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好多古惑仔一样,蔡骏就是那种小时候把逃课当成家常便饭的恶劣学生。
在公立学校混到中学毕业,就开始在机铺里打架斗殴。
之后更是被核桃的一个大底收入门下,正式成为一个社团成员。
赌博,这两个字是蔡骏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魔障。
从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到后来与别人合作玩仙人跳出老千。
读书脑袋从来不灵光的他居然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一些易学难精的小把戏在他的手中很快就成了赚钱的绝佳手段。
在机缘巧合下,蔡骏更是认识了一位高手。契合巧合之下,被高手收入门中,传授了些许赌术千术。
像一头流浪狗一样,吃饱了高兴就睡觉不高兴就乱咬人的他,在道上厮混了几年之后,也成了一个四九仔,终于有被人呼为骏仔哥的一天。
十赌九骗,骏仔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赌神,也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必赢的牌局。
赌钱和做人一样,当手里的每一张牌都是坏牌,想要赢一把的唯一办法就是打破游戏规则。
只不过以往操纵游戏规则的人一直是自己,而今天晚上,自己却成了别人手中任意摆布的一张牌。
财路被断只是一个方面,更让骏仔无法接受的,是对方那种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对于一个在社会底层不断摸爬滚打,渴望着出人头地的小老千来说,这是最致命的。
接到了骏仔的电话,他的拜门大佬刘端立马就坐着一辆金杯面包车赶了过来,车里还坐着十几个带齐家伙的兄弟。
开玩笑,骏仔一直是他手下最稳定的财源之一,前者每个月孝敬的红包都足以让他在旺角最有名最昂贵的夜总会起双飞了。
刘端带着一大帮小弟站在鸿景海鲜酒家的门口,等着甘地几人的出现。
刘端与这家酒楼的其中一个负责人也算得上是有点关系,所以他手下的骏仔才可以在里面摆摊赚钱。
不过你要让刘端直接冲进去找人晦气,他是万万不敢的。
这家酒楼的后台有多硬,绝对不是他这种还上不了大台面的混混惹得起的。
“阿东,阿和,你们两个去后门守着。有什么情况直接打电话。”刘端口中叼着烟斗,脸色阴险道。
穿了内增高鞋身高也才一米六左右的他,站在一群虎背熊腰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弱小与猥琐,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道上有一个老鼠端的外号的原因。
其一是因为他捞的范围,其二就是因为他的外形。
“老大,待会抓到了那个王八蛋。可不可以让我亲自处理。”骏仔微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这一招让老鼠端很满意,看来自己手下几十号人马,还是这个骏仔最会做人。
“你想怎么做,随你。”
骏仔尚且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做出阴冷的表情。“我要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断。”
在场的所有古惑仔都只惊叹这个骏仔哥的心狠手辣。
唯有身处高位的老鼠端能看出前者的真实想法。
同行如敌国,骏仔这么做,不单单只是为了报复,更是因为清除自己将来路上的潜在隐患。
这片酒楼区就这一亩三分地,少
了一个高手,他挣钱上位的机会就多了一分。
老鼠端暗暗地点了点头,望向骏仔的眼神也是隐约多了几分忌惮。有这么一个聪明的手下,可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老大,那条友出来了。”望着那三道从落地玻璃门中缓缓走出的人影,骏仔一把将手中只抽了一半的烟卷狠狠甩在地上,弹点火花。
站在老鼠端与骏仔身后的一众打手闻言,也立即从身后抽出一跟跟折叠棍,凶神恶煞地就想冲上前去。
