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光洒在森林里的时候,小动物也开始为生存奔波。
慕歌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头真的又胀又疼。
就地在床上打坐,运转周天,呼出浊气,调息一下体内的灵气。
收势后,想到沈文君昨夜的那一番话,掀开帐篷门走了出来。
“慕前辈,早上好。”现在外面就只有沈文君一人在清晨练剑,见慕歌出来,略带歉意地问,“是我吵到你了吗?”
慕歌在她身后观摩好一会沈文君的剑招,微微眯起双眼,这都是最基础的招式,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动作干脆利落,看得出来基本功很扎实。
不过对于曾经站上剑修巅峰榜的她,这其中还是有些破绽的。
“你的剑招看似凌厉,实则在挽剑回锋之时,身形稍有不稳,导致左侧露出破绽,若遇强敌,此乃致命之误”
“而刺剑的角度略有偏差,致使剑势无法连贯,右侧防守空虚,破绽立现。”
不愧是原书中的女主大大,每次她练这一套碧水剑法的时候,总是感觉有些阻塞,为了找出来,她已经挥剑无数次了。
在慕歌的指导下,沈文君再次操练这一套剑招,成功将以往不对劲的地方给修正了。
慕歌欣慰的笑了笑,沈师妹悟性还是很不错的,“沈师妹,你做的非常好。”
收了清明剑,沈文君给自己施了清洁咒,正了正衣冠,走到面前行礼道谢:“谢谢前辈不吝赐教。”
“哈哈跟我客气什么?”慕歌伸手拍拍沈文君的肩膀,谈及昨夜那事。
“厄气?”慕歌蹙眉道,“我从没有听说过。”
“我在昆仑剑宗的藏书阁翻阅过很多古史,千百年也就那一例,但记载也是语焉不详。”沈文君越过慕歌的肩头,看向走出的李逐风与段瑜。
“我师妹可是博览群书的哈哈。”
李逐风在“夜阑”内听到外面的动静,简单披了个靛蓝色的外袍就出门了,却不想碰见了浑身精致的段瑜。
淡黄色的劲装,腰束玉带,高马尾,这种蓬勃生气倒是让他沉默了,难道自己真的太过随意?
“只是闲着无聊多读了点书而已。”沈文君轻笑,并不否认,“我和慕前辈怀疑林内厄气对于封印修为的修士没有危害。”
封印修为是指通过压制灵力将灵力的运转节奏和频率调整到一定的范围之内。
而他们要做的是将它调整到普通人的生命气息相似的状态,骗过厄气的识别。
“挺好,那今晚我们就去试试。”李逐风先是按住被吹乱的头发,又拉紧了外袍,免得被晨风给吹掀了。
“不,师兄与慕前辈去验证吧,我今日来盯一下王媒婆,送亲在即,看看她有什么动作。”说完自己的顾虑,沈文君提出邀请,“段瑜,你跟我一起吗?”
段瑜本是看着她的侧脸,一下子对上她的眼神,微微摇头,连带着发梢也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不了,沈师姐,我今日有旁事需做。”
看着眼前在她面前满怀歉意的少年,沈文君突然感觉到没劲,这人又在她面前装起来了。
她其实感觉到这两天对方在有意与她保持距离,本想借这个机会问一句,现在看来,对方是不愿见她。
想来什么同盟也都是玩笑话了,既然这样,那就无所谓了。
“好。”沈文君笑着回应。
村里的人对娶亲之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个话题还是会成为在茶余饭后的话题。
沈文君先是去了媒婆的住处,像之前一样大门紧闭。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王媒婆收拾妥当就要离开。
她敛去身形,跟在后面。
王媒婆前往的地方比较偏僻,越往前杂草越多,附近也没有了人家。
沈文君本来是看着前方,却被草丛里的动静吸引注意力。
那里藏着四只狐狸,毛色斑驳,尖嘴吊眼干瘪脸,凶相毕露。
真丑,沈文君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还没狗崽子好看。
对于这一插曲沈文君并不在意,因为她跟着媒婆来到了目的地——木匠铺。
“叫木匠造几副棺材”想起慕歌说过王媒婆的事,看来这就是她今天的目的。
陈木匠和王媒婆太过熟念,二人几乎没什么交谈,一手交钱 一手交货。
在沈文君好奇这只有王媒婆一人,她怎么运棺材的时候,一队人从后面经过她来到王媒婆身边。
仿佛最优秀的礼仪兵,四人成队,身高平齐,动作一致,《环太平洋》般高度同步。
沈文君头皮发麻,这四人自她身后而来,可是一路上并没有人影。
而且走路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人的气息,当他们靠近时沈文君也没有察觉得到。若是此时攻击她,一击必中!
