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姜眠和李丛前往三楼,其他人则在楼下搜索。
李丛有些抓狂,问姜眠:“你怎么会想到先出布?”
姜眠满脸无辜:“因为……剪刀,石头,布——”
他连说还带比划,李丛捂了捂脸。
所以这就是他出布的理由?
“那只是个顺口溜,不是让你真的出布啊!”
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用,其他人还等着他们去三楼确认尸体的身份——这是非常必要的,否则一旦搞错身份,就可能导致推理思路完全偏离。
两人顺着楼梯往上,姜眠垂着眸子,在想之前厨房里发生的事。
管家似乎是故意让他摔碎那些盘子的,而按照管家的逻辑,他作为“仆人”,摔碎盘子理应是要受到惩罚的,就像之前那位浪费食物的先生一样。
盘子碎掉的时候,管家一开始似乎也准备杀他,因为他看到了餐刀反射的冷光,但为什么管家改变了想法?
因为他的手被瓷片割破,流血了?
管家还做了非常奇怪的事,舔掉了他流出来的血……
姜眠又回想起被那潮湿冰凉的舌头舔舐的感觉,像被泥土里的蚯蚓缠住……后背顿时麻麻的,感觉汗毛都立起来了,很不舒服。
旋即他又想到,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两个人,但他们的尸体却都不见了,难道是被管家吃掉了吗?
姜眠睁大眼睛。
他离开厨房时,管家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如果他们不赶紧找出凶手离开这里,是不是迟早会被管家吃掉?!
太可怕了!
他喜欢吃小蛋糕,但不想变成小蛋糕被别人吃掉,尤其是管家!
这么想着,他加快了脚步。
“哎?”李丛本来和他并肩,瞬间就落后他几个身位,不明所以:“你这么急着去找死吗?”
姜眠头也没回:“不会死的。”
李丛跟上去:“你怎么知道?”
姜眠缓缓眨了眨眼,神态语气都很冷静:“昨晚你听到钟声了吗?”
“好像听到了……”李丛努力回想,“不过当时我正要去看床底下,没心思注意其他。”
“那座钟只会在6和12的整点敲响。”姜眠脚步不停,“昨晚先敲了6点的,我们在齐雪房间的时候,敲了第二次,代表晚上12点,然后她才复活。”
李丛恍然大悟:“所以只有在晚上12点后,才会诈尸?”
“目前为止应该是这样。”姜眠不太能肯定。
李丛:“万一猜错了呢?”
姜眠扭头看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那可能就会死掉哦。”
李丛:“……”
见他无语凝噎,姜眠扬起唇角,笑道:“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李丛微怔。
他活了20来年,遇到过很多人,也见到过很多不同类型的笑。
善意的、恶意的、快乐的、喜极而泣的……而这种毫无阴霾的笑容,他只在孩童脸上见过。因为孩童大多涉世不深,没经受社会毒打,自然比成年人更为简单纯粹。
他一直觉得姜眠身上违和的点,在于他好像懂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懵懂。
或者说是混沌……
而且从游戏开始,姜眠一直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游离感。仿佛他并未身在其中,只是一个冷静的看客,就算同伴在他面前惨死,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但现在,姜眠竟然说要……保护他?
心念微动,李丛勾了下唇:“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姜眠一本正经:“哥哥都是要保护弟弟的。”
李丛:“???”
哥哥?姜眠?
哦对,他确实叫过“眠哥”,但那只是随口……他和榜一大佬组队打游戏时还叫过爹呢。
姜眠竟然真当一回事儿。
“眠哥。”李丛面无表情,“那你打算怎么保护我?”
对啊,怎么保护?
姜眠犯了难,思索几秒,认真道:“让你先跑?”
李丛:“呵。”
他上下打量着姜眠,就那细胳膊细腿,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不!他又想起昨晚,姜眠就跟僵尸片里被祖师爷上身了似的,咔咔两下折了npc手腕,还差点拧了他脖子!
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但那时的姜眠和现在判若两人,仿佛觉醒了另一个人格……
他严肃地注视着姜眠:“小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姜眠:“什么?”
