四诚放下筷子转头:“你让我关注的老汉我去看了，他女儿的手术已经做完成功了，秦朗跟我说术后恢复的也不错。”
“是吗？那太好了。”韩婉箐挺为这对父女高兴。“就是有一点……“韩四诚皱起眉。
看女儿关切的表情，他叹气道:“我注意到他妻子脸色不好，恐怕身体也有什么问题，最好能也做个检查。”韩婉箐沉默，老汉一家为了给女儿治病已经卖粮卖鸡了，要是家里再出一个病人……
但父亲为了给哥哥康复腿，自学了很多中医知识，其中望闻问切就比以前擅长了很多。他说看着不对劲恐怕那个大娘是真有问题。
韩婉箐思考了一会，还是站起来“我去劝劝吧，做个基础的检查不是特别贵，有问题早点治比拖着成大病强。”韩四诚欣慰女儿的心善，他给女儿说也是存了这方便心思，虽然遭受了不少苦难，但医者仁心，既然碰见了他还是希望能多挽回一个人的生命。
韩婉箐把饭盒放在父亲那就朝着外科住院的楼层走去，说是楼房，其实整个医院就三栋楼，主楼四层高，其他两栋三层高，已经是江城很气派的医院了。
老汉他们也不难找，此时是白天，铺盖都收起来堆在病床跟前，脸色还有点苍白的小姑娘躺在床上，老汉和媳妇就眼巴巴守在她跟前。
老汉显然对韩婉箐还有印象，一见她进来，就哎了两声想喊人。
这姑娘给他们写的条子特别详细，他们一路都是按照她写的说的做，一点错没出。
韩婉箐笑着走过去“老伯。”
双方这次打招呼互相介绍了姓名，老汉也姓李，他的婆娘没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让喊自己李大娘。
这位李大娘性子有点拘谨，看见韩婉箐这么体面漂亮一城里姑娘心里紧张，还是老汉让她去倒水，她才立马拿起杯子冲出病房。
韩婉箐看李大娘本人出去了，又转头看李老汉和躺在床上刚动完手术还不能动弹的李小蝶。
韩婉箐还在纠结要不要避开小姑娘，别刺激到她养病，小姑娘竟然还挺敏锐，她睁着大眼睛问:“姐姐你是跟我爹说什么话吗？我长大了，我也能听。”
李老汉愁苦黝黑的脸看过来，再配上小蝶小姑娘懵懂清澈的眼神，韩婉箐抿了抿嘴，虽然不忍心还是把父亲韩四诚的发现给他们说了一声。
“现在也不能肯定就是病了，我是觉得你们都在医院了，不如让大娘做个检查，有问题了早发现早治疗，没问题了也能安心。”
韩婉箐说的委婉，但老汉还是感觉天都要塌了，他才刚砸锅卖铁把女儿治好，现在婆娘又病了？
女儿养了十几年他都不舍得，跟他吃了一辈子苦的婆娘他也不可能不管啊。
李老汉蹲在地上抱着头满脸痛苦，韩婉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倒是小蝶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姑娘心里还挺坚韧，她躺在那擦了擦眼泪，转头坚定问:“姐姐，我娘要做什么检查。”韩婉箐意外这个小姑娘成熟的表现，她温声道“可以挂号让专门医生检查一下，再抽血验尿之类的看看。”毕竞她爸也只是打照面看了一眼，不是相关病情科室的专业医生。
李小蝶抹了把脸喊他爹“爹，我们给娘查查吧。”她身体里这个瘤子也不是恶性的，当时县城医生劝她开刀就是怕他们不管不上心，时间长了良性变恶性最后成癌症了。所以她家里两个哥哥和嫂子死活不同意李老汉给闺女治病，都嚷嚷着反正一时半刻死不了，那就拖几年，等她大了嫁出去了让夫家花钱给手术，不能花自家的钱。但是他们也不想想，她身体里瘤子已经长的很大了，随时都有可能恶化，她们幸运发现的早，可以早早开刀治疗，晚了可真拖成致命大病了。
李老汉痛苦归痛苦也没说不治，等李大娘打水回来了，父女俩就劝她去检查。
李大娘当然不肯了，她姑娘一个人这些天进城住院做手术都花了不少钱，再添一个她还得了。