那四人动作怪异,只有一个人站在棺材一方架子旁后,下一位才离地。
陈木匠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对于王媒婆这个大客户,他也不会过多打听什么。
王媒婆一挥手,四人同时蹲下,同时把木头担在肩上,同时站起。
太诡异了,用人的皮做出非人的动作。
王媒婆在前,四人架着棺材跟在后面,从沈文君眼前经过。
那棺材普普通通,由常见的杉木打造而成,未经过过多的雕饰装饰。
待五人走出很远,沈文君才抬步跟上,警惕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直到抬棺队伍进入森林,沈文君看了眼天色,厄气还没出来,也跟着进了森林。
却不料刚跨进森林一步,那后左方的抬棺人蓦地回头,一张人脸变作狐狸样!
狭长的眼睛被吊起来,鼻子皱缩着,嘴巴咧开,露出尖锐的獠牙。而它的嘴长得格外长,仿佛被强行拉伸了一般,扭曲而怪异。
粗糙的面部毛发之上的是竖地僵直的耳朵,阴鸷的凶光紧盯着沈文君的方向。
沈文君汗毛耸立,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后右方的那人抬狐狸爪放在它的肩上,仿佛在问怎么了?
它扭过头,四人继续往前。
见送棺队伍在森林里失去身影时,沈文君才现出身形。
林风吹过,直到此时,沈文君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她看向狐狸队伍远去的方向,杂草和灌木丛隐去了行迹,参天的乔木挡住阳光,掩盖住这森林里隐藏的黑暗。
看来明日送亲凶多吉少了。
段瑜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托着腮,盯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发呆。
他一直在想清晨沈文君疏离的笑。
他其实今日并没有事,诅咒之日的去处他昨日就已经安排好了。
影妖在旁边窜来窜去,它快要要饿死了。
谁能想到它最后一次吃饭是十年前它不小心招惹段瑜,吃了他面对黑暗的恐惧情绪。
自此以后,它就再也没吃过饭了,甚至丢了尊严,天天被当灯使。
“啊啊啊真是浓郁的伤心气息啊,可惜我不是情妖,我吃不下这个。”
影妖又飞到段瑜眼前,希望他能注意到它快要饿死了。
段瑜本来心情就烦,影妖又在他眼前像苍蝇似的飞来飞去,更烦了。
他将脖子上套着锁链的黄鼠狼掏出来,在它惊恐的目光里挖了它的兽丹,扔给影妖,让它一边呆着。
失去兽丹的黄鼠狼元气大损,一只独眼里满是狠毒和怨恨,“杂种,半人半怪的臭杂种,你不得好死,必将被你身边的所有人厌恶。”
“再说话,把你嘴也割下来喂影妖。”段瑜威胁道。
如果不是沈文君说到时候还要用到它,他真的想让它当场魂飞魄散。
旁边的影妖正在抱着兽丹大快朵颐,它才不吃那个脏东西呢。
段瑜认为自己好像中了名叫沈文君的蛊,这一天天满脑子都是她。
明明已经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了,为什么还老是想她?