“等等……”老鼠端盯着站在最中间的太子巴,感觉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只见他右手不断地磨蹭着那支他用了极低的价钱收购而来的珊瑚柳烟斗,待到来人走近之后,终于大叫一声。“都给我住手。”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老鼠端急忙上前,拦在了一众小弟的前面,爽朗笑道。
“原来是太子巴啊。”语气之亲切,神态之祥和,差点让他手下一众小弟都傻了眼。
“老鼠端?带着这么多小弟,是打算截我道吗?”太子巴挑了挑眉毛。
自从他走出门口,发现来人的大佬是身高不过一米六的老鼠端之后,心里仅余的那一丝担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冇开玩笑了,误会一场。都是自己兄弟。”老鼠端挥手示意手下退后,亲切说道。
太子巴憨直的脸庞上生起一丝讥笑,“边个同你是兄弟。”
对方这句话,算是彻底点燃了对面那十几个穿着紧身背心的小混混的火气。
只不过自家老大都认怂不开口,他们这些做小弟地也不可能自告奋勇冲出去。
此时的老鼠端也是面色铁青,双眼死死地盯着太子巴,不过依然没有开口。
“老鼠端,最近还有没有在收老鼠货啊?我看你这烟斗就不错嘛。”正当老鼠端心中不断盘算着利弊之时,太子巴左边的男子突然微笑道。
路边灯光有些昏暗,再加上老鼠端一开始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太子巴身上,导致也没怎么注意后者身边这个理着平头,浓眉大眼的男子。
“你是……”老鼠端急忙问道。
“怎么?不认识我了?”男子走上前来,在路灯的照耀下,老鼠端总算是看清楚了前者的样貌。
“甘……甘地,倪家的甘地?”看清楚了此人的样貌,老鼠端吓得差点连他异常宝贝的烟斗都握不住。
“我们都算是见过几面,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甘国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平头,微眯着眼,表情温和。
可越是如此,老鼠端越是心惊胆战,甘地这段时间,在整个江湖都算是红人。
搞到好几个字头都冇觉好睡。
他不觉得自己这个合图的草鞋能跟对方硬怼。更何况仲有一个元朗太子巴。
老鼠端急忙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万宝路,拿出三根分别递给甘国亮,太子巴与他们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阿kg。
“一场误会。我细佬都是为了搵食而已。”
甘国亮没有接过老鼠端递上的烟,“今晚的事就这么四四六六的摆平它,如何。”
老鼠端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冇意见。”
“那就好。”甘国亮想了一会,从自己兜中掏出一包
三条五拿出一根抛给老鼠端。
接过烟仔,老鼠端的表情明显好了一些。“咁我走先,甘地哥。以后有生意记得多多关照细佬我。”
说罢,老鼠端也没有过多停留,直接一挥手,便让所有小弟上了车。
可能已经过了报废期的面包车发出轰鸣之音,迅速消失在陆仲文的视线范围内。
“大佬,刚才那几位是……”到了车上,骏仔终于忍受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老鼠端对于手下能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面子,忍到现在才问也颇为欣慰。“那个叫太子巴的,是元朗乡绅的孙子,他老豆是尖沙咀三星拳馆,还有荃湾精武体育会的股东。”
“原来是咁?”骏仔点了点头。
三星拳馆是尖沙咀著名的泰拳馆,好多社团都会送马仔去拜门学习泰拳。而这个拳馆的馆主,是敬义的二路元帅。江湖辈分极高。
“大哥,那个甘地,是不是就是倪家那个?”骏仔为老鼠端点上甘国亮递上的那支烟仔,心中依然是十分好奇。
“冇错。”老鼠端表情惬意地吐出烟雾,心安理得地说道。
这个甘地,最近红到出汁。听见几大社团都在打听他的消息。这种人,我们还是避一避的比较好。
老鼠端是老牌社团“合图”的草鞋。这个字头虽然已经没落,但是盘踞在湾仔一带,消
听了自家老大的忠告,俊仔嬉皮笑脸道。