她直嚷嚷不用检查不用治，死了也是她的命。李小蝶急的想坐起来，还是韩婉箐帮忙按住她。李小蝶闭着眼大吼:“娘你不去检查我也不治了，我们娘俩抱着一起死。”
李大:."……”
李老汉叹口气，拉着妻子安抚:“去吧，去看看，女儿不能有事，你也不能有事啊。”
他又问韩婉箐“韩知青，检查在哪里做，我亲自带她去。”韩婉箐还挺佩服李老汉的，多少城里人都做不到为了妻女砸钱举债治疗，他一个大字不识还一贫如洗的乡下老汉，却愿意做到如此。
韩婉箐给他们指了挂号的路，还承诺在他们回来前会帮他们看顾一会女儿。
李老汉架着李大娘走了，留下李小蝶躺在床上不一会又开始抹眼泪。
韩婉箐问她喝不喝水，她摇摇头，小姑娘的心心事已经藏了好几天了，此时爹娘不在跟前，她终于有勇气吐露出来。“爹娘为了给我治病，出来前跟大哥二哥他们分家了。”韩婉箐意外看着她。
李小蝶咬着唇“明明大哥二哥以前对我也很好的，还抓鱼摘果子给我吃，可是他们陆续结婚有了孩子后，嫂子看我不顺眼，嫌我吃白食还上学花学费，大哥二哥也再没帮我说过话。”“这次爹娘要花钱带我进城，大哥二哥不同意花公中的钱，嫂子就说分家，只要分了家他们就不管爹娘要不要花养老钱救我。”
李小蝶擦擦眼泪:“现在大哥二哥自成一家，我和爹娘是一家，以后爹娘就只有我了。”
韩婉箐拍拍她的手:“那你们现在就是三口之家，你是怕不能给爹娘养老？”
她这个哥哥说的顶梁柱还名不副实，但李小蝶这个十三岁小姑娘可真要担负起家庭了。
李小蝶点头，她心里很慌“我肯定会孝顺我爹娘的，就是担心他们跟着我这个丫头。”
她知道，她两个哥哥就是等着看她笑话呢，也等着李老汉李大娘后悔跟儿子离心选择救姑娘。
村里都是跟着儿子，听儿子的才能老有所养，就没见愿意分家跟姑娘过得。
女儿哪能养老？
李老汉和李大娘错了，将来肯定后悔！这是他们村的人包括她大哥二哥嫂子们的想法。
但李小蝶不服，她爹娘生养她，又愿意花大价钱救她，相当于给了她两次生命，她说什么也要支棱起来让爹娘安心养老的。
可她才十三岁，还生着病，就是有再大的志气也不是不慌的。
“听老伯说你成绩很好？"韩婉箐突然问道。李小蝶正诉苦呢意外愣了下，她连忙道:“嗯……我在公社中学考了第一名。”
“我看老伯和大娘的身体都还能再干几年，你不如抓把劲努力考个中专，只要上了中专毕业就能分配工作。你有了工作就有工资，就能给你爹娘养老了。”
女孩子体弱，尤其在乡下，靠干农活李小蝶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超过两个哥哥。
但好在她上了学，还学习好，这就是一条出路。这年头的中专比高中难考，因为包分配的原因，更是大家挤破头想去的地方。
“中专包分配，比高中难考，你怕不怕？"韩婉箐看着这个年纪不大苍白瘦弱的姑娘。
李小蝶咬咬牙“不怕！”
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拼命学往死里学，她一定要考进中专。
她需要一份工作！
韩婉箐带着笑意看小姑娘有了目标整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她心里也觉得愉快。
又跟小姑娘聊了一会学习上的事情，李老汉跟李大娘回来了。
两人表情一喜一忧的，让人分不清情况到底如何。李老汉是喜“医生说了，毛病不大，给开了个白色药片，也不贵。说是吃上几个月再检查一下，要是好了就没事了。”李大娘就是忧:“什么不贵？再便宜不也要花钱买吗？医生既然说不严重干脆别管了。”
李老汉不同意“那不行，医生说这是发现的早，放着不管就严重了。”
李小蝶已经恢复了精神，她也咬定李大娘要治，还要跟她一起复查。
韩婉箐看时间不早了，也跟着劝了李大娘几句，就告辞准备离开。
