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言主动联系她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
在她想念他的时候，他又主动联系到她，这时的惊喜，足够掀动情绪。
接起电话，沈知语声音不由自主的温柔，“你怎么打给我了？”
那边，萧默言暗哑微磁的嗓音低诉，“你怎么回家了？”
他的语气也不凶，但有质问的意思，便夹杂了些压迫感。
或许压迫感来自于他本人，而不是态度。
“我听到你说，你妈回来了……”
沈知语低头，细白的手指头拨弄羊羔毛睡衣上的毛线。
兴致缺缺的说：“我也不好意思跟你妈打照面，想说就先回家住。”
“这段时间，你也回家住吧，好好陪陪你妈。等她走了，我们再一起住。”
电话那端的萧默言剑眉绞起，眸色暗沉下来。
她的反应，不是一个正常女人的反应。
自动把他们的感情划到地下情，把自己放在不能见光的位置。
为什么要这样？
“不过，你妈这次回来，是有事情吗？”沈知语小心翼翼打探。
“跟你有关么？”
萧默言视线穿透车窗，眺望前方婆娑树影。
薄唇冷冷启动，“你也没打算见她。”
言下之意。
她既然不打算跟他母亲碰头，打听他母亲，有意义么？
当然，沈知语还听出另一重意思……他不高兴了。
“难道，你会想安排我跟她见面吗？”沈知语反问他。
“你也不想见她，不是么？”萧默言又反问回来。
话里，来回拉扯。
隔着电话，隔着心，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互不坦诚，互相试探，互将对方的心意……复杂扭曲化。
沈知语觉得这样聊天挺没意思，再持续下去，只会吵架。
她便转移了话题，“萧默言，你知道我今天回家，看到了什么吗？”
“……”
萧默言是沉默了一分钟，才面色阴沉的开口，“嗯。”
只一个字，表达他的不爽，也表示他在忍耐。
隔着电话，沈知语都能感受到，他隐怒不悦的情绪。
她抿起嘴唇，手指头在睡衣衣角绕啊绕……
一番斟酌后，才将话题拐回，“萧默言，我不是不想见你妈，我是不敢。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等我变得更好，更有信心，能够配得上你的时候，我才去敢去想我们的下一步。”
她略一沉思，给出一个日期，“三年吧。你给我三年时间，让我去成长。”
“我想成为更优秀的女人。我想有一份，站在你身边的底气。是来源于我自身的，不是你给的。”
“……”
萧默言举着电话，足足凝滞一分钟。
他降下车窗，乌瞳往上眺望，恰好可以见到她房间的窗口。
不错。
此刻，他就在沈知语家楼底下，一如既往，沉默关注。
其实他打电话过来前，对她一直是担心状态。
因为阿信、阿勇那边告诉他，她今天开车时，发生追尾事故。
出于担心，萧默言才推了应酬，鬼使神差来到她家楼底下蹲着。
直到她的房间亮起灯光，才敢给她电话。
“是我给你压力了么？”
良久，萧默言问出这一话。
他没想那么多。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等到她真心爱上他后，两人就结婚。
若不是她坦白说出，萧默言不会知道，她还有这方面的顾虑。
“不是压力，是动力。”
沈知语轻扬嘴角，“因为我喜欢的人太优秀了。我需要很努力，才能离他近一些。就算是只能近一点，也比现在的距离好。”
“沈知语，你有没有想太多了？”
萧默言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但心情好了很多。
因为她那句……‘我喜欢的人’。
“我已经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了。可是，我们之间真的差太大了。”
她将睡衣衣角缠绕在指尖，唉声叹气，“萧默言，哪天你要是看不上我了，你也跟我直说。我不会不理解的，也不会纠缠。”
