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凌姑娘存了心思要哄好一个人,一定能哄到他的心坎里。
只此春宵一晚,肃王便再不能与她轻易割舍,相忘于江湖。
肃王武英玖反复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受到那股莫名的邪气正慢慢地褪离自己的心神,再不能主宰自己的意志,才不得不承认,慧妃的偏方似乎真的奏效了。
以结果论,哝哝姑娘对于肃王武瑛玖而言,确实是一剂绝世难求的良药。
可是为什么呢?
数年相伴的恶疾,竟然被一场颠鸾倒凤治好了。
无数太医断言的早夭,难道竟是源于一剂春药?
“儿啊,若是你没有那般洁身自好,兴许这病症早就好了。”
慧妃欣喜之余,给了肃王这般解释,它不能令肃王满意,却成功让脸面尚薄的少年闭口不纠前事,只谈往后:
“母妃,既然儿子的病症已经缓解了,往后还请不要再为儿子张罗这种事了。”
“儿子有哝哝一个便足够了。”
慧妃扬眸扫向肃王,她一眼便能从他墨黑的眼眸中看出几缕初尝人事的雀跃。结合几日来肃王对哝哝姑娘的诸多呵护与体贴来看,慧妃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男女最是容易因为欲念而生情,可慧妃太过清楚,
她凌照水,绝无可能会是肃王武瑛玖的良配。
她不仅是罪臣凌捭阖之后,更是
肃王刚过了鬼门关,慧妃恨不得即刻拆桥,让哝哝与肃王撇清关系,却不得不忌惮着术士的话:
肃王沉苟已深,要彻底清除邪气,一次两次是不够的。
最好便是要在月圆之夜,反复交合,邪气才能被彻底清正。
若说原先慧妃还对术士说过的话半信半疑,此刻却早已将那人的话奉若神喻,纵使脑中心念万般、心中警铃大作,她附和肃王的话平平如是:
“那是当然。”
肃王却并不满足于慧妃随口的附和,他想要的显然更为长远:
“母亲,儿子说的不是眼下。”
慧妃看向肃王武瑛玖,他年轻的面庞上一双星眸格外耀眼,那当中有作为亲生母亲的慧妃都不曾领略过的风采。
在慧妃面前,肃王武瑛玖从未如此神采张扬过。
有不详的预感从慧妃的脑中划过,果然她便听到儿子说:
“儿子要对哝哝负责。”
“负责?”
慧妃不自觉地咀嚼着肃王的话,觉得可笑至极:
“她不过就是个暖床。”
她这般说时,瞥到了少年不算友善的眸色,言语一软,转口道:
“她救了你,母妃会好好答谢她的。”
富贵和体面,对于慧妃而言,是随手的恩赐。
“三百金吗?”
少年的眼中闪过轻蔑,回想那人财迷的样子,更是有心要断她的财路:
“那怎么够?”
慧妃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拨冗现身与自己周旋,当不是为了讨价还价。话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无从躲避了,索性开门见山道:
“那么依玖儿之见,怎样答谢才算合适?”
肃王等的便是慧妃的这句话,拱手作礼,不假思索:
“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
“以身相许,当还之以明媒正娶。”
“儿子要娶哝哝。”
几缕发丝凌乱了慧妃沈晚棠的前额,她过了卖弄风情的年华,便很少有这样不修边幅的时候。在她这个年岁,一丝不苟方显体面。
便是几日前,晋王等人合上鸣金山主峰的险情,都不曾让慧妃沈晚棠这样凌乱过。
那一日,慧妃命人将密道中的东西搬出,设了石阵,令护卫把守要害,又令他们在呼啸的山风中呼喊痛哭、装神弄鬼
看似抵御,可实则每一步都是不留余地的杀招。
几位皇子被神鬼摧残了多半意志,对于那时的他们而言,武功秘籍也好,矿石宝藏也罢,与青山性命相较,已然不值一提。
住持大师又趁机在旁边苦苦恳求,直言鸣金山主峰多年不曾有人烟了,便是有什么邪从作祟,也不算稀奇,诸位皇子贵馈之躯,实在不宜涉险。
皇子们惜命,从筹措满志到仓惶逃离鸣金山主峰,未曾合计,转头的功夫便已不谋而合。
慧妃如今正襟危坐在鸣金山主峰之上,回忆那一日的险峻,仍有侥幸
为了不让这份侥幸变成后患,慧妃命人善后,尽显其往日雷霆手段。
鸣金山上的草木被毁损了一半,石阵中残留的护卫和和尚,无论死的,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全都被慧妃当做尸体处置了;慧妃命人四处散布谣言,鸣金山在一夕之间成了大雍境内最恐怖的地方,山下农户纷纷搬离,被割舍的良田与村舍,毕现狼藉
慧妃同肃王解释那一日发生的一切,只用了一句话,便成功麻痹了肃王的神经,凌驾于他原本的意志之上,她说:
“儿啊,母妃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肃王武瑛玖,坐享了慧妃为他维系出的太平景况,便觉得自己无从苛责母亲的各种手段。
他的厌恶和反抗,隐藏在深不见底的内心里,不曾出口,不被人觉察。
以至于他险些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信念与坚持。
彼时隐忍的少年,能够在诸多不平事上保持冷静的沉默,却唯独忍不了一件事。
暗室里的那把火,是肃王武瑛玖心头挥之不去的隐患。
那个飞蛾扑火的少女,她既然选择了回来,选择了献身给自己,他便理应要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以荫蔽。
纵使
“肃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我们母子俩如今的处境吗?”
“你父皇如今也就吊着一口气,他在一日,我们母子便还算有些体面;可一旦他不在了,生死荣辱便全靠我们母子自个争取了。”
“你放眼看看,晋王、建王他们都忙着干些什么?”
“你如今为了个女人,便要枉顾我们母子的前途和命运吗?”
慧妃沈晚棠的怒火响彻肃王的耳畔,她有多久不曾如此动怒了,气血上涌竟有些停不下来:
“你娶了个妓子,我们母子还有翻身的余地吗?”
“你病了多年,母亲半生经营,苦苦支撑才勉强挣得一分栖身之地,你如今这么做,要将我的脸面和心血置于何地?”
皇帝重病,卧榻不醒,朝中局势可谓日新月异。
诸王都忙着扩展自己的羽翼,积累自己的权势。晋王把自己刚满十三岁的女儿嫁了,建王更是一口气娶了三房妾室,个个都是朝中重臣的嫡系。德妃为了权势,不惜逼黎王娶了京都城中赫赫有名的丑女。
在这种时候,肃王武瑛玖却要将正妻之位许给一个暖床,一个妓子,一个罪奴。
慧妃气不打一处来,冲口而出道:
“你知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