李老汉连忙来送，他那千恩万谢的模样，要不是在城里，韩婉箐真怕他又掏出一筐鸡崽塞给她。
好不容易让对方别再送了，韩婉箐脱身去找父亲韩四诚，跟他说了一下李老汉家的情况，韩四诚也笑着夸韩婉箐做了一件好事。
韩婉箐要坐车回乡下了，韩四诚虽然不舍，但也只能送女儿到医院门口。
韩婉箐回家拿上她的背篓，又被嫂子张春暖塞了一些熟食，被两个小家伙抱腰黏糊了半天，才离开去长途汽车站。这次没人来送她，她也不需要人送，毕竟下乡的地方离家不远，她以后会经常回来的。
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韩婉箐一路颠簸到魏县。她又急着赶去魏县东城，那里每天有两趟早晚去公社的汽车，要是赶不上就只能从县城走去公社再走回队里。韩婉箐急匆匆走过县里街道，路过县城小学门口，发现好几十个红小兵在闹事，还有一对老夫妻被压着。她皱眉放慢了脚步，贴着墙根经过时听围观的群众在讨论。“这些人怎么跑学校闹事来了？”
“前几天不是抓了个拐子嘛，就是躲在这个学校里的。”“啊？是这对老人家藏的？那可确实的抓。”“不是，是个孤寡门卫，早被公安抓走了。现在学校新换门卫还请了退伍老兵，就为了让学生安心。”“哦哦，那被抓的这对老人？”
“听说是有人举报了。”
“我认识他们，他们是学校里的老教师，挺好的人啊，抓他们干嘛。”
“就出在好心上。”
围观了解情况的人低声跟身边人解释了几句，其他人看着那对被p斗的老夫妻露出同情的表情。
韩婉箐没有听他们解释的原因，但看到路人唏嘘的表情，和那些十几岁孩子疯狂的劲头。大家同情归同情，也没人上去阻止，那些孩子正是起劲的时候，谁敢上去肯定要被扣帽子。韩婉箐默默的看了一会才穿过学校，继续往搭车的地方走。就这耽误的一会，末班去公社的汽车已经开走了。韩婉箐白天帮完人松快的心情已经没有了，想起自家的事心情难免有几分沉重，她背上背篓找准方向准备步行回去。刚走了一截路，背后就响起牛车经过的声音，欢快的女声也喊道“韩知青？是你吗？”
她转过身，发现除了一个架着牛车的陌生年轻人，车上另外两个人可都很眼熟，是那天乘坐卡车下乡时碰见的同车知青，对方貌似就在附近下乡。
扎着双麻花辫的女生叫左向红，是下乡那天问韩婉箐是不是考第一名的姑娘，她此时热情招呼:“天要黑了你怎么一个人走？快上车，我们带你一截。”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也是那天交换过零食的知青叫褚和平，他也伸出手“韩知青我拉你一把。”
“谢谢。“韩婉箐拽着他的手上车，又被左向红扶着坐稳。两边交流了一下自己下乡的大队，赶车的年轻人是本地人，他语气松快“大渔生产队离我们队很近，主路都一样，就是快到村里后，一个往东，一个往南。”
“看来我运气好，能顺利蹭一段车了。"韩婉箐玩笑道。“欢迎蹭欢迎蹭。"左向红哈哈大笑。
她性子开朗活泼，没一会就跟韩婉箐把下乡后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和褚和平这次出来帮队里办事才晚回来，反正车上有了她，气氛特别火热。
韩婉箐也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还说自己带了一此书回来，大家想看了可以找她交换。
最后说着说着聊到给报纸投稿去了，韩婉箐还刚打算这么做呢，没想到褚和平下乡半个月都投了两篇出去了。看来能人还是多啊。
韩婉箐佩服的看着他。
左向红拆穿他“他那是家学渊源，他爸就是报社记者，从小就会写。”
褚和平也谦虚道“我就是下乡后跟队里人一起劳动，有感而发罢了。”
