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府后,穿过两处红色回廊,再路过一段青石板路,拐入一段曲折的鹅卵小道,便是安怀长公主府里的花厅。
叶袅袅抬起头看了看那端庄中带着三分素雅的字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涧惜阁”。
若是仔细留心,便不难发觉这上头的三个字,为女子的字迹。
叶袅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位还未曾谋面却已经让她在心里感慨的安怀长公主甚是一个妙女子。
自古以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这样一间雅致的花厅,却是让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涧惜,涧惜,溪涧惜的是花,还是惜花情?
进入里间,已经三三两两聚了不少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皆是粉面带笑,云鬓轻摇。
“姐姐……”温柔跟在叶袅袅的身后,看着那些个已经在屋里的女子尽数将目光望了过来,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神色,轻声唤道。
连带着,脚步也加快了一些,紧紧地挨叶袅袅。
虽是极其细微的动作,但在那些紧紧盯着此处之人眸子里却是起了不一样的波澜。
这个温家女,同叶家女往日里便是并称为京师双姝,后来倒好,陛下的一纸圣旨,便是京师双姝双双入了四皇子府。
不仅让多少风流子弟扼腕叹息,也让不少女子在夜里垂泪良久,浸湿了帕子。
这入了府后,可有不少女子等着看这京师双姝接下来会成各种模样,究竟是一如既往姐妹情深,还是貌合神离。
毕竟,这一进后院深似海,更别说进了这皇家的后院,不说她们二人,连同原本的侧妃夫人们,这里头的勾心斗角能够少了去?
只现下看着她们的神色动作,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让不少抱着隔岸观火的人歇了心里的心思。
神色各异的目光,叶袅袅自然是察觉到了,然而,即
便是如此,对于温柔的话,她却是不曾听见一般。
不回头,不转眸,步态妍然,神色不乱,端地是一幅风雨不动安如山,泰山面前不改色的模样。
温柔心里暗恨,嘴角却得始终挂着笑容,看着离自个儿不到一步之遥的女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然而,也有眼尖之人发觉了这无比和谐的情景下的另一份不安宁。
“这位可是四皇子妃?给四皇子妃请安。”正走着,一道青玉花坠白底衣裙的女子缓缓的朝着叶袅袅走来,福了福身道。
叶袅袅步子一顿,看着这脸上带笑,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的女子轻轻颔了颔首。
魑魅魍魉便算了,总会有小鬼来跳墙。
“四皇子妃娘娘,妾身乃陆宁侯府项靳氏,敢问娘娘,为何不曾看到苗侧妃娘娘?”女子杏眼粉面,高鼻红唇,头上的金色步摇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前后摆动。
看其模样,倒是双十年华。
原本纳闷究竟是何人,敢上头挡住风头最劲,身份也是尊贵不已的四皇子妃,待得听到那女子报出名头后,便了然了不少。
这个项靳氏,便是陆宁侯府世子的正妻,倒是同苗氏还有些一丝亲缘干系,怪不得此刻会突然出来问道。
而随着项靳氏此话一出,也有不少眸子纷纷看了过来,心里诧异为何苗氏不曾过来。
她们的心思何等活络,一听到此,心里自然是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情景。
叶袅袅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琢磨不透的神色,她记得她。
记得这个女人可是苗氏的闺中密友,而她的夫君后来更是成了完颜傲的一把暗剑,在其掌控朝堂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崛起。
眉头微微一蹙,叶袅袅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就在众人等待良久,
以为叶袅袅要说话时,只见那一身月蓝色裙边绽放着一朵鸢尾花的女子静静一笑,从项靳氏的身边绕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皆没有想到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女子竟然会不发一言便离了去。
便是温柔,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袅袅离她有了两步远,才收起眸子里的惊愕,看了四下一眼,咬了咬牙,复地跟了上去。
“这……”被这个当下惊了的众人,纷纷转眸同身旁之人说道。
“这个四皇子妃,可是过于傲然了些,居然把陆宁侯世子妃就给晾在了那儿。”
“陆宁侯世子妃算得了什么?不说人家四皇子妃夫君是四皇子,又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便是身后的叶家,你我之人,还有那么好的命让这万千宠爱于一身?”
