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一个人都没有带回来。
原来那些孩子们见曹家小霸王出了事儿, 知道他们家名声的孩子们心知不妙,早早都四散跑了,甚至都没回去找母亲, 而是换了地方玩儿。
猎场这么大, 要一个个找人根本不现实,护国公府的丫鬟婆子只能回来跟黄氏请示该怎么办。
此时曹威已经上过药, 疼痛缓解, 太医也说了问题不大,养几天就好,这让黄氏稍稍冷静下来,她跟小厮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 而后冷冷吩咐道,“去把这事儿告诉世子爷,让他牵一只猎犬来!”
曹三姑娘还气的不行,听到母亲的吩咐疑惑道, “牵猎犬做什么?用猎犬去寻人吗?”
黄氏道, “这事儿肯定是谢家那几个做的, 但谢家大房那俩姑娘有定国公府护着,谢家二房的崔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至于三房那个庶子, 那么丁点,若是理论,根本理论不出什么东西来, 反而跟昨夜你表姐似的,自己憋一肚子气。”
“干脆就不费那些口舌了!”她恨声道, “他们不是喜欢讲证据吗, 那我们也来讲证据。”若谢府孩子自己玩耍是被猎犬咬伤, 没证据可怨不到她护国公府。
没一会儿,曹世子匆匆赶来,“怎么回事?威哥儿……”看到儿子的模样,他勃然大怒,“怎么会伤成这样?谁干的?”
曹威立刻委屈的要哭,却又因为嘴巴痛不能动,只能默默流泪。
世子夫妇顿时心疼不已。
黄氏眼中嗪泪,“除了谢家还有谁?”
曹世子火冒三丈,“我这就去找他们!”
黄氏阻止了他,“找了说什么?”
“我问过了,当时谢家三姑娘说的是不让威哥儿吃,威哥儿抢到之后,谢家大姑娘还大声阻止了,说不让他吃,是威哥儿自己非要吃的。”
黄氏恨的咬牙,“她们明知道越这样说,威哥儿越要吃,才故意诱他!”
“这事儿虽然谁都能看出来,但要说理却不成,而且说理又能如何?我们又没办法逼着他们受我儿受过的苦,顶多就是回去之后在自家里受点罚,不痛不痒的。”
曹世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他恶狠狠道,“我儿受过的苦我要叫他们加倍偿还,不然还当我曹家好欺负!”
然后吩咐长随,“去将无常牵来。”
长随有些犹豫,“无常是不是太凶了?而且它刚刚……”吃过人。
曹世子道,“就是要凶的,去牵!”
又对黄氏道,“夫人想法子弄一件带谢家人气味的东西。”
黄氏就叫人从隔壁帐子借了个小蹴鞠出来,早晨的时候,她有看到谢家那庶子在玩。
曹世子道,“也是,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穆婉,昨晚也是那庶子害的我儿,就先从她家的开始!”
黄氏对曹世子道,“这事儿你别管,既然父亲说了是我们女眷和孩子之间的事情,你别插手,正好也堵了镇北侯的嘴。”
曹世子道,“放心吧,镇北侯被派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穆婉如今还被留在太后那儿呢,”他嗤笑一声,“就怕她回来的时候都自顾不暇。”
黄氏道,“您确定?”
曹世子点点头,“太后那人很好琢磨,真要喜欢的,一般立刻召见,若叫过去却晾着,那最后肯定没好果子吃,穆婉可被晾了好久。”
黄氏道,“那妾身心里就有数了,世子还是继续回去当值吧。”
曹世子将两个香囊递给黄氏,“去的时候把这个带在身上,那猎犬便不会咬你了。”
被曹世子认为会自顾不暇的穆婉其实和太后相谈甚欢。
主要是太后甚欢。
因为穆婉在镇北侯府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管家权没有,成婚两个多月,谢珩回后院的次数五根手指就数得过来,长公主对她更是完全不管,仿佛随时准备换掉这个儿媳一样。
所以除了吃喝玩乐,她这个镇北侯夫人几乎一事无成。
太后听的津津有味,又对此深表同情。
还似真似假的告诉了穆婉一些吸引谢珩的办法,比如徐大姑娘就是因为独立自主,事事能自己摆平,才得了镇北侯的青睐。
最后穆婉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吴太后才心满意足的放她离开。
事情明明很顺利,可是从吴太后帐子里出来后,穆婉的心情却突然变得很糟糕。
云苓难得见她沉着脸,疑惑道,“怎么了?”
穆婉自嘲道,“只是越想越觉得好笑,咱们掌握着大郢最高权利的女人,花了半个时辰窥探臣妻的阴私,又花了小半个时辰教我要怎么讨男人欢心。”
有好几个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身处后宫。
云苓沉默,“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穆婉想起了什么,也跟着沉默,半晌后笑道,“是啊,什么都做不了,这世道,在其位才能谋其职。”即便谋的乱七八糟,别人也只能听。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个女人几乎没有发言权的时代……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穆婉自嘲一笑,“还是管好自己吧!”
