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听见楚乐安的回答深吸一口气,他起身踱步,眼角余光从未少了楚乐安的身影。
见楚乐安一直充满渴望地看着自己,他的心,放下了。
他将桌上剩余的牛乳糕往她前面推,语气温和:“你喜欢,多吃点。”
楚乐安眼中的星星更亮,拿起一块新的牛乳糕低头吃起来。
她的目光聚焦在地板上,透过地板回溯到半个时辰,云舒然进房门前。
楚乐安在云舒然的头下垂之前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从背影上看,云舒然与清醒的时候,并无差别。
楚乐安眼神示意就要发出袖箭的岚英别动:“药下在杯沿上,你们喝不喝茶都会中招。”
“那现在怎么办?”岚英焦急地问。
“坐下喝茶。”楚乐安拿起一块布垫在手心,拿起茶壶倒出两杯茶。
在岚英紧张的目光下,楚乐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张口咬破自己纤细手指头,从始至终她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似乎这是一件最为稀疏平常的事情。
芷兰不用任何吩咐,举起其中一杯茶准确无误地承接住自指尖缓缓流淌的鲜红。
楚乐安用手帕简单包扎伤口,轻叹一口气,她这身子总算还有点用。
她凝视着楚乐安包扎伤口的模样,心弦被狠狠拨动,眼睛明显亮了。
小姐她……会照顾自己的身子了,不像以前那样任由伤口流血溃烂,她终于会珍惜自己了。
是不是说,她这辈子还有机会看见小姐鲜活的模样!
芷兰满心的喜悦,喜悦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紧紧抿住的唇,她想哭。
等血完全被茶水稀释,芷兰将茶递给岚英:“喂你家夫人喝下吧。”
岚英盯着那杯染红的茶,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会有人在茶水里头滴血让客人喝的,可不能拿夫人的命开玩笑。
楚乐安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说:“我的血能解那迷药,我没有害你们的必要。”
岚英想起在门口的时候芷兰就曾让她们走,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咬咬牙,喂云舒然喝下那杯茶。
过了一会,云舒然艰难地睁开眼睛,她感觉脑子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岚英看见云舒然醒了喜极而泣:“夫人,您总算醒了。”
云舒然茫然地看着岚英,目光扫视四周,惊觉自己正靠在楚乐安的肩上。
“我这是怎么了?”
楚乐安平静麻木地小声解释:“特制的迷药,人醒来之后会忘记中药期间的一切。”
岚英三两句将事情的经过讲完,云舒然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楚乐安伸出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云舒然揉揉眉心,虚弱地问:“楚国公这次让我来是想图谋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楚乐安往火炉中添六两新水,“只知道他们要将你困在国公府,为此还特意安排了上百个好手潜伏在府中。”
云舒然走到窗边,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凉凉地打在脸上。她的渐渐神志恢复,开始一点点整理楚国公的用意。
楚国公用迷药困住她,消失记忆这一点能做的文章很多。
是想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在某些‘供词’上画押?以此来要挟她,要挟云家,像上一世那般作伪证让云家灭门?
又或是干些龌龊的,侮辱她的清白,以此拿捏她,通过她拿捏云家。
不对。
这两个理由都不用安排上百个好手埋伏。
这明显是为了对抗武功高强的人或者是身边有众多侍卫的人。
难道是为了压制会来寻她的人?
他们的目标是哥哥,父亲?还是百里槿?
如此可怖的计划,背后一定有太子的参与。不论是哪一个要是踩进这个陷阱都是九死一生,她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
这样楚国公就没有失去了做局的支撑点。
“你这样是出不去的。”楚乐安走到云舒然身前,“跟着芷兰从狗洞钻出去把,你时间不多了,太子还在我房里等着你。”
“什么?”云舒然有一瞬的错愕,紧接着是吃了臭抹布一样的恶心。
太子对她居然依旧贼心不死。
云舒然问楚乐安:“我走了,你怎么办?”
按照楚国公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是楚乐安放走了云舒然,他一定会对楚乐安下狠手的。
丧命。
那都是轻的。
楚乐安眼中闪过落寞和浓厚的苦楚,她释然地笑笑:“我的命就停在这里。”
她从翡翠画筒中抽出一幅画,左手五指松开,画卷‘簌’地一声摊开,是一幅云二将军出征图。
云二将军就是云舒然姑姑,如今宫里的淳妃。
楚乐安泛白的指尖在画卷上轻轻游走,极为珍爱地抚摸画卷的每一寸。
她喃喃道:“我母亲生前最羡慕云二将军,能上战场杀敌,以女子之身挣功名。”
她的目光变得幽深,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将这画传给我,希望我能有勇气冲破世俗的桎梏,做一个如云二将军一般英勇无畏的女子。”
“可惜,当初恣意张扬的母亲成了一抔黄土,英勇杀敌的将军被困于红墙绿瓦。”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苦涩和不甘,“而我,人不人,鬼不鬼。”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苦意收回,可倔强的眼眶最终抵不过汹涌酸楚的泪。
“能等到你来跟我讲那番话,以是乐安今生之幸。”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手精准地将一尺白绫从画轴中抽出。
“生不如死地熬到今日,佛祖也该给我一分垂怜,让我解脱。”
她泪花闪烁的眼转向芷兰,用请求的口吻对云舒然说:“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丫头,她跟我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求你好好照顾她,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将来琴瑟和鸣,平安喜乐。”
“小姐,奴婢不要离开你。”芷兰早已泣不成声,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小姐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心气,转瞬就要一尺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叫她如何能不揪心?
云舒然看向楚乐安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如果没生在楚国公府,她该是一个多么善良果敢的女子啊。
她一手躲过楚乐安手上的白绫,神色变得异常严肃:“你这里可有什么武器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