“你……睡着之后。”李丛斟酌着措辞,“好像变了一个人。”
闻言姜眠愣住。
他嗜睡的毛病从小就有,并且随着长大越来越严重,有时候醒来,还会发现自己出现在别的地方,中间那一段记忆完全空白。
这其实很危险,比如有一次,他醒来时正站在天台边缘,再往前迈一步就会坠落。
还有一次,他在嘈杂的声音中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十字路中心。四面八方的车环绕着他,明亮惨白的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尖锐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他抿了抿唇,苦恼地坦白:“我好像有梦游症。”
李丛挑眉,没发表什么意见。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三楼。
姜眠目不斜视,径直向齐雪的卧室走去,忽然听到李丛说:“我还是很好奇,你今年到底多大?”
“18岁。”姜眠说,“你呢?”
“我?”李丛眼珠一转,恬不知耻地说:“我17,比你小一岁。”
实际上他20了,可怜还是个处男,这条小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姜眠看起来倒是比他实际年龄小,个子也不矮,就是太单薄了,下巴尖就显得眼睛大,营养不良似的。
听到他比自己小,果然是弟弟,姜眠深觉自己任务艰巨,深吸口气挺直腰板:“那我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
前后脚进门,看到尸体老实地在床上躺着,没像昨晚那样起来跳popping,两人都松了口气。
姜眠走到床边,仔细地检查尸体。
尸体身上穿的是一条白色的真丝睡裙,只是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脖颈断口并不完全平整,应该不是一次性砍下来的,枕头上沾了些碎肉,除此之外,她身上再没有其他伤口。
这表明她是在睡梦中,毫无防备地被人砍杀的。
凶手用力之大,甚至连柔软的枕芯都撕裂了,原本洁白的羽绒染上血色,一坨一坨地粘连在一起,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李丛有心理阴影,没敢凑上前,见姜眠面不改色地抬起尸体青白僵硬的手臂,胃里一阵翻涌。
他忍了又忍,问:“看出什么来了?”
姜眠沉吟片刻,说:“这是位年轻的女士。”
李丛:“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姜眠指给他看,“手背皮肤很光滑,没有皱纹,还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若是稍微上点年龄的女性,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岁月痕迹。而且这种颜色鲜亮的甲油,在年轻女性身上会更常见。
李丛后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凑近:“还真是。”
而且那手看着死白,但手指修长,非常漂亮。
“那这就是齐雪,不是你‘妈妈’。”他下了定论。
姜眠凝眸:“唔……”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如果齐雪真受精神问题困扰,会有心情涂这么鲜亮的指甲油吗?
尸体查看完了,他们开始在房间里翻找。
姜眠在柜子里找到了辛文浩说的离婚协议,密密麻麻好几页。他有点晕字,勉强看了个大概,关于财产划分的部分,写明夫妻共同财产归齐雪一人所有。
签名页里,齐雪已经签了,但柯睿那一栏是空的。
柯睿没签,这份离婚协议还没有正式生效,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夫妻关系。
李丛:“难道是柯睿不同意净身出户,所以干脆把齐雪杀了,好拿所有财产?”
姜眠眨巴眼:“净身出户是什么意思?”
“就是两个人离婚,一方不带走任何财产,换句话说就是一分钱拿不到。”李丛耐心解释,“净身出户的通常是婚姻关系里的过错方,或是一些急于摆脱配偶的人,柯睿可能干了对不起齐雪的事,比如家暴、出轨……”
姜眠听明白了:“那他嫌疑很大。”
“嗯。”李丛点头,“关于杀人动机,刚才你没听完整,我再给你复述一遍。”
“焦雨晴是钢琴家,和齐雪是一年多前认识的,她来这里纯粹是参加生日聚会,两人没有明显矛盾,工作上的交集也不多。”
“赵影是美术馆工作人员,帮齐雪办过几次画展,这次也是来庆生的,暂无动机。”
“至于宋佳妮,她倒是有可能。”李丛摸了摸下巴,“她和齐雪是闺蜜,同为画家名气却差了一大截,说不定会嫉妒……”
“杀人动机呢主要有三种,情杀、仇杀,财杀。如果凶手是辛文浩,那就是财杀,如果……你看我做什么?!”
姜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爸爸被陷害,你迁怒到她身上,然后杀了她。”
李丛:“什么???”
“这种的话……”姜眠想了想,偏头一笑:“叫仇杀,对吧?”
“很好,会诈人了。”李丛故意板起脸,“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凶手,倒是你……”他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姜眠正想说什么,忽然一阵钟声传来,他下意识去看床上的尸体。
李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要跑,腿都撇出去了,发现那尸体没动静,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果然要午夜才诈尸。
随即又反应过来,中午12点,该开饭了。
“去餐厅。”
姜眠却如临大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