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卞明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自认见过的风浪也不算少了,却也没想到,这位皇都来的谢巡察使居然胆大妄为到了如此程度。
“是,那密信在抵达宛陵之前被我们的人截下过。为着试探真假,密信进了驿站后,咱们安插的内桩也前去查看过。那谢巡察使的确在屋内举止异常。如此欣喜的模样,瞧着不像是假的。”
站在卞明瑞身旁的,是他曾经的书童,也是最信任的属下沈胥。
沈胥掌管着卞明瑞如今的所有情报网络,加之卞明瑞对他的信任,一应送往卞明瑞手上的密信,都是他先核对过真假的。
卞明瑞也是实在太过震惊,所以才会问出了刚刚那一句。
“真是,年轻气盛啊。”
卞明瑞将手中的密信放在烛火之上点燃,而后随手丢入了脚边的火盆中。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墙面上挂着的那巨幅大雍疆域图前,眼神复杂地望着两江所属的那块区域。
“这封密信,太守府也已经截获了。张府刚刚和谢巡察使定下了亲事,如今拿到了这封密信,当街状告那件事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沈胥站在自家公子身后轻声道。
原本他以为当街状告这件事还得费些心力去解决,毕竟驿站内住着那么多皇都的官员,如今他们还不到彻底和皇都翻脸的时候。
一下子真要了这么些官员的性命来封口,还着实是有些难办的。
结果后脚谢望之就送上了这样一个把柄。
不过……
“大人,这件事会不会有诈?”
沈胥还是有些担忧的。
密信上写的内容应当是真的,可这来的时机实在是有些太凑巧了。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这个秘密送到两江来的。
“有诈?只要这件事是真的,那就算不上有诈。”
卞明瑞知晓沈胥的担忧。
但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只要目标一致,那无所谓其中那点子小心思。
更何况,卞明瑞觉得,这个“好心人”的目标,应当也不是谢望之这个朝廷新贵。
而是那位,珍昭容。
这位霸占了圣上独宠多年的宠妃。
如今虽然有着宸贵妃的异军突起,但到底能够专宠四年,如今也未彻底失宠,可见在圣上心中,她绝对是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的。
若是这时她生下了皇子,让近十载未有儿啼之声的后宫再有皇嗣降临,那陛下对其的看重和恩宠,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那个皇子,必将改变如今的朝局。
自然是多的人不想让她生下来。
“夷则那边如何了?”
想到皇都,卞明瑞突然想到了那枚安插进去数载却始终未有建树的暗棋。
他的手下,有一支极为特殊的队伍。
十二律。
十二律,是他精心培育出的一支密探。
阳律六,分别为黄钟、太簇、姑冼、蕤宾、夷则、无射;阴律六,则为大吕、夹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合言,共为十二律。
十二律,亦对应十二月。
分别被他安插进了不同的关键人身边。
最长的一人,已经潜伏了二十多年了。
夷则配七月,此时万物开始被阴气侵犯,是他安插最深的一颗棋子。
几年前,夷则被送入了皇宫,至此彻底湮没在了深宫中,断了和宫外的来往。
直到去岁,才开始慢慢往宫外陆续传递着消息。
“夷则说,这位珍昭容,身上似乎有些妖异。”
妖异?
卞明瑞有些诧异。
这怎么又扯到了妖异上。
“夷则说,她近些时日会再试探一二,到时会尽快送消息来。另则,珍昭容的确是从宸贵妃复宠后,日日焦躁不安。且前些日子,珍昭容得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卞明瑞轻声问道。
沈胥压低了声音回道。
卞明瑞听完后,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
“让夷则继续盯着。另外,好好保着珍昭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孩子,可还是有大用处的。”
说完,他背手回到书案前。
他在想乐锦的事。
东方晋之如今摆明是给自己设下一个难题。
三万两,这对自己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对于一向官声还不错的卞长史来说,却是件难事。
虽说今日有灾民当街状告自己同张聘这个太守同谋合污,但卞明瑞自信,这些年来他积攒的名声还是够支撑一些时日的。
张聘的名声是彻底救不回来的。
可是,他在百姓那里还是有些信任的。
但若是在这个关口,他拿出了三万两为乐锦赎身,那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光会引起庆国公和谢望之的关注,若是东方晋之刻意宣扬一二,自己在百姓中的那些名声也会彻底毁之殆尽。
果然是东方晋之,给自己出了个棘手的难题。
卞明瑞倒并没有十分生气,反而摇头笑出了声。
他和东方晋之之间的关系,从不是单纯的合作盟友,更不是什么主公与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