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喜院里,柳业看着身前,长身玉立的大侄子,拍着他的肩膀,暧昩笑道:“文柏,你是我嫡嫡亲的侄儿,我不偏疼你,又偏疼谁呢?”
“你也快及冠了,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房里早该有人伺候,草灯一个哪里够?”
“二叔房里,还有几个绝好的孩子,你去瞧瞧,遇见顺眼的,直接带走!”
“多谢二叔!”柳文柏恭手,神色矜贵据傲。
柳文瑞嫉妒地撇嘴,心里又痒痒的,有心想讨个好儿,让二叔也给他两个美人,可是,一眼看见宋氏的脸色。
他立刻闭嘴了。
“文柏,你过来!”宋氏面色微微发白,手臂轻颤,拼命把语气放缓。
柳长安知道她在生气。
柳文柏拧眉,对柳业恭了恭手,走到宋氏面前,不耐道:“母亲唤我何事?”
莱老太太也把目光投过来。
“你,你今日请安后,跟我回正院,我有些事想要叮嘱你。”宋氏握着拳头,眼眶微微发红。
长子跟柳业轻描淡写的对话,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震惊。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阻止,然而,人太多了。
她得给孩子留面子。
“母亲,请安过后,祖父唤我去书房聊正事,儿子没有时间!”柳文柏眉眼浮出不厌其烦之色。
近来母亲总找他说些‘妇人之仁’,‘伦理道德’之类的话。
他很烦了。
宋氏忍耐,“耽误不了你多久。”
柳文柏沉脸。
“娘,你找大哥什么事啊?直接说呗,我们也听听!”柳清如不怀好意地瞪圆眼睛。
“对啊!”柳文瑞也起哄。
柳长安心里,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转头看向宋氏。
宋氏紧紧抿着唇,看着一脸强忍的长子,深深叹气,依然给他留了面子,找了个借口,“你身子骨没长成,房里不宜有太多人。”
“你二叔的好心,你心领就是,你也要为你未来的妻子想想,身边干净些。”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应有之事,我收通房,跟石霄月有何关系?”柳文柏嗤笑。
在两家明明没有订好亲事的情况下,他直接点出女方名字。
柳长安蓦然瞪圆眼睛,‘啊’了一声。
柳文柏视线不屑扫过她,“石氏貌丑,仅余‘才德’二字,可堪妻位,可若犯七出之条。”
“才华再盛,也没有可取之处。”
宋氏惊得站起身,急声道:“文柏,齐国公府没有答应我们的求亲呢,你怎能随意提起石姑娘,坏她的闺誉?”
女儿家生在世间,天生就比男子艰难,宋氏哪能允许儿子,轻易言说婚事?
人家没答应啊。
“我乃宁国公世子,相貌堂堂,父亲上门求娶,给足石氏脸面?他家怎会不应?”柳文柏傲然。
“对啊,石家丑女能嫁给大哥,已经是老天爷垂怜她,她夜里都要偷笑出声的!”柳清如眼珠子乱转,一脸不悦道:“娘,你干嘛因为她凶大哥啊?”
“真是……”
“哎,这些话本来不该我说,可是,娘,你真的好奇怪哦。”
“哪里怪?”柳文瑞好奇。
柳清如就道:“大哥都快及冠,本来就该安排通房啊,你偏不给,大哥自己找了,你又不高兴?”
“知道的,您是生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娘呢!”
她嘟囔着。
宋氏气得胸口直疼,“清如,你胡说什么呢?”
“祖母,我娘凶我!”柳清如娇声,不依地扑进祖母怀里。
莱老太太心疼了,虎着脸斥,“宋氏,你有话好好说,凶孩子干什么?她说得不对吗?”
“我想着夫妻一体,希望文柏和他未来的媳妇能恩爱百年,共守白头,哪怕未来有通房妾室,也不该我安排!”
宋氏颤声解释。
她是个软心肠的人,天生会替旁人想着,柳国公纳莱姨娘,收通房时,她欣然接受,心中却痛,莱老太太不是好伺候的婆母,动辄斥骂,她没怨言,却不想未来儿媳妇受苦。
她淋过雨,滋味不好受,就愿意给孩子们撑伞。
“妻者,齐也,做人做事,将心比心,你怎么待你未来的媳妇,她便会怎么待你!”
宋氏看着儿子,苦口婆心地教导,“哪怕,哪怕你有少年爱慕之情,也该跟长辈说明。”
“我和你祖母会替你张罗,草灯是你二叔的屋里人,你身为侄儿,怎能跟她,跟她……”
聚麀之诮。
她羞红了脸,说不出这四个字。
柳文柏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了,怒声道:“母亲你胡说什么?刘草灯区区一个婢子,非妻非妾,就是个把玩的物件。”
“你因她恶意揣测儿子,简直,简直胡闹至极。”
头发长见识短的贱妇,居然要毁他前程。
宋氏被亲生儿子目光里流露出的鄙视和狠意惊着了,满心悲凉慌乱,“可是刘草灯存在啊,日后你出仕娶妻,怎么对世人说……”
“有什么可说的?一个婢子而已,不算人的玩意儿,你要真的生意,等文柏娶妻时‘处理’掉就行了。”
“说得那么严重干嘛!”柳业浑不在意,又斜眼瞅向柳长安,半劝半讽地道:“大嫂,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跟个活菩萨似的,把贱奴看得比孩子们都重要。”
宋氏噎声,身子直颤。
柳长安满脸担忧地上前扶住她。
柳文柏怒意不减,目光冷然凝视宋氏,他挥袖道:“二叔说得有理,母亲,果然是妇人之见,短浅至极。”
一句话评语,宋氏如被雷击,仰天就倒。
“夫人!”柳长安惊声,艰难用背抵住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她转头看向柳家人。
脸色微有不安的莱老夫人,幸灾乐祸的柳清如,畏缩不敢上前的柳文瑞,看热闹的柳业和一脸鄙视的柳文柏。
真是……
让人作呕啊。
这蛇鼠同窝的一家人。
“大少爷,世子爷!!”气愤和厌恶染红了柳长安的眉眼,她直视柳文柏,“大夏以孝治国,夫人是您的母亲,慈训言下,您不恭领,反倒口出恶言!”
“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柳长安真想直接骂人,但身份和处境让她只能说出,轻飘飘地指责。
然而,就是这种指责,都让柳文柏勃然大怒。
“贱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他大喝,抬腿踹向柳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