“是我说分手，你就立刻同意的意思么？”萧默言挑声问。
“差不多啦。”
沈知语撇了撇嘴。
在他还来不及生气前，她又机灵的补了一句，“你的恋爱脑也总会退的。等你清醒过来了，我也没法纠缠了。”
“你说谁恋爱脑？”
萧默言斜飞入鬓的剑眉挑的更高。
“你啊。”
到这时，沈知语已经开起玩笑，“你要不是恋爱脑上头，怎么会看上我这么普通的女生？”
“我工作一般，家境不好，家里还有好些黑历史。像我这样的条件，你随便一个追求者都能秒杀我。”
“你看宋楚跟陆娅菲，她们哪个不比我优秀？哪个家境不比我好？结果你还是选了我，你这还不是恋爱脑吗？”
她叽里咕噜一通乱说，彻底让心情沉郁的萧默言笑了出来。
要知道，他电话刚打过来时，情绪是很糟糕的。
而现在被哄好后，也终于是主动关心她，“你说你今天回家，看到了什么？”
“我妈的新男友！”
散播八卦的女人都是激动的。
她不仅兴致突然高涨，还直身坐起，盘起双腿。
瀑布般黑直发散在身前，被一支纤细白皙的小手又拨到耳后。
“我搬到你家的这段时间，我妈不知道是因为孤单，还是因为什么，她竟然跟追求者直接好上了。”
“现在那个男人每天都到我家做晚饭，而且做的一手高档美食！那厨艺都比得上五星级大厨了！”
“哦？那你晚上吃了什么？”
萧默言在楼底下，端着手机专心倾听。
她在那头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在这边捧哏似的附和。
这是一番双方都想进行下去的对话，一来一回，越聊越热络。
突然。
天空降下细细沙沙的雪花。
冬至才过不久，气候似乎还未真正冷起来。
榕城，竟然落雪了。
洁白无瑕的小雪花纷纷扬扬飘落，打在玻璃窗上，融化成水汽。
“萧默言！”
她兴奋地叫唤他。
萧默言懂她的兴奋，从容接话，“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像是贪玩的小孩，她扑向飘窗，趴在透明玻璃窗前，遥望落雪。
后知后觉，她反应过来，“咦，你也在看窗外啊？”
楼底下。
萧默言看向车前玻璃上，落下的片片白雪，听着她雀跃如鸟儿般的呼声。
他扬起唇角，微笑“嗯”道。
然而。
就在她视线下移时……
沈知语募地发现，楼底下，停着一辆熟识的深色宾利。
心脏，像是被电击了一下。
她哑然失声。
更近的贴在玻璃窗口，仔细地盯视那辆豪车的车牌……
是，萧默言的车。
“萧默言……”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触动。
眼眶浮起一层水汽，视线，变得雾蒙蒙的。
“嗯？”他应。
“你想我吗？”
她捏紧拳心，似是在忍住，要从血液里迸发的冲动。
“怎么？”他问。
“你就说，你想不想我嘛。”
她几分娇嗔的说。
萧默言看向窗外雪景，伸出长臂，宽厚的手掌接住细碎雪花。
往上抬的眼眸，将思念投向她的窗口。
可是张嘴，却咬出无情的两个字：“不想。”
沈知语静静遥望楼底下，穿出车窗的那细长的胳膊。
袖口处露出一节劳力士腕表，分明就是他。
这让她想到……
那次在船上，他送的耳环，其实是戒指。
他一直在试探她。
就算他步步为营，咬死不向她吐露真心，可一步步试探都将他出卖彻底。
萧默言，是喜欢她的。
仍然，是高中时期的喜欢。
“可是萧默言，我想你了。”
沈知语抱着手机，低头往下望。
“怎么？要我去找你？”他问。
“你要来吗？”
“好。”
他启口应下。
接着，就将那辆车缓缓启动，驶离小区。
十几分钟后，重新驶回，停在楼底。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迈出，他走入雪中，静静伫立。
这一切，沈知语都看在眼中。
倏地，她笑出了声，眸眶闪烁着莹莹水光。
萧默言，你暴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