韩婉箐也准备写些队里的事，还跟褚和平请教了一下。左向红看她也准备投稿，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韩知青，我们准备干件大事你要不要参与？”
韩婉箐"？”
“什么大事？”
左向红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把褚和平挤开，靠近韩婉箐说“我们队里缺了个妇女主任，队里准备双抢后选呢。我想参与竞选。”
知青竞选妇女主任？
好像也不稀奇。
他们在报纸上看到有些地方知青还当了大队长呢。韩婉箐示意她继续说。
左向红挥挥手“我们下乡这段时间发现，这边村里的条件是真比很多吃不上饭的地方好，至少没听说有饿死的例子，大家细粮粗粮混着吃，基本都能混个填饱肚子。”韩婉箐点点头，她也觉得大渔生产队条件不错，虽然吃不起细粮和肉，但粗粮确实够队员生活。
“但是吧，我觉得这边队员的精神建设还差一大截。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个队有多热闹，我们下乡半个月，瓜都快吃撑了。”
左向红避开赶车的年轻人悄悄说:“什么公公小叔子和嫂子爬灰，娘家卖女儿嫁山沟沟换亲，死了丈夫又被婆家扣着不许二嫁。”
“法律意识特别薄弱，好多法外狂徒，还有妇女压迫这快，情节也严重。”
“我想组织一个知青宣传队，写一些普法的故事，鼓励队员把故事排练出来，像农村唱大戏那样，表演给大家看，怎么样？”
左向红眼睛亮晶晶的，她虽然想竞选妇女主任脱离体力劳动，但也确实想为队员做些事情，想来想去就想到这个了。她朋友褚和平家是笔杆子记者，她妈妈在剧院工作，她所熟悉的也是文艺宣传汇演这块。
韩婉箐觉得挺有意义的。
远的不说，就说队里郑家小儿子打郑家媳妇那事，家暴就是农村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她点头答应“好啊，我跟你们一起，但是我要做什么？”左向红想了想“可以供稿，只靠褚和平一个人不够，还能帮我们组织人手，对了，我们到时候还要去公社见领导争取领导的同意，要做的事多着呢。”
韩婉箐自然答应他们，几人约定等双抢后开始行动。牛车一路沿着大路走到两村的分叉口，接下来两个村子的方向就不一样了。
左向红跟赶车的年轻人商量先把韩婉箐送回队里，她们再调头。
韩婉箐却率先跳下车:“你们直接回去吧，不用送了，反正也没多远了，我自己走走就行。”
年轻人还想让她上来继续送，韩婉箐笑着拒绝“你们不是帮大队采买东西去了吗，快把东西给大队送回去吧。”她挥挥手，准备一个人回去。
左向红向年轻人确定剩下的路不远也没有危险，才挥手大声喊“韩知青，路上小心，双抢完你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呀。”“好！”
韩婉箐一个人走在回村的路上，想了想，还是从空间里把她要带回队里的东西拿出来，又把帮葛平带的沉重收音机抱在怀里。
这里离村近了，万一又碰上熟人，她没机会拿东西，收音机这个大块头就不好见人了。
她这项决定还挺正确。
因为她还没走到村口，就发现路边晃晃悠悠走着一个双手插兜的高大身影。
天色有点暗，但还没黑，韩婉箐的视力又特别好，所以她一眼认出这个大个头“赵平康？”
溜溜达达的赵平康看见韩知青松了口气:“嗯，是我。”“这么晚了往外走，你要出去吗？"韩婉箐见是队里的人也不紧张，随口跟他搭了句话。
“不是……
他就是看天都快黑了，韩知青还没回来，不放心想出来看看罢了。
但这个理由显然没办法告诉韩知青。
韩婉箐问过一声就不在说话了，她性格好，但也不是多话的人。
