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禁闭室，手机在进来之前就已经被收走了。
那一束从墙上小窗口照进来的光是唯一能感知时间流逝的线索。
顾宁昭看着那束光一点点地倾斜、变暗，直到消失不见，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她收回目光，在床上翻了个身。
背对着窗口。
禁闭室所处的位置是训练基地的西侧，离操场、宿舍楼都很远，在这里听不见那边的声音。
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吃完晚饭回宿舍了。
顾宁昭合上眼。
耳边安静得只能听见从小窗口传进来的树叶簌簌声和虫鸣声。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太安静了。
她舒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和李双双她们天天待在一起，就算她不说话，光是听着她们聊天就能听一整天。
那时还觉得有些过于吵闹，她时常玩游戏逃避她们的话题。
现在却觉得，好像……恰好到处。
老师说的烟火气，大概就是如此了。
那时的灰金十三角，老师还在，好像也是这样。
基地里吵吵闹闹的，云雀和金蟾动不动就斗嘴，白狐苦口婆心地劝，黑狼在边上冷眼旁观。
那时的她还小，老师带着她训练，教会她很多技能。白狐他们也当她是需要照顾的孩子，格外让着她。
后来她展露实力，他们才渐渐地不再把她当小孩子，而是把她放到和他们同等位置上。
再后来就是老师离开，把灰金十三角交到她手上……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唰！”
门上的探视窗倏然打开，一只手拿着一碗饭放进来。
“吃饭了。”
应该是王强说的守在外面的人。
就算把她关禁闭，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她。因为如果出了事，他们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探视窗打开后关上，就是来给她送个饭。
顾宁昭看了眼没动。
闻着食物的味道，渐渐陷入沉睡。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似是陷入了梦魇。
她仿佛被关在了一个黑暗的笼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种由心底腾起来的恐慌和无助，让她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
她似是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却无法挣脱束缚，越陷越深。
……
“她人呢？”
盛熠得知她们今天打靶射击训练，打算去看看，却没在队伍里看见顾宁昭。
等到他们训练结束，才问了李锋一嘴。
“禁闭室。”
盛熠拧眉，“禁闭？她犯什么事了？”
好端端地怎么被关禁闭了。
“对着一小姑娘放空枪吓人家，当然那小姑娘也有错在先，我罚了她写检讨和跑三十圈。”
“那她呢？”
“五十圈和禁闭。”
盛熠眸色深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公平了？”
“我还不公平？她这是故意恐吓队友，要是放在我们身上，那可不止一天禁闭。”
“她不是我们。”
盛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不是你手下的兵。”
“可是……”
“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李锋怔住。
半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神色纠结。
“她太厉害了，让我下意识地把她放到了和我们差不多的位置。”
从而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刚上大一的小姑娘。
“那我现在去把她放出来……不好吧，罚她的话都多了，现在放出来，那我之后还怎么管这群小崽子吗？”
李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盛熠姿态散漫地抄兜往前走，“等她出来跟她道个歉。”
“道歉？你让我跟她去道歉？我都能当她爹了！”
李锋跟上去，语气有些不乐意。
“不是你说的么，把她放到和我们差不多位置，那跟她道个歉怎么了，你不也和我道过歉么。”
盛熠睨了他一眼。
李锋：“……理是这么个理。”
他咬了咬牙。
“行，毕竟是我罚得重了些，该道歉还是要道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教官，这几年有所长进了。”
盛熠拍了拍他肩膀。
“嘿！你小子顺杆爬是吧……诶，你走那边干什么去？宿舍楼在这边。”
李锋瞧着他往另一侧走，喊道。
“去瞧瞧被你罚的小姑娘~”
盛熠背对着他，晃了晃手。
李锋啧了声，“……还说和人家姑娘没关系。”
禁闭室外。
盛熠走近，守在门外的人看见他喊了句“盛队”。
“不用这么喊我，我早就已经退了。”
“您一天是我们队长，就一直是我们队长，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变的。”
盛熠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
“她在里面？”
“对，刚才给她送了饭，不过她没吃。李队也不知道怎么了，罚一个学生罚得这么重。”
“我已经说过他了，他现在是意识到自己罚得重了，不过也改不了了，让我过来看看。”
盛熠手插兜站着，
“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我看着。”
“盛队，这太麻烦你了吧。”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你刚说了还当我是你们队长，那就听我的，去吃饭吧。”
“谢谢盛队！我吃完马上回来！”
禁闭室外，盛熠靠着墙。
“吃饭了。”
声音散漫地开腔。
没人回应。
他稍稍侧头，抬手拉开门上的探视窗。透过小小的窗口看进去，隐约看见床上躺着的身影。
视线下移，地上放着已经冷了的一碗饭。
还真一点都没动。
脾气是真倔。
“他是罚得重了些，不过你也有错。这里可不是能随便冲人放枪的地方，空枪也不行。”
还是没人回。
盛熠抬手敲了两下门。
咚咚。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似是听到了，身体抖了下。
盛熠皱眉，“哭了？”
不至于吧。
她看着也不像这么脆弱的样子。
真哭了？
盛熠真是怕了她了，平时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谁都不能惹的样子。
受到点小挫折反而哭了。
“我说过他了，等你明天出去他就会跟你道歉。”
顾宁昭是被他从梦中吵醒的，出了一身冷汗。耳边嗡嗡的，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吵。”
她眉眼不耐，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墙上。
盛熠听出她声音的沙哑，“你不会真哭了吧？”
“你才哭了。”
顾宁昭清醒了些，起身下床，走过来那碗冷的饭端起来就要吃。
“冷了，我让人给你再打份热的来。”
她动作没停，“你们关禁闭的都有这么好的待遇？”
“那没有，有饭吃都不错了，有些都没饭吃光饿着。”
“那不就行了，我不挑。”
顾宁昭拿起筷子都扒着饭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冷的，也没什么味道。
用来填饱肚子是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