晚间,王媒婆的嫁衣已经送到了,喜庆的大红色,精美的刺绣,可惜,这一件嫁衣确是送姑娘去送死的。
施英看着眼前的王媒婆,身体富态,圆脸盘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巴涂抹的鲜红,一张一合间,露出几颗微微泛黄的牙齿。
“施姑娘看看是否合身,明日老身就来接姑娘觐见山神了。”
施父在后面强忍着怒火,紧攥着拳头,“你可以滚了。”
王媒婆也不恼,招呼着送东西的人离开。
李逐风打开这几件箱子,或者说是山神的聘礼,金银绸缎,这些都是没有的;珊瑚珠宝,这更不可能。
一些简单的布料还有农作物的种子,就算是迎娶人家姑娘的聘礼了。
这也是普通村民能掏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先前,李逐风和慕歌已经去森林里验证一下,封印修为的方法是有效的,可以阻挡厄气的侵入,保存灵力。
他们甚至多次试验,找到了最合适的灵气运转节奏和频率。
这是个好消息,而沈文君带回来的信息明显是个坏消息。
已知森林里有,能消融灵气的厄气,力大无穷的虎兽,不知数量的恶鬼,现在还多了一个感觉异常灵敏的狐狸。
谁知道森林里还有其他的什么危险。
真难办啊,李逐风扶着额头,宗门真的是交给他一个地狱难度的任务。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的黄昏,沈文君坐在施英的屋里,看着镜中自己的样子。
她这副身体的五官偏向娇憨的少女。多情的桃花眼,挺而秀美的鼻子,饱满的唇珠。眉毛弯弯如新月,眉尾微微下垂。
不过,眉间一点朱砂痣还有通体的淡泊气倒让人从新婚闺房置身到执法堂内。
头戴金钗,身着婚衣。除了不施粉黛,与新娘子别无二致。
“君姐真好看。”施英看着镜中的沈文君,发出赞叹。
“谢谢。”沈文君将红盖头拿在手上,转过对施英道,“这几日你与施叔就在家里不要外出,剩下的交给我们。”
“沈师妹,时间到了。”慕歌推门进屋,她走进沈文君旁,将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伸出右手,“我来扶你。”
门外站着的诸人见新娘子从门槛处跨过,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段瑜,他睫毛微颤,喉结上下轻滚,心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施父率先反应过来,在王媒婆的注视,忍着泪意,将女儿送进轿子中。
“起轿。”随着一声令下,四方轿夫同时抬轿。送亲的队伍的前方锣鼓喧天,为山神迎娶新娘。
至于这人嘛,自然是王媒婆自己的人手。
李逐风三人本想跟在后面,却不料被王媒婆拦住,“你们是什么人?”
施父连忙向前,“这是小女的挚友,想送她一程。”
“胡闹!快回去。”
“王嫂,就让我们再送送小英吧。”李逐风说的情真意切,再拒绝下去反而是说明王媒婆这有什么猫腻。
“跟着吧,你们死了我可不管。”王媒婆讥讽道。
三人就这样跟在送亲队伍的最后面。
每一次送亲,媒婆都会安排在小村里绕一圈,算是让新娘给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告个别。
途经村北边的许家一口,刘嫂正在扶着自己怀孕八月的女儿,为坐在轿子里的施家姑娘祈祷。
最终到达森林口时,天已经黑了。
厄气开始弥漫,温度开始下降。整个森林的夜行动物蠢蠢欲动。
封印住修为的三人对厄气并不担心,反而皱着眉看着前方送亲的队伍。
轿夫是四只站立的狐狸,敲锣打鼓的人群中没有一个是人。
拍打着粗壮蛇尾的蟒蛇人,锋利的尖刺刺破背后衣服的刺猬人,身下长出八只刚硬的步足的蜘蛛人,挥舞着如镰刀般捕捉足的螳螂人……
队伍最末尾的蛇兽扭过头来,贪婪地盯着后面三个活人。
太久没吃活人了,好诱人。
“嘶……”他的蛇头往前伸,猩红的蛇信几乎要吐在李逐风的脸上了,腥臭的涎水从蛇嘴旁边滴落。
李逐风屏住呼吸,尽量不要显现出异样,因为普通人看到的只是前面一个人扭了个头而已。
旁边的蜘蛛抬起前肢,钳住他蠢蠢欲动的蛇颈,“等到了前面的义庄再吃。”
说完,面上的八只眼睛全都死盯段瑜,他闻到了怪的气息,“到时候那个给你,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