“知道了大哥,我又不是白痴。对了,这两条友都是猛人,那另外一个坏了我好事的高手估计也是大有来头的吧。”
“那个?我不认识。”老鼠端突然静下来想了想,随后叹了口气。
“我们捞黑的,当然希望个个都认识我们,最好看到我们就怕。可是你们当老千的,当然是越少人认识越好,尤其是大老千。”
“你以为个个都像赌神一样梳着个大背头穿着披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劲啊。”
望着一脸好奇的小弟,老鼠端心中突然有几分感慨。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年轻人的。
……
跟阿kg约定好后,甘国亮也就赶回了家中。
算了算时间,今日是骆天虹出院的日子。
甘国亮估计,忠信义应该会同他接风洗尘,也就没到医院去凑热闹。
果不其然,甘国亮回到家里,坐在电视机前,刚好在播《英雄本色》。
从电影开头周闰发食肠粉,看到他脚还没跛。
骆天虹就出现在拉闸门外了。手里还拿着个牛皮袋。
小腿骨折外加左臂中咗一刀,确实不是咩大伤。
“甘地哥。”
骆天虹只剩下一只手能动,他侧身顶开铁闸。随后走了进来。
“天虹,冇咩大碍吧?”甘地依然坐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毫无担心模样。
“小小伤,如果不是甘地哥你有事先吩咐。隔日我就可以出院了。”骆天虹笑着道出事情。
“果个医生也够犀利的,简单的皮外伤。居然被他诊断成破伤风感染,直接让我住院了一个礼拜。”
“我日日躺在病床上,都也不敢动。人都快废了。”
“睇下滴护士妹都好啊。”甘国亮撇了撇嘴,“那个扑街医生当然犀利,收咗我成皮嘢。先肯改诊断报告。”
甘国亮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骆天虹先坐下。自己则是站起来关门。
“甘地哥,其实我不是几明白。单嘢经已过去咗,点解你还要我呆在医院。”
骆天虹虽然对于甘国亮的指示,是无条件执行。
但依然有些不解。
“连浩东被马交仔劫走,整个忠信义都乱做一团。这种风头火势,你当然是避的就避。”
“你为咗保护连浩东,伤得越重,这份人情连浩龙就要记得越深。”
“虽然唔是为阿公出力。但是连浩龙总得找个机会回报你。”
“如果你只是单纯进医院包扎,隔日就出院。这份人情重极也有限。”
骆天虹点了点头,看来甘国亮口中所言命中了。
他将手中的牛皮袋递到了甘国亮面前。
“连浩龙给的?”甘国亮接过牛皮袋,放在耳边倾听,抖了一抖。
“嗯,冇错。”骆天虹接着说道。“汤药费,五皮嘢。还有另外三万,话系给我使住先。”
“加加埋埋一共八万,连浩龙都几重手。”甘国亮笑道。
随即他想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天虹,连浩东……点样?”甘国亮沉思片刻,还是问出口。
“已经冇事了。”骆天虹轻轻扭动着肩膀,似乎绑着绷带的左臂让他有些难受。
“今次连浩龙应该大出血吧。”甘国亮笑道。
甘国亮早就预算到连浩东不会有性命之忧。他跟马交仔的二号人物阿廖接触过,这条友是个聪明人。
不是那种死脑筋的古惑仔。
在他看来,马交仔所以的出口气只是借口。真正目的,还是以利益行先。
“早几天,我们社团内的大底,阿污去医院探我。”
“话连浩龙请了一个和联胜的叔父辈做中间人。”
“以几百万,加上忠信义在下白泥的一块地盘。换回连浩东。”
“嘶……”甘国亮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交仔这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几百万应该就是连浩东欠下的赌债,这也算是连本带利归还。
最狼死的,是下白泥的一块地盘。
下白泥村位于新界元朗,那里临近海边。也是香江偷渡到奥门最近的水路。周不时都有大飞快艇在那里上落。
马交仔咬下这块地盘,估计也是为了日后方便插水香江。不过对于忠信义来讲。就失去了一大块肥猪肉了。
而且,请中间人。这可不是一个请字,就可以概括的。
“和联胜的叔父辈,是不是白头佬?”甘国亮问道。
“嗯。”
白头佬,和联胜五大底之一,出咗名的贪财。所以江湖上,一旦社团之间有了摩擦,需要以为德高望重的中间人。
一般都会想到他。
贵是贵点,不过一请就到。而且辈分地位都摆在那里。
“连浩龙今次,都算是大出血了。”甘国亮摇了摇头,“忠信义内部。应该有闲言闲语吧?”