反而是赵平康小心瞟了两眼她的脸色，跟在她身后低声问“韩知青，你心情不好？”
韩婉箐诧异扭头看他。
他哪能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的？
明明她刚回过家见过亲人，又刚遇见了知青同伴，还跟对方商量双抢后要组织活动，怎么看都应该是心情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韩婉箐看着他。
赵平康不自在她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总感觉天气热人更热了，他抿嘴道“直觉吧。”
韩婉箐等"…
看韩婉箐不信，赵平康这个不爱解释的人怕她生气，又努力解释:“刚刚见你虽然在笑，但不笑的时候，又有点忧郁，好像有什么发愁的事似的，韩知青，你在愁什么？”韩婉箐说不出话。
因为好像被说中了一丝心思。
甚至这丝心思她自己都觉得没必要。
韩婉箐轻笑一声“你还真挺敏锐的。”
赵平康深邃的眼神看向她，想知道原因。
韩婉箐无奈解释:“刚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对老夫妻被p斗，听说是被学生举报他们跟人贩子有关，但又有人说他们是好人，是被冤枉的，我心里既好奇又有些沉重罢了。”“要是真的跟人贩子有关做了坏事自然该怎么判怎么判，但要是被人别有心思借机举报…”
这世上总有浑水摸鱼借一些政策为自己谋私利的人。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她不是单纯可怜老夫妻。
是想到当初被学生举报的母亲冉月。
她是那么热爱她的教育事业，哪怕大着肚子也要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上课。
然后一场动荡来临。
她资助学费生活费的贫穷学子，她最喜欢的班上成绩优异的学生，还有她鼓励操心多次差点失学的学生，三个人却联名举报了她。
他们否认冉月这个老师教书育人为他们付出的精力财力，只批判她资本家出身，是别有用心才当老师。甚至还安了不少莫须有的黄谣，从身份到人格都被否定。冉月大着肚子差点被学生拖走，大哥为了护她被偏激的人打断了腿。
虽然最后韩家因为韩老头韩老太闹事，全家都被保住了。冉月也只是辞去工作交给儿媳妇。
但她的冤屈没人关心，她只能封闭自己把自己关起来。韩婉箐没说母亲只提了老夫妻的事。
但这样干巴巴的解释显的她好像是个特别多愁善感同情心旺盛的圣母，路上碰到路人都有心思多管闲事那种。但赵平康并不觉得，他直接说“我去看看。”韩婉箐又一次诧异看向他。
“反正也不是只管一次闲事了，人贩子也是我在学校找到的，要是有人借机生事可不行。”
他说要转身就往村外走。
韩婉箐叫他都不回头。
她抱着收音机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怎么有比她还爱管闲事的人啊。
明明只是她在路上随意看见的一件路人的事，也是他听她随口一提。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才重新抬腿往队里走。想到赵平康又想起当初的母亲。
要是那时候有这样傻傻的人愿意相信冤屈查真相就好了。瘦猴和九娃蹲在草从里看老大磨磨蹭蹭等到韩知青，又说了两句话就往村外走。
“老大干啥去啊？"瘦猴莫名其妙。
九娃看了一眼韩知青进村的背影，他若有所思道:“管他呢，我们去借两辆自行车，再骑着去找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