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一盏发黄的灯泡给院子里增添了一分光亮。
趁着王牧之去工地接爹娘。
王红英和李恩惠两人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上桌。
白面馒头，西红柿炒鸡蛋，凉拌苦菜，过油肉，一整只烧鸡，一瓶白酒，几瓶汽水。
放眼方圆三十里地，一顿晚饭能如此丰盛，只能找出王牧之一家。
王解放和叶兰芳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平淡，显然已经看得很开。
“爹，我前几天摆摊的时候给纺织厂厂帮了个忙。
人家给了我两卷布，还给了我一个进厂名额。”
“那你找个本子记下来，这些都是人情，以后慢慢还！”
王解放头也不抬教导道，但紧接着愣住，抬头加重语气。
“送了你什么？”
“两卷布，外加一个进厂名额，正式工。”
王解放顿时有些激动，叶兰芳同样露出兴奋的脸色。
要知道。
纺织厂可是他们县里效益最好的厂子。
能在里面当一个正式工可是村里面所有人的梦想，里面的待遇相当好，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正式工好，你小子以后要去好好上班，不许偷懒知道吗？”
“爹，我生意做得这么好干嘛要去工厂。”
“那你还打算让你娘去上班，我抽你小子！”
王解放美滋滋嚼了口过油肉，又抿一口酒，瞪了他一眼。
“爹，也不是给我娘的，你跟我娘两口子都辛苦大半辈子了，现在应该好好享受一下。”
“爹，你别猜了，这个名额是打算给大姐的。”
王解放拿着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愣了几秒后一口将杯中酒喝掉，重重地点点头，语气有些愧疚。
“没错，应该给那孩子，这些年那孩子过得挺难的。”
“儿子你做得对，现在家里条件好。也不能忘了当年帮助过咱们的亲戚。”叶兰芳也很赞成，但表情却有几分纠结。
“不过这事虽然好，可要是传到小雪公婆耳朵里，恐怕这个名额落不到小雪头上。”
“他敢！”
王解放一声怒喝。
“这名额是我儿子争取来的，他公婆凭什么阻拦？
我看他公婆家的翅膀又硬了是吧，这次我亲自过去，他要是还敢欺负小雪，老子一锄头弄死他！”
“咳咳！”
王解放说得太急了，还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脑门上青筋暴起。
王牧之和王红英二人赶紧过去拍拍后背。
李恩惠也赶紧倒杯水喂王解放喝下。
好半天王
解放才缓过来。
“小雪那个公婆确实不是东西。之前我就不同意那门亲事，不过咱家当时穷得很，根本说不上话。
现在咱家条件好了，能帮就多帮，让小雪腰杆硬起来，省得受他们家欺负。”
王牧之拍拍胸脯。
“放心吧爹，这件事交给我，您老千万别生气。”
“恩，你去吧，有事尽管出手，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不过谅他们也没那个脸跟你一个年轻人计较。”
看着王解放脸色有些难看，王牧之心中盘算。
看来要尽快说服父亲去医院检查。
“娘，我送恩惠回去了。”
“天黑你慢点。”
叶兰芳擦着桌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在路上，王牧之主动开口道：“媳妇儿，你是不是生气了？”
李恩惠闻言白了他一眼不满。
“牧之，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我能遇见你就很幸福了，这天底下的好事总不能全都落在我头上吧。”
“当然不是，媳妇儿在我心中可是最完美的。”
“讨厌，就知道哄我。”
自从把一直压在心中的那件事情说开之后，李恩惠明显比之前开朗不少。
其实王牧之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李恩惠正
在将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度过，谁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家庭会过来惹出什么麻烦，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跟我讲讲你的大堂姐吧。
我很好奇，怎么一提起她你们全家都那么担心？”
王牧之长叹一声。
“大姐。
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王牧之的思绪不由地飞回从前。
说来王家命苦。
王解放兄弟三人，也只有王解放家里有一儿一女，其他两兄弟家分别只有一个女儿。
两兄弟都没能熬过那个大饥荒年代。
当王解放给两个兄弟家送吃的时候。
家里人早就已经饿死，只留下大堂姐和二堂姐尚有一丝气息。
王解放和叶兰芳商量后将两个孩子接到自己家里照顾。
和王牧之，王红英两兄妹一起长大。
现在两位堂姐已经嫁人，虽然嫁的地方距离家里不算太远，但是很少回来。
二堂姐嫁得还算不错，可大堂姐却像是专门来人间受苦的一样，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每每想起，王牧之都有些心酸和愧疚。
早些年家里人多，为了能让他们几个孩子不被饿死。
王解放和叶兰芳拼了命地干活挣工分，几乎连睡觉都不回来，年纪最大的
大堂姐主动承担起所有人的衣食住行。
毫不夸张地说，大堂姐扮演的就是叶兰芳的角色。
为了能够给家里节省一点，心灵手巧的大堂姐无师自通学会了做衣服，家里人的衣服全都出自大堂姐之手，
到了王牧之和王红英上学的年纪，学习成绩很好的大堂姐主动辍学照顾他们，年纪轻轻就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养家。
在王牧之的记忆中。
好像从来没见过大堂姐有休息的时候，每天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用前世的话讲。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说到这里，王牧之叹了口气坐在路边，心情有些沉重。
不自觉地又想起上辈子自己曾经发下过的豪言壮语。
“大姐，等牧之长大了就让你天天吃白面馍！”
到后来自己确实每天生猛海鲜吃得痛快，可大堂姐她又在吃什么？
李恩惠看见王牧之如此，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后背，以示安慰。
“后来呢？”
王牧之再次陷入回忆。
后来家里面的日子过得不再那么紧巴，奈何王牧之自己着实不是个东西，天天在外面惹祸，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每次别人找上门来，父母都得给他擦屁股，大堂姐也毫无怨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