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陶磊垂头丧气起身。
走到办公室门口，陶磊转身，不死心地问道：“范主编，如果自费出版，你会同意选题吗？”
范主编摇摇头，道：“陶哥，自费出版，也要用咱们社的书号，出问题的话，风险是一样的。”
“好，我明白了！”
陶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头发酸。
是的，他差点落泪。
是为自己而难过，更是为这将死的文学而难过！
等陶磊走后。
“太特么好看，太刺激了啊！”
范主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粗糙的牛皮纸封皮上写着“内部参考资料，供文艺界同志批判参考用，请妥善保管，不得外传”。
书名赫然是《无尽杀戮》。
一本血腥至极的恐怖小说。
作者是鹰国恐怖小说大师，斯科特。
鹰国，在蓝星上，和地球上的美国概况差不多，文化也很相似。
而斯科特，地位相当于美国的斯蒂芬金。
但蓝星与地球不同的是。
虽然有很强的互联网技术，但由于历史原因，世界各国之间处于“冷战”状态，国与国之间，壁垒森严，围墙高筑，没有实现文化、信息互联互通，交流为零。
简而言之，每个国家，都是局域网。
不仅如此，各国之间的文化精英，还会在有关部门的
主导下，互相批判。
这些牛皮纸封皮的书，又叫黄皮书，是由龙国编译局的同志们负责选编出来，供领导们和文艺界精英批判的。
被视为毒害人民群众的精神鸦片、洪水猛兽。
当然，不仅图书，电影、音乐、漫画绘画等，也各自有“内部批判资料”。
对这些精神鸦片，大家通常是晚上被窝偷偷吸一口，爽一把，白天义正言辞地批判。
“陶磊真蠢啊，还读者们没书看，和我有什么关系，老爷们有得看啊！”
范主编一边摇头晃脑地看着《无尽杀戮》，一边冷笑吐槽。
陶磊愁眉苦脸地回到工位上。
就看到一个微聊群，李奇的头像闪烁着。群名是《鬼吹灯》出版推进群。里面就沈浪李奇和陶磊三人。
李奇：“情况怎么样？安之老师在催了。”
陶磊：“主编刚刚毙了，妈的连书号都不愿意卖，自费出版都不行。”
沈浪不敢置信，连忙问：“为什么啊？”
陶磊顿时噼里啪啦打了长长的一段字，说明情况。
另外一边，在黑鲨音乐，沈浪捧着手机，都傻眼了。
“龙国的出版社，眼光那么差吗？连《鬼吹灯》的潜力都看不出来！”
“等着吧。等找到愿意出版《鬼吹灯》的机构，这本书上市，你们就会看到《鬼吹灯》的真正价
值，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沈浪冷哼一声。
群里讨论还在继续。
李奇：“那你找总编试试？”
“这不合规矩啊，越级了，所有选题都是先经过主编同意再找总编的……再说，总编也很保守。我怕不行……”陶磊垂头丧气的。
李奇：“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讲什么规矩。如果这本书出不了，你也没必要再在出版界混了，天天拿几千块基本工资，还有什么好干的。还不如写点毒鸡汤公众号，恰女拳烂钱呢，很赚的呢！”
“好，我去试试！”
陶磊热血沸腾，拿起选题报告和书稿，敲门进了总编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传来总编的一声声怒吼，把公共办公区的众人，都给惊呆了。
“什么《鬼吹灯》，什么《精绝古城》，这到底是什么垃圾！”
“竟然以三个盗墓贼为主角，简直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以丑为美、男盗女娼，一味渲染社会阴暗面！”
“我问你，这精绝古城在哪里，纸人为什么会说话，这个什么安之，就是胡编乱写、粗制滥造、牵强附会，歪曲历史，制造的就是文化垃圾！”
“一本搜奇猎艳、低俗媚俗，充斥低级趣味的垃圾小说，你在选题报告里，还好意思捧他臭脚，说什么将东方神秘文化与世界流行文化元素
融为一体，为探险小说打上了深深的龙国烙印。臭不要脸，你们分明是把作品当作追逐利益的摇钱树，当作感官刺激的摇头丸！”
总编义正言辞地怒喝。
“总编，您别生气，我错了！”
陶磊不停地鞠躬道歉，从办公室退出来。
“滚！你被开除了！”
伴随着一声怒吼，选题报告和书稿飞旋而出，砸在了陶磊脸上。
塑料封面的一角划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阵阵羞耻难堪的眩晕中，陶磊看到同事们都站起身来。
或惊异、或同情、或关切、或茫然看着他。
而范主编也拉开门，从门缝里看了他一眼，嘲笑地摇摇头，又关上了。
“没事，我没事！”
陶磊强笑着，捡起选题报告和书稿，回到工位上，木然地收拾着个人物品。
“陶哥，咋回事？你不是吃过选题上的亏了吗？怎么还惹总编生气呢！”
“怎么还不小心呐！”
“陶哥，没事，挺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你的资历，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啥书啊，把总编气成这样？”
“要不我们一起去帮你说说吧，你毕竟老员工了，总编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同事们围了上来，有的关切询问，有的安慰，有的还想去替他求情。
“算了，不用了！”
陶磊已经心灰意懒，彻底绝望。
默言老师说的对，小说已死！
而且还化成了灰，连渣都不剩了。
“你脸上……”
一个叫王美美的同事，递过来一个创可贴，眼神关切。
“谢谢啊！”
陶磊贴上创可贴。
弯腰往箱子放东西的时候，两滴亮晶晶的眼泪，终究没控制住。
“《鬼吹灯》？陶哥被开除……就因为这本书吗？”
王美美拿起书稿自顾自地看了起来，然后就一直没抬头。
陶磊到人事科办了离职，到财务科结了工资，都一个小时后了，王美美还在看呢。
陶磊伸了伸手。
“哎呀！”
王美美这才惊叫一声，从小说里的情节抽离出来，脸色有点苍白，额头有几点冷汗。
“不好意思，看入迷了，没反应过来。”
王美美把书稿交给陶磊，歉然地笑笑。
陶磊抱着箱子就往外走。
王美美刚刚正好看到胡八一和战友们深入藏区大冰川遭遇火瓢虫，死伤惨重，开枪引发了冰雪暴，生死未卜的关键时刻。
此刻书稿被拿走，她一颗心，上不上下不下的。
那感觉，真叫一个抓心挠肝，败兴。
“陶哥，你抱着这一大箱东西，挤地铁也不方便啊，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家吧！”王美美就想把书稿搞到手，一睹为快，于是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