女子的话说得很轻,但那里头的酸味和妒忌却是丝毫未曾掩饰。
叶袅袅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倒是跟在其身后的瑞珠,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微微红了眸子。
就在叶袅袅准备坐下时,又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让她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柔儿妹妹,好久未见你,可还一切安好?”一道清亮中带着三分妩媚的声音传来,让人纷纷将聚集在叶袅袅身上的眸子再度看了过去。
温柔心里一颤,眸子里闪过一缕幽色,望了一眼前面只是顿了一下便坐了下去的人,无可奈何的转过了头。
“薛姐姐,好久不见。”温柔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弯了眉眼,垂下眸子道。
“嗯。”薛玉儿心里冷笑,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当真是一副如此人畜无害的模样,却实实在在是个心思深沉之人。
便是单单心思深沉便也罢了,偏生还得加上一个居心叵测,心肠歹毒。
“方才那位世子妃的话,既然四皇子妃不
愿回答,你同四皇子妃又是感情甚笃,且在同一府,想必这个里头的缘故,你也是晓得的。既然如此,不若让你来给世子妃一个解释罢。”薛玉儿今日一身暗色衣裙,让人一眼便看了过去,皆是想起了这个是何人。
想起那日薛玉儿的舞,不少人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们里头可有不少人晓得那日发生的事儿了,这个以舞盛名的薛玉儿竟是输给了以琴闻名的温柔,如此针锋相对,倒也是必然。
她们皆以为薛玉儿是因上次输了之事心里不服气,却不晓得薛玉儿此刻心里有多想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温柔心里一颤,皱了皱眉头,晓得眼前之人是有意来同自个儿为难了。
然而,这个事儿,既然叶袅袅都不曾言道,若是她随意乱说,只怕是无论如何都要落人口实了。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温柔被薛玉儿如此突如其来的一句,不禁觉得有些难堪,脸色都红白交加了起来。
“薛姐姐,柔儿不晓得的。”温柔垂下眸子,细声道。
“不晓得?”薛玉儿今日可没有打算放过这人,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沁雨,便又多了几分底气,“那你不如问问正妃娘娘,看她如何说道?若是正妃娘娘不肯给世子妃的面子,你同她如此要好,又是娥皇女英,不怕她不会告知你吧?”
薛玉儿这番话,便是在场再迟钝之人,也听出了里头那不一样的味道。
这可真是十足的挑衅意味。
倒是不晓得这个同样在牡丹盛会上惊才绝艳的女子,会如何应对。
然而,心思更为多的女子,却也想到了另一个事儿。
那便是,这个温柔,本身才能在京师也是数一数二之人,其家世也并非次等,却是被叶袅袅因一首诗作得到了正妃之名,压其一头,此人当真能够
如此心甘情愿?
各种不一样的心思在众人的心里此起彼伏,竟是有了一种翻天倒海的势头,连带着这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传入了众人的耳里。
更是有一些难堪难听之言渐渐多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这里头还有隐情?”
“看看温侧妃的神色,倒像是做了什么心虚之事不敢说了。”
“莫要如此说,你们不曾瞧到其殿下正妃都还没有发话吗?”
……
“怎么?难不成当真还有什么不能够让大家知晓的事儿……”薛玉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看着众人都将话风偏向了自个儿,更是得意的哼了一声。
“姐姐……”在众人的逼视下,温柔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地开了口,只是这话却不是回复众人的疑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叶袅袅。
而这样一个动作,在众人看来,却又是在询问叶袅袅的模样。
一时之间,便又是让众人的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也在心里更加认可方才薛玉儿之话。
这里头,果不其然,有隐情!
叶袅袅听着温柔这么一句细细的叫唤,端起侍女奉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放下茶杯,叶袅袅的头一点一点抬了起来,修长白净的脖颈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度。
温柔啊温柔,你这般四两拔千斤,不动声色便将这个话儿转到了我身上的功夫,便是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怪不得,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薛玉儿,竟然都会都折在了你的手上。
至于如此风口浪尖上,若非是被大风大浪拍死,若非便是逆水而行,铸就铁臂铜身。
温柔,我还是好奇,在前一世,可是有人也如此问你,为何我不曾过来呢?
而你,又是用怎么样一番言论,堵住了悠悠众口,还将这过错不动声色的推给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