骆天虹点了点头,“几位叔父,意见都几大。目前连浩龙还压得住,后面就不好说了。”
这是正常现象,你连浩龙肯自掏腰包拿出几百万救自己细佬,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下白泥的地盘,是社团的。凭什么让你连浩龙拿去换人。
甘国亮心中默默盘算,按照目前的情况来
看。连浩龙应该还勉强压得住场面。
所以他会被多骆天虹几皮嘢,估计也是收多个打仔。好让自己在社团内多一分助力。
“甘地哥……”骆天虹突然开口,打断了甘国亮的思绪。
“连浩龙说。接下来这段时间,只要我帮社团打下一块地盘。就在今年的大会上,大开山门。扎我做红棍。”
果然如同甘国亮想的那般,连浩龙目前需要更多的帮内助力。
在连浩龙看来,为了保护自己细佬受伤的骆天虹可算是忠心耿耿。而且身手又好。
扎骆天虹做红棍,自己在帮内的势力也会更上一层楼。
现在挡在连浩龙面前的,就是寸功为立的问题。尤其前者目前属于自己嫡系,那帮叔父辈定会诸多阻挠。
但是只要骆天虹打下一块地盘,那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怎么打,打边度?”甘国亮有些沉默,半响之后才默默问道。
骆天虹摇了摇头,“连浩龙只是讲了八个字。”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相比于倪家这种专业捞四仔的公司,忠信义才算是传统的香江社团。
八十年代,各个社团的主要收入都开始转型。
74年之前。
几乎所有的社团,都要做黄赌毒的生意。
利润大,只要把差佬安置好,按月交数就天下太平。
但是1974年之后,廉政公署成立,全港反腐。
警界各大华人大佬纷纷跑路,各个社团失去靠山,几乎所有违法生意转入地下。
到咗70年代末。
差人同古惑仔的关系,就已经彻底成为对立。
极少还有差佬,够胆收黑钱。
所以此时,香港的四仔数量开始减少,之前自己生产加工的场面已经不可能重现。
现在所有的四仔都要从海外购买成品,但是海外的线只有几条,每个社团都前着拿货。这也是倪家能迅速崛起的原因。
而除了四仔这种扑街生意之后,捞其他偏门。都是需要大量人手的。
扫场砍人,替罪入狱,通风报信,看场护家,都是需要人的。
这也是为什么香江社团,在这段时期人数突然增多的原因。
各个社团都想让自己看起来人强马壮,自然就需要多发展社员入会。
而且除了四仔,赌档,夜总会,酒吧,桑拿,都需要人。
以前有吕乐为首的四大探长在的时候,为江湖划分地盘。
但是吕乐之后,江湖上的地盘就是看谁的人多拳头硬。
油尖旺,湾仔这种油水区想站住脚,社团没有足够多的兄弟是不行的。
人多冲突自然就多,江湖上生生死死是寻常事。
可能一个四九仔昨天刚扎职红棍,明天就浮尸街头。
这是个古惑仔容易出头的年代,也是古惑仔容易见阎王的年代。
一个新的江湖猛人的诞生,就是踩着旧人尸体上位。
骆天虹的身手,就是打仔中的上佳人选。在极少动火器的香江江湖。
这种年轻强人自然是各个社团所需要的。
帮助骆天虹上位,也是甘国亮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过要怎么打,要怎么抢地盘。还得从长计议。
甘国亮拍了拍骆天虹的右肩,“放心。这单嘢我会帮你搞定。”
“这段时间你尽量低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