云苓逗她开心,“夫人管的不是挺好吗?刚刚那黑脸嬷嬷派都没派出来。”
太后大概是准备派个嬷嬷来教穆婉规矩的,但发现了穆婉的“心机”后,决定不给她制造见谢珩的机会,所以就只平易近人的聊了会儿天。
穆婉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心情,祈祷道,“希望大郢朝能再坚持个百八十年,等我死了再完蛋。”她实在不想活在乱世。
云苓笑道,“不会的。”她小声道,“太后皇上不行,不是还有首辅和侯爷他们吗?”
穆婉摇了摇头没说话,主弱臣强,一样各怀心思,现在只是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而已,哪天机会一到,打破了平衡就是腥风血雨。
而这个机会可能是九皇子、遗诏,或者就跟上次谢珩提到的什么前朝皇族。
那个时候太后和皇帝就都没用了……
不知道上辈子谢珩搞倒太后,扶持九皇子登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闹得厉不厉害,百姓们会不会被波及到……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哨声,穆婉脸色一变,那是她给谢昭的哨子。
云苓道,“好像就是东边的山林猎场!”
她们立刻快步往那边走,然而显然有人一直盯着穆婉的动静,没走几步,韩剑兰就骑着马出现在穆婉面前,“侯夫人,刚刚答应了我的比试,说说怎么比呗?”
穆婉快速道,“一会儿县主想怎么比就怎么比,现在请让开,我有急事。”
韩剑兰却似乎很欣赏她焦急的神色,故意道,“侯夫人能有什么急事,怕不是想趁机耍赖逃走吧。”
“或者……”她俯下身来,凑在穆婉耳边轻声道,“侯夫人就昨天之事给我赔个礼,我便放你过去如何?”
她显然知道些什么,猫逗老鼠一般戏谑道,“至于方式,我昨天怎么赔礼的,夫人就如何赔,怎么样?”
“若真在乎你那庶子,我建议夫人快点,我舅母脾气可不怎么……”
韩剑兰本以为十拿九稳能逼穆婉下跪,然而她话没说完,身下的马突然长长嘶鸣一声,猛的向皇帐的方向冲去。
原来是穆婉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插在了马屁股上,韩剑兰不查,只能紧紧的抱住马脖子,气急败坏道,“穆婉!你竟然敢!”
她两个武婢见主子危险,赶忙去追,“县主!”
其中一个还想朝着穆婉甩鞭子,穆婉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腿往后一拽,云苓则在她不受控制俯下身时默契的拉住她的胳膊,和穆婉一起将那武婢扔下了马。
之后穆婉利落的翻身上马,伸手拽上云苓,两人共乘一骑朝着东边的山林狂奔而去。
主仆二人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叫周围暗戳戳看热闹的人目瞪口呆。
皇帐方向,正准备去山林打猎的年轻皇上回过神来笑道,“朕依稀听闻镇北侯夫人除了仗着镇北侯狐假虎威,平日里只会撒娇卖痴,靠着笑脸迎人才能和世家贵女们交际?这传闻好似不太准?”
而他身旁伴驾的李亦宸看着那道身影下意识的捂住碰碰乱跳的胸口,为什么他又在穆婉身上看到了当初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姑娘的影子?
皇上回头揶揄的看着他,“听闻侯夫人原先是李爱卿的未婚妻,李爱卿这模样,可是后悔了?”
李亦宸回过神来,连忙道,“皇上莫要取笑微臣,臣和太太感情甚好,臣只是想侯夫人如此,想来是救子心切。”
皇上挑眉,“哦?刚刚护国公世子夫人急匆匆来请太医,说是谢家的孩子伤了她儿子?”
“以护国公府护犊子的毛病,镇北侯的儿子岂不是要遭殃?”他看着穆婉远去的背影,眼底都是嘲讽,“不过一个庶子而已,侯夫人却如此急切,不知是图什么……”
旁边的徐首辅闻言心中却是一动,是啊,若真是个庶子,穆婉为何会如此急切?
皇上突然兴致勃勃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东面山林猎场的入口处,嫁到徐首辅家的四姑奶奶听着里头可怕的犬吠声,再想到那半人高的恶犬,有些不安,“大嫂,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黄氏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悠悠笑道,“四妹妹在说什么,秋猎就是为了打猎,带猎犬的又不只是我们家,有什么过不过的。”
旁边曹三姑娘眼底也都是兴奋,“就是,我们是来打猎的,谁知道他们怎么惹了我家猎犬,才会被追着咬,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曹威嘴巴肿着不能说话,只是开心的拍着手。
祝南溪已经从山林边缘跑下来,皱眉看着黄氏,“曹夫人!管管你家猎犬,要出人命了!”
黄氏道,“乡君放心,我家猎犬只咬畜生,不咬人的。”她还笑眯眯的朝祝南溪发出邀请,“乡君不如在这儿等会儿,我这嬷嬷烤肉手艺一绝,等一会儿无常猎了东西回来,乡君也一起尝尝。”
祝南溪看着黄氏,认真道,“曹夫人,就算您记恨穆婉不留情面,但稚子无辜,还请高抬贵手。”
黄氏依旧装傻,“我听不懂乡君在说什么?”
祝南溪道,“您确定要跟镇北侯结仇吗?”
黄氏笑了,“乡君 ,这事儿你应该去问镇北侯夫人啊,是她说我们两家不宜亲密,那我如今不过是袖手旁观,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