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晚膳时间,立在门外的侍卫欲言又止,漾夫人隐隐觉得奇怪,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
“大人回来了么?”漾夫人问道。
“大人今晚在新梅楼宴请商贾,可能会晚些回来。”管家说完,环视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对漾夫人说道,“下午来了一个女子,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说是要找夫人,奴才问他们找夫人做什么的,他们也不肯说,只好安排在了厢房,夫人要不然先去看一看吧。”
见管家看了自己几眼,清颜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也许会让漾夫人有些尴尬,毕竟这是雷大人的家务事,便称有些疲惫,先回房了。
“怎么回事?”漾夫人皱着眉头,联想到侍卫的欲言又止,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带我去看看。”
绕过主院,来到了后面的厢房,远远看去便有一个女子,衣着朴素,小男孩仰着头在微笑,看起来一片温馨的样子。
“我们夫人来了。”管家朝着两边的侍女望了一眼,侍女们都纷纷退下。
女子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漾夫人,良久才吐出一句,“姐姐别来无恙?”
漾夫人震惊地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
来,这是她的妹妹,失踪许久的妹妹,曾经夺走了她一切,用亲情束缚着她,甚至还抢走了她心爱男人的妹妹。
“你,怎么会来这里?”平复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再如从前那样关心她,这个看起来像天使般善良的女子,却有着毒如蛇蝎的心肠。
“姐姐似乎并不欢喜我的到来?”女子扬眉,美丽的脸孔上闪过一抹受伤,盈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若非雅儿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投靠姐姐的。”
那是一段被漾夫人尘封起来的过去,她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她的夫君,他只知道她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却不知道她曾过着怎样的生活,明明是嫡女,却因为母亲早逝的关系成了无人关心的孩子,而那个唯一同她亲密的妹妹雅儿却是个心机深沉的庶女,同她交好却只为了夺走她的一切。
“你不是同…孟齐成亲了么?”再次提起这个让她心碎的名字,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种痛心,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前程往事,物是人非。
她如今有了夫君,有了家,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渴望亲情的小丫头了。
“呵呵,
姐姐难道不知道一句话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当年是妹妹不懂事,硬是逼着孟齐娶了妹妹,可惜他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妻子,季家出了事,他更是不把我当回事。”季如雅冷哼一声,语气里装满了对夫君的愤恨之意,连那姣好的容貌也多了几分狰狞。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漾夫人眉心聚拢,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位骄纵自私的妹妹来找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虽然他们几年不见,但是她不觉得雅儿会有什么改变。
果然,见姐姐说到重点,季如雅也不客气,理直气壮地望着漾夫人,“妹妹跟着孟齐在宜城呆了好几年,但是这几年妹妹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年要不是父亲给了他一大笔钱他哪里来的本钱,如今生意做大了,见季家出了事他倒是忘了本,一点都不把我这个正妻放在眼里,小妾一个接连一个往家里带,不是妹妹没有容人之度,可是他带进门的都是些狐媚蹄子,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漾夫人在心底叹息,她已经猜到了如雅的来意了,她定然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她和大人到了宜城,便找上门来,事到如今,她难道还以为她们可以回到从前亲密的
时光么?那些年所受的苦,真的可以一笔勾销么?
她季如雅绝非记仇的小人,却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君子。
她还记得当初她和孟齐青梅竹马,虽并未戳破心中那层纸,但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亲密众所周知。却不曾料想,就因为他们的含蓄矜持,让她那个骄纵的妹妹倒打一耙,居然要死要活地要嫁给孟齐,母亲虽然心疼她,却更舍不得妹妹,最后她离开了家,事情才渐渐平息下来。
“姐姐?你在听么?”季如雅眼底闪过不耐,尤其是看到漾夫人如今一副官家贵妇的模样更是心中愤恨,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而她却什么都比不上她,当年她就是知道姐姐喜欢孟齐才会生出了横刀夺爱之心,谁料如今两人的差距依然如此之大,让她如何不心生不甘。
“恩,所以呢?”漾夫人淡淡地望着妹妹,她其实很想问她一句,她当年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为何她居然还有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诉说夫君的不是。
“姐姐你要帮我,让孟齐知道,季家是倒了,但是我的姐姐是宜城知府的夫人,那些小蹄子个个都在背后嘲笑我,欺我和阳儿孤儿寡母,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季如雅
一双眸子盈盈地望着漾夫人,口吻中却透着强硬,即使是求人,却也没有求人的态度。
漾夫人并不说话,只是别开了视线,其实说到底,眼前的女子依然是她的妹妹,即使当年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可是他们的身体里依然留着一样的血,当初她是真心恨她的,恨她不顾姐妹之情,可是说到底,若非她的狠心,也许她也不会遇到夫君,有了这么一个家。
但是,她真的不想同孟齐再有任何瓜葛,她曾经做了许多年的梦要嫁他为妻,后来即使离开了家却依然心里记挂着他,一直到遇到了小姐,爱上了大人。
“雅儿,当年季家获罪,我被卖给了人牙子,我让人给你送了信,可是为什么你最后没有来?”这是她心里一直介意的事。
季家出事,女眷纷纷被贬被卖,如雅是嫁出去的女儿,所以没有受到牵连,而她却被官府卖给了人牙子,她掏尽全身的首饰才让人答应给妹妹送信,希望妹妹能去人牙子那里救她,但是如雅却没有来,后来若非人牙子可怜她体弱也不会卖给了小姐做丫头,听说其他几个女眷都被卖到了青楼。
“我…”季如雅语塞,面上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