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应宝堂的路上,云舒然忽然拐了个弯。
先去沈宅。
云舒然和岚英快步走在通往沈宅的小路上,寒风呼啸,吹得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很快,两人来到沈宅门前。
还未叩门,大门就被猛地拉开。落羽站在门口,眼眶通红,神色焦急。
"云大小姐!"落羽声音哽咽,"您可算来了!"
云舒然心中一紧,沉声道:"先进去说。"
落羽连忙侧身让开,引着云舒然和岚英进入偏厅。
偏厅不大,陈设简朴,简直不像是富商之家。
一盏油灯在桌上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寂。
"上茶。"落羽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云舒然坐下,目光扫过落羽憔悴的面容,轻声问道:"今天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落羽皱眉思索片刻,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云舒然来的路上心中已有猜测,该不会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缓缓开口:"那今天煮粥的米,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吗?"
落羽闻言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今天的米是新买进来的!"
云舒然心中猛地一沉,强烈的不安袭来。这情况与前世云家的遭遇一模一样!
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落羽,把所有能接触到施粥事情的人都集中起来问话,看看有没有行为不端之人。"
落羽连忙应声,转身离去。
掉心冰窟好几个时辰的心脏被人打捞上来,他感觉自己被温暖的阳光扫过,不再毫无希望。
公子喜欢云大小姐不是没有道理。
危难见真情,总是云大小姐对公子无意,她也值得那满腔的爱意。
岚英凑近云舒然,低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云舒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轻声道:"我们去应宝堂看看。"
夜幕低垂。
云舒然和岚英站在应宝堂前,目光凝视着这间曾经热闹非凡的高等商铺。
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白底黑字的封条,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门前的石阶上散落着破碎的碗碟,还有几个倒翻的粥桶。
地上的积雪被踩踏得一塌糊涂,泥泞夹杂着血迹被冻成冰。
云舒然轻叹一声,眼中闪过唏嘘。
她转向岚英,低声道:"从雪地里挖些冻成冰块的粥,装进盒子里。"
岚英会意,迅速行动起来。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挖掘着冻硬的粥块。
云舒然目光扫过四周,定格在一扇半开的窗户上。
"岚英,"云舒然轻声唤道,"我们从那里进去。"
岚英收好装满冰粥的盒子,快步走到云舒然身边。她双手交叉,做出踏脚的姿势,"小姐,我来扶您。"
云舒然轻轻踩上岚英的手,借力跃进窗内。
岚英紧随其后,轻巧地翻了进来。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云舒然眯起眼睛,适应着黑暗。她的目光扫过整齐码放的米袋,眉头微皱。
"奇怪,"云舒然喃喃,"米袋竟然没有一点破损。"
她缓步走近米袋,手指轻轻划过米袋表面,蹲下身,仔细观察每一个米袋的缝线和封口。
没有任何破损或被动过的痕迹。
云舒然蹲下身,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勺子,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已经打开的米袋。
岚英探眼看去,米粒颗颗饱满,洁白无瑕:“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啊,还是上等米呢。”
“不对,”云舒然皱着眉,“按理说赈灾的粮食注重的是量而非质,这些米太好了。”
云舒然小时候到庄子上住过一段时间,见过佃户砻谷,稻谷脱壳成糙米,应当是淡淡的黄色,而非洁白。
砻谷过程中肯定会产生断米的情况,最后得到的米一定是混有碎米的。
京师粮价已上天,沈卿尘要购置棉花尚且要向外求助,怎会有钱去买精米赈灾?
很显然,这不是他要买的米。
那是粮食云舒途中出的问题,还是从源头上就出了问题?
"岚英,"云舒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不要碰这些米,装一些走。"
岚英正要应声,突然竖起耳朵。"小姐,"她压低声音,"外面有脚步声。"
云舒然也听到了,很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躲到一堆米袋后面。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何人敢闯查封之地,赶紧出来!"
云舒然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是官府的人”。她轻轻拍了拍岚英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恐怕是一个专门为她设下的局。
敌人就等着她走进这应宝堂,再将她绞杀。
外面的喊叫声愈发急促,火把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的窗户透进来,将屋内照得忽明忽暗。
云舒然和岚英躲在米袋后,呼吸都放轻了。
"快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威胁道。
岚英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小姐,我出去引开他们,您趁机逃走。"
云舒然按住岚英的手,轻轻摇头。她凑到岚英耳边,快速低语。
岚英还想说什么,云舒然已经站起身来。
橘黄的裙摆拂过米袋,染上污渍的绣花鞋一步一决然。
她伸手推开尘封的大门,刺眼的火光瞬间涌入。云舒然微眯双眼,看清了门外的情景。
数十名官差手持火把,将整个应宝堂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正是今日审问沈卿尘的知州,他冷冷地盯着云舒然,嘴角是按压不住的弧度。
“云大小姐,”他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这么会是你啊。”
云舒然站在火光中,神色从容。
她直视知府,开门见山:"沈卿尘分发毒粥害灾民是冤案。官府不作为直接将人收监,我今夜来,就是要查明真相。"
知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道:"云大小姐,你这是在质疑朝廷办案?"
云舒然不卑不亢:"非也。我是在为朝廷分忧。若冤案不破,民心何安?"
知府被云舒然的坦荡所摄,一时语塞。
眼前人是昭信侯府的嫡女,若是不能将罪名直接定死,他是承受不住侯府的反扑的。
夜风吹过,火把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心中天人交战,背后之人承诺的好处如魔鬼低语,不断蛊惑着他的理智。
贪婪战胜了畏惧。
知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厉声道:"真相就是你和沈卿尘共同谋害灾民!你今晚来此,就是为了毁灭证据!"
云舒然闻言,不怒反笑:"大人此言差矣。若我真要毁证,又何必等到今晚?"
知府被问住,周围的官差面面相觑。
云舒然继续道:"再者,若我真有罪,又何必主动现身?"
知府额头渗出冷汗,他硬着头皮继续:"少说废话!来人,将她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