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枝也不否认,大方承认了自己盗用祖父印鉴一事。
“此事殿下还不知情,你既然用了你祖父的名头,那将来论功行赏之时,太子也不好提及你了。”
“妾身正有话说,此事还望娘娘和殿下心里知道就好,妾私以为这件事不宜张扬,不然我祖父的一番好心怕是就会成为别有用心,更甚者可能会被人用此事攻讦太子。”
提前得知了乇山堰会决堤,作为臣子的宋祖父不想着上报朝廷,却借此向太子邀功,恐怕又要惹来一场大祸。
而太子,刚因提前疏散百姓减少伤亡的功劳也会沾上污点,消息泄露不管于谁都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还是烂在肚子里最为安全。
“那你又是从何判断乇山堰一定会决堤的?”
所以说古人诚不欺我,撒下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填补,宋竹枝心累,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再昏迷几天,也就不用面对郭昉的种种疑问了。
许是她的神色太过纠结,郭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竟然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转而又道:
“你刚刚说要去殿下身边,不全是为了邀宠,还与乇山堰一事有关?难道那里还有什么是要你亲自去的。”
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她忙道:“娘娘,不是妾身不说,只是有些事妾身也没有证据,只能亲去打探,不过请娘娘放心,妾身绝不会做有损东宫之事的。”
宋竹枝出来时,刚好响起四更的梆子声。
暮夏暮冬见小姐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为她披上一件薄薄的暗色小团花纹锦袍,这才安静随她往外走,照旧上了来时那辆马车,半个时辰后三人才终于避开下人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
此时已过丑时中,未免被人发现,三人只敢点了一只蜡烛,勉强照清人影。
暮夏跑去为三人铺床,暮冬则拿了毛巾就着铜盆里的凉水快速投洗打湿,为宋竹枝简单擦洗了一下,两人配合默契的只用了半盏茶时间就将宋竹枝送到了床上。
两丫鬟放下帘子前,宋竹枝还是叮嘱了一句:“今夜我出去过的事,谁也不许说,知道吗?”
暮冬一愣,几乎立刻就知道小姐这话主要是对自己说的,她咬唇,立刻回了句:“小姐放心,奴婢谁也不说,以后奴婢只听您的。”
宋竹枝一笑,“嗯,那你们也赶紧睡吧,今日辛苦你们陪我出去跑一趟了。”
“是,小姐。”这下是两丫鬟一齐应了下来。
过了两天,宋家的案子果然如郭昉所说结了案。
夏县令亲自送来了结案书,那诬陷之人事情败露后就在牢中咬舌自尽,尸体经仵作检验后已经依例扔到一处乱葬岗胡乱埋了,此事原告已死,其他已无从查证,就此了结。
“陛下体谅宋老大人因这一遭冤枉落下了病,已经着令吏部保留老大人官职,只管安心在家养病,待病好之后再回去报告,另外还指派了太医院一定要尽心治好老大人,估计今日就会有太医上门了,相信老大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会痊愈的。”
宋父拱手,“那就借夏大人吉言了,祖父如今身体不便,待将来好转,一定登门拜谢大人这些时日的照顾。”
夏县令谦虚:“不敢不敢,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
两人说了些客气话后,夏县令婉拒了宋父留下用膳的邀请,带着守了半个月宋家的衙役们潮水般退了去。
夏县令坐在轿子里,一手拍着腿打拍子,嘴里轻轻哼起了不知名的戏曲。
他的随从跟在旁边,掀起帘子神秘说道:“这宋家真够大方的,小的瞧那些守门的衙役们全都背了一个大大的灰布包,个个儿脸上笑开了花似的,里面绝对少不了好东西。”
夏县令本来闭着的眼皮掀开,斜睨了他一眼,哼道:“怎么?我瞧你嘴咧得也挺大的,没得着好处?”
“嘿嘿——”
随从不好意思的嘿笑两声,默默摸向腰间的荷包,不敢再多嘴,放下帘子老实跟着轿子不说话了。
见此,夏县令伸脚踢了踢脚边多出来的那个匣子,眼底玩味,对这宋家是越来越好奇了。
传说中老御史宋阳最刚正不阿,其子宋正也是个不善钻营的闷葫芦,可现在不提中风瘫痪在床的宋阳,就说刚刚见完面的宋正,也不像传言里那么木讷啊,都会给他塞东西了。
嗯就是人还有些直愣,送礼时方式有些粗鲁。
直愣且粗鲁的宋父此时刚被宋祖母夸赞刚刚送礼送得好,又被抓着教育决不能学习宋祖父那身迂腐正直气。
宋母和宋二夫人则聚在旁边圆桌前和管家核算账目,安排人手巡视京城的铺子田庄,还要叫给那些掌柜管事们明日来府里汇报开会,好尽快恢复营业,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宋竹枝就牵着宋云觉,跟着宋云松一同去往宋云梅的院子,他们到时,只见宋云梅趁着宋二夫人不在,搬了把躺椅在廊下,旁边摆了一桌宋二夫人不准他碰的冰饮。
宋云觉哇哇叫着跑了过去,拿过一碗边吃边控诉:“三哥,我要告诉二婶婶,你偷吃冰碗,还吃了六碗!”
可宋云梅一点也不怕他,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威胁道:“那我也去找你娘告状,就告诉她上次你偷偷钻狗洞出去,把祖母送你的生辰礼物小金鱼拿去当了,请隔壁街的张家的几个小娘子们吃烤全羊。”
宋竹枝惊愕看着印象中乖觉无比的小弟,不敢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云觉脸色涨红,支吾半天才憋出了句,“小金鱼还在我房里呢。”
“啧——,还不是我给你赎回来的。”
宋云梅又吃完了一碗,将碗一丢,起身看着不服气的宋云觉:“要不是那当铺掌柜和我相熟,认出你是我小弟,遣人来和我说了,你就等着被祖父狠狠打一顿吧,我救你一命,你现在居然想恩将仇报?”
说完一脚踢过去,力度不大,可也让脸皮薄的小男孩倔强地撅起了嘴,就是不肯道歉。
宋竹枝好笑,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教育,“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不过没想到你什么时候和张家小娘子们这么熟了,张家好几个小娘子,你是要请哪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