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广志被判死刑,张惠琴疯了。
刀疤自额头贯穿到他的眼下,当他目露凶光时这疤痕显得格外凶悍狰狞。
但此刻他的脸被放大投到屏幕上,双目无神,神情落寞,这刀疤便只让人觉得是外出打工被伤到的。
汪家怵人的哀嚎彻夜不停。
张惠琴要和汪有为离婚,但汪有为却好像从她的痛苦中得了趣,死活不愿离了。
于是汪家就这样闹着,闹的汪老太想不知道都难。
她老了,孩子们不听话,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汪晚凝在接到汪老太的电话时,沉默片刻,还是答应回去见她一面。
“来啦。”
汪老太还是在她那小花园修剪着花枝,见了她,眼角皱纹弯弯。
这儿应该是汪家最后一片净土了,也可能现在那两人还没闹起来,所以还没听到吵闹的声音。
“过来坐。”
她神情自若,也不着急和她说话,像最平凡的一天一样。
汪晚凝也放松了,这时候她才惊讶的发现她竟然有如临大敌的情绪在。
对奶奶,她不应该的。
但是一提到汪家,她就下意识的应激了。
等汪老太剪完枝,她坐过来递了个箱子给汪晚凝,似是料到了汪晚凝的反应,她按着盒子不让她推离。
“凝丫头,收下吧,早该给你的。”
“奶奶,哪有什么应该……”汪晚凝不愿收。
“再说了本来也是你妈妈给我的,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小箱子古朴典雅,看着便不凡,能值得用这个盒子装的,一定不是凡品。
汪老太看着慈祥,这时候却格外固执。
盛情难却,汪晚凝收下了,在石桌上,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是一些珠宝,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款式有些老,但却有时光凝结的独特的味道。
汪晚凝抬眼,汪老太正笑看她。
“奶奶……”
“别叫我奶奶了,我当不起。我本来也不是真的和你有血缘关系,这些年承了你妈妈的情却没照顾好你,我心里惭愧。”
汪老太抬起苍老的手,轻拍着她放在盒子上的手。
这双手枯瘦苍白,像一棵树不合适的外皮,皱皱巴巴的,到处是斑点。
她的皮肤已经不再柔软,一戳一个形状,皮下的血液已经流得很慢了,像是渐渐干涸的河床,也许某一个大旱突降,液体便再也不会回来,河床彻底干裂。
这双手曾经也握过她,当时一手硬茧子,但是却温暖心安。
现在这双手的主人的生机流逝得更加明显、快速,而今天竟然亲口对她说,不要再喊她奶奶了。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叫了这么多年奶奶,你就是我奶奶。我认为你是,你就是。”
“孩子,离了汪家,你才能过得好,我看得清楚。”汪老太眼皮松松地折成一个伤感的三角形,她浑浊的眼睛透着清澈的清醒。
“我不管,你就是我奶奶!”
“好,好,好。”汪老太被逗乐了。
祖孙俩就这样静静地聊了会儿天,在恰当的时间,两人告别。
安静地来,汪晚凝拿着盒子也安静地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上了车,她强忍的泪水漫上眼睛,眼前的世界扭曲了,灰蒙蒙一片。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出一张汪老太的清晰的正脸照。
与今天她的样子逐渐重合,时间的流逝此刻具象化了。
印象定格成照片,她把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摆成让她怀念的位置。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也许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仅是现实各种因素的阻碍,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她和汪老太安静地坐在一起,平和的分享自己的时间,只是一个还剩余颇丰,另一个已经在倒数。
汪晚凝不知道汪老太这些年选择撒手不管事究竟包含了哪些复杂的心思,在她选择封闭的这么长时间她受了很多委屈。
但是不可否认,在汪家为数不多美好的记忆,确实是汪老太给的。
刚刚她把珍藏的妈妈当年的物件交给了她,她已经原谅了她一切。
她纯靠着记忆来爱妈妈,以后要加个汪老太了,或许不远了。
泪眼朦胧中,她隐约看到路边有个老头摔倒了,挣扎得很费力。
汪晚凝叫停了司机,跑下来扶起他。
“老爷子你没事吧。”
老头戴着帽子遮住满头灰发,他看了眼汪晚凝,手顿时颤抖起来。
“我、我姓杨,唉算了你还是撒开手吧……”
这老头说话奇奇怪怪的,更让人放心不下了,汪晚凝担心他路上又跌一跤,问了他要去哪。
他说出了个地名,汪晚凝心跳漏了几拍。
是她妈妈安眠的墓园。
“这儿离墓园可不近,你怎么来这儿啊。”
“你不懂,我已经看完一处地方了,我下一步要去墓园,你不懂……”
汪晚凝看了眼四周。
这儿离汪家还没有多远,这老头刚刚看到她时细微的异样她看在眼里,她相信她的直觉,也许他已经看完的一处地方,就是汪家。
“你是……”
她眯着眼细细辨认,总觉得眼前这老头有些眼熟,像是小时候见过几面。
“啊!你是院子外面那个叔叔。”
她说得模糊,但是杨坤帆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眼神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睛。
汪晚凝记得当年看到他愣愣地站在院外的时候,他还很年轻,看着和妈妈差不多大,这么算来他现在应该也不怎么老,怎么看着简直像是和汪老太是一辈人。
不仅老得过快,而且……
汪晚凝观察着他的情态,总觉得他眼神有些呆滞,说话也有些莫名。
“杨叔叔你……”
“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
杨坤帆被她的话吓得一激灵,接连道歉。
汪晚凝刚想说什么,他就挣脱开她的的手,跌跌撞撞,自顾自的往前走。
她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十分厚,压抑着灰色的天空。
s城要变天了。
汪晚凝照常去找陆峙岳,从他口中得知晟星已经宣布破产,杨申宁逃到了国外,李云逸的公司也摇摇欲坠。
“现在要是收集证据告他,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汪晚凝思忖着,突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