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大少爷请来。”云舒然微微颔首示意槐序。
槐序会意,转身悄然离去。
长公主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宋清影的衣袖,生怕一松手女儿就会离她而去。
日冕上的影子缓慢移动,一阵骚动从人群中传来,百姓纷纷让开一条路。
长公主害怕地咽下一口口水,望着人群分开的方向,不敢眨眼。
长公主看清来人,瞳孔骤然收缩,喉咙发紧。
傅栢策昂首阔步走来,目光如炬。
“傅栢策!”长公主嘶哑着嗓子喊道,“你还敢来!”
傅栢策冷冷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长公主何出此言?你在邢台之上大放厥词,我就不能来了?”
长公主心头一紧,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咬牙道:“你别以为你来了就能推卸责任,就是你逼迫我的!你不承认也没用!”
“长公主何必如此着急?”傅栢策打断她的话。
“我确实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百姓,“就在一月前的午夜,我路过河西长廊时,无意中看到长公主与楚国公在凉亭中……”
傅栢策傅话越讲越香艳露骨,细细听来就跟当初疯传云舒然的谣言几乎一模一样。
长公主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土崩瓦解。
楚国公可是她亲舅舅啊!
傅栢策居然敢如此编排!
“住口!”长公主厉声喝止,脸色煞白,“你、你胡说八道!”
傅栢策不为所动,继续道:“二人衣衫不整,举止亲密。我本想离开,却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看向长公主,一字一顿地说,“楚国公说,百里世康其实是你们的孩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长公主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宋清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这是真的吗?”
人群中的百里世康浑身僵直,这怎么可能?
他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文德帝喜欢他,给他世子之尊,赐姓百里。
倘若他是母亲偷情乱伦所生,那么他的身份瞬间就会变成皇室的污点。
那他该如何活在这世上?
长公主猛地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胡说八道!傅栢策,你竟敢如此诬陷我!”
她挣扎着怒斥,“你有何证据?”
“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怎么还来问我证据?”
傅栢策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公主,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狗。
她伤害他可以,但眼前这人曾将他母亲囚于牢笼,意图杀害。
这就不能忍。
百里世康猛然冲上前,双眼充血,声音几乎嘶哑:“母亲,告诉我,这都是假的!傅栢策在诬陷你,对不对?”
他浑身颤抖,紧紧抓住长公主的手臂,指尖几乎嵌入她的肌肤。
长公主欲哭无泪,心中千头万绪翻涌。
她想要解释,想要反驳,可一旦开口,便等于承认自己刚才撒谎。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终是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这一动作落在百里世康严重无语直接承认。
他的母亲,那个亲自教导他礼仪规矩的母亲,她直接承认了那龌龊事。
百里世康心中愈发焦灼,癫狂落在了他脸上,孤注一掷地问:“母亲,你快说话啊!说傅栢策是在胡说八道!”
长公主看着额头青筋暴露的儿子,想去抚平他的伤痕又自觉不配,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痛苦、挣扎、愧疚、后悔,轮番占据着她。
长公主的脸色更加苍白,心中权衡着利弊,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若继续坚持,百里世康的身份将彻底毁掉,成为皇室的污点。
长公主眼神游移,内心天人交战。
她看了看满脸期待的百里世康,又瞥向周围议论纷纷的百姓。
若承认傅栢策的话,儿子的人生将毁于一旦;若否认,那就承认了自己刚刚是在撒谎。
非但不能逼着云舒然把刀指向她的儿子,更会把自己逼向深渊。
难道真的要如母后所言,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清儿身上吗。
她转过头,目光勾勒出女儿消瘦的身躯。
她可怜是清儿,这样的小人儿,如何能背得起那样的罪名。
她闭上眼睛,深深贪恋了一口夹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有了决断。
长公主轻轻拍了拍百里世康的手。
“刚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胡言乱语。康儿的的确确是我和驸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有辱门楣的事?”
她给了百里世康一个安慰的笑,滚烫的滴落在他干净的锦缎上。
傅栢策站在一旁,脸上不见当年稚气。
“长公主,或许我真的看错了,那人可能不是楚国公,而是偷穿楚国公衣服的宋驸马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忍不住窃笑,嘲讽与鄙夷幻化成冰锥刺入长公主的身躯。
是钻心剜骨的痛啊。
“鬼迷心窍?”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
云舒然傲立人群之后,身姿入了风雪,腰肢纤细似杨柳,一袭白衣胜雪,衣袂随风轻扬,如云似雾。
“想必大家还记得,当年,傅家可容不下这个孩子。”
她三言两语将长公主意图栽赃傅栢策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百姓原本也不太相信长公主的话,现在看她的目光就更加鄙夷。
长公主见事情不可控制,不舍的目光在一双儿女身上往返,像是要将两人的模样刻进灵魂。
突然,长公主收起目光,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
在场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猛地挣脱了世康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冲去。
眨眼间,她已冲到石柱前,毫不犹豫地将额头重重撞上去。
“砰!”
一声闷响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鲜血顺着长公主额头缓缓流下,模糊了本就不干净的脸。
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向后倒去,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母亲!”
百里世康和宋清影同时惊呼,声音撕心裂肺。
“母亲!”百里世康第一时间冲过去,跪在地上,颤抖的手轻轻托起长公主的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母亲,醒醒啊!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
宋清影剧烈扭动着被绑住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母亲,您怎么能这样!您不要丢下清儿啊!”
任凭两人如何呼唤,紧闭的双眼书始终没有在睁开。
百姓们目瞪口呆,整个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人再去想惩罚宋清影,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长公主的尸体上。
“死、死人了!”
“长公主死了!”
百里世康的手紧紧握住长公主冰冷的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猝然站起身,红血丝遍布的眼死死地盯向云舒然。
“我母亲被你逼死了,你得逞了,开心了吧!”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朝着云舒然冲了过去,双手成爪,杀意汹涌,要将云舒然撕碎。
“我要杀了你!为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