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然冷冷地看着百里世康,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声音清冷如冰:“自食恶果罢了。”
“将罪责怪道别人头上是你们长公主府的机柜么?”
百里世康的拳头捏得骨节作响,他一步步逼近:“分明是你把我母亲一步步往绝路上逼!”
岚英将刀横在身前,眸光化作寒芒在两方之间划出一条界线。
只要他敢越界,她不介意手上沾雪。
云舒然将手轻放在岚英紧绷的肩膀上,手下的肩骨稍微放松。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百里世康:“真正逼你母亲上路的不是她自己吗?是她,纵容包庇;是她,滥用权利;也是她,亲口把自己推向深渊。”
“难不成你是觉得,别人被冤枉了,就只能承认?”
反击,才是对自己曾受过的伤害的尊重。
长公主的死固然惹人心惊,但那不是她对敌人仁慈的理由。
一番话把百里世康击得节节败退,他蓄于眼眶的泪都被收了回去。
岚英扶着云舒然走上邢台,云舒然睥睨眼前的华贵中透出落魄的黄亲:“你若不服,尽管去敲宫中登闻鼓,我给你机会,到天子面前分说分说。”
她的光明磊落,更显得长公主一家卑劣。
话毕,她提步离开。
百里世康如寒芒再背,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等着云舒然干脆利落的背影。
又是一日请安。
天是像是被什么人蒙上一层黑纱,日光都显得昏沉。
皇后端坐在高位,颜色憔悴,头上珠翠稀疏,眼角细纹比先前还要深,一夜间生出了华发。
嫔妃们站在下首,个个神色肃然,不敢多言。
皇后不愿意再跟嫔妃们多待,说了几句固有的流程话之后便想离开。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力,“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退下罢。”
正当众人准备告退时,辰妃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听闻长公主的丧葬礼仪似乎弄错了,明明陛下说的按照庶人的礼制去办,怎么会用上好的金丝楠木?”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侧目看向辰妃。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想给长公主死后的体面,也有不服的,但没人敢开口。
辰妃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中的茶盏“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茶水四溅,碎片飞散。
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化作风中芦苇,风一大就能将其折断。
皇后怒极反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用力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一国公主怎么能如此轻贱!”
她回身去看,眼神中是赤裸裸的威胁。
辰妃‘好心’提醒:“娘娘,臣妾明白您的心情,但规矩不可废,陛下的旨意更是难违。”
皇后推开素月的手,走到辰妃面前,杀意迸溅。
“想来是下人疏忽,本宫回去自会,”她胸腔剧烈起伏,“严!加!管!束!”
暂别归和居士后,云舒然出城,去了回元观地宫。
地宫内的荧石比之前更多,仿若无数星辰坠落人间,点点闪烁在幽暗的石壁上。
季白将云舒然引到一个狭小的入口,洞口仅容一人通过。
“麻烦了,那‘兔长老’非要见你,”季白回头看了一眼岚英,淡淡道:“岚英姑娘,在此留步,云大小姐一个人进去即可。”
岚英眉头一皱,质问道:“为何要小姐一个人进去?我”
云舒然拍了拍岚英的肩膀,柔声安抚:“岚英,不必担心,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岚英仍旧不放心,紧紧盯着季白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她啥也没看出来。
岚英无奈地点了点头,放开了手。
云舒然提起裙摆,一点点向前挪动。
荧光渐渐稀疏,四周的黑暗愈发浓重。
没走多少距离,前方传来一道温和暗哑的嗓音:“小心脚下。”
云舒然一愣,随即感觉到一只大手将她的手包裹住,暖暖的。
“临安王?”
她抬头,洞道没有光,她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云舒然试图将手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
“这里很暗,而且岔道很多,不牵着会迷失。”紧了紧相牵的手,脚步放得很慢。
她无奈,只好任由百里槿牵着。
两人慢慢前行,路面崎岖不平,云舒然几乎是一步一顿地走着。
“你为何会在这里?”云舒然忍不住问道,声音在幽暗的地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等你。”
云舒然心中微动,压了压唇角,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突然,云舒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她心中一惊,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握紧了百里槿的手。
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的脸贴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鼻间充斥着淡淡的清冽气息。
云舒然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能清晰地听到耳边传来的有力心跳声,那节奏稳健而沉稳,与她此刻慌乱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一时间,云舒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奇异的电流穿过。
她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即使知道置身浓郁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没事吧?”百里槿低头关切地问道。
云舒然脸颊微红,轻轻推开他:“没事,只是脚下不稳。”
百里槿重新握住她的手:“慢慢走。”
云舒然点点头,继续前行。
越往里走,道路越开阔,这里和外面不同,萤石换成了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墨色中有浮了一层绿光。
“这些小家伙不乐意待在狭窄的地方。”百里槿笑着,轻轻拿掉一只落在云舒然头上的萤火虫,动作温柔自然。
云舒然微微一愣,被触碰过的地方触感像是不会消失一样,一直扰乱着她的思绪。
洞内闷热,她感觉热,却又扇动衣袖,只能呼出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股热气。
身后传来女子无语的话音,“行了啊,少在这撒狗粮。”
云舒然和百里槿听见‘狗粮’都有点不解。
云舒然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隔着铁门,神色不耐地翻白眼。
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就是万山楼的‘兔长老’。她微微一笑,拱手道:“兔长老。”
女子摆摆手,满脸的晦气:“别叫我‘兔长老’,我叫江让。”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来就被人逼着嫁人。
她那会才十六啊,真颠。
果断出逃,然后就被拐进了万山楼,真倒霉。
后来万山楼被一锅端,真让人兴奋。
不等云舒然说话,江让先开口感谢:“谢谢你救我一命。”
“我只是答谢万山楼那日的恩情。”
江让摆摆手,洒脱地笑道:“那就算扯平了。”她顿了顿,目光闪烁,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开口道,“不过,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