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溜溜的汉子蝼蚁着背,牵着个全身裹紧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小孩子。
两人缓慢的穿越紧挨挨的人群,颇有些步履蹒跚的来到城门口的贴布告处。
这儿已经围着不少难民在观看。
能来看布告的,最起码都是识过字,已经到了盈州的都城根下,怎么的也得维护个读书人的体面,脏是脏了些,破也破,可都一群穿长衫的。
就是互相间谈话,都带着股子的文味。
这对奇葩父子一过来,立显格格不入,也格外的刺眼。
一个个顿时都用袖子捂住口鼻子远离他们,似乎这俩身上有啥细菌闻着就会传染一样。
祈·蝼蚁汉子·康安低着头瘪了瘪嘴:这都什么德性?
不过让开的好,正好没人阻碍他们看清布告。
仔细一看,好家伙,宣王的‘罪己昭’,难怪隔老远看过来好长一布告。
并非真正的罪己昭,他一王爷,还没那资格写这么有AC格的东西。
算是封他写给天下人看的认过书。
内容大致如下:
先是宣王自个介绍了下自个,说他是皇上长子,得皇上信任来到盈州。
接着说他只一心一意为民着想,做任何事都是只想让盈州百姓过上好日子。
再表功绩,例举出他在盈州都做了啥,比如给地寒的卫城弄来的耐寒的种子,又给干旱的通城疏通了河道,还有为盈州争来了减税十年的恩典,以及一二三四五六七。
然后是诉苦,说他做的这一切皇上都没看到,只因一个小小的都不能算过错的过错,皇上就降罪于他。
他原想着认罪被捉拿回京得了,但他又担心治下的百姓。
最后是长篇的对天灾的无奈,因为着这两年通城的旱和卫城寒,让盈州许多的百姓生活越来越困苦,他每每想到都是痛心疾首睡不着觉,头发都是大把大把的掉。
哎哟,也不知是宣王本来文采就高,还是经过了高手的润笔,内容那叫一个感情充沛,让人看了那叫一个感动。
旁边捂着脸痛哭出声的就有好几个,更是有好些人看完后就朝着卫城跪下,大呼‘宣王千岁’。
整得像是愣愣站那的父女俩就更显突兀了。
好在经过这一路过来的祈康安已经成长为了另一个祈康安,像是完全没看懂上面的字般,一脸迷惑的左右瞅了瞅,怯怯的拽着闺女转身就走。
一副土鳖跑进了精英群,猛然发现自个不属于这个群体般的落荒而逃。
再一转眼,他穿进了适合自己的群。
“老丈,这给进城不?”
被他拽住问话的老人很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给,当然给进了,宣王殿下仁德,不仅给进,还施粥呢,进城就给落户给分配地方安顿。”
原本想问让不让给出城的祈康安,看到老人提到宣王时那一脸的恭敬与真切爱戴,顿时把话吞回了腹中。
舌头一个拐转,立刻换成一脸欣喜道:“真好,宣王真是活菩萨。”
“那是,以前都误会了,原来宣王为了咱们老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我们得远离家乡到处跑,那都老天做的孽。”
“可不,旱呢,水都喝不着,不跑就没活路了。”
“你也通城来的?”
“嗯哪,老丈也是?”
“不是,我就卫城人,不过见过不少通城来的人。”
估计是觉得在敬仰宣王这点上,两人思想同步,老人现在看祈康安很顺眼,乐得和他多说几句。
至于祈宝儿这个裹得跟刚从墓里出来的粽子一样的,也没闲着,已经窜溜进了一孩子堆,正蹲在一吸溜着鼻涕的娃子面前。
窜溜跟她身边的祈无忧木愣着脸问道:“知道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瞅,娃与娃之间的问话多干脆,都不用带拐弯的。
娃子吸溜了下鼻子很疑惑:“俺娘说进了城就能吃上饭住上屋了,宣王还会给咱们田和地,干啥还要出去?”
Q,妈宝男,换一个。
“兄弟,问个事,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兄弟,问个事,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兄,弟,,问,个,事,,进,了,卫,城,后,给,出,不?”
同样四处溜达的大郞看着眼珠子都直了,赶紧将她拉到一边,“这样不成。”
哪能问着问着就拎住人衣领子的,还咬牙切齿的跟要撕巴了对方一样,这都哪学来的?
瞧瞧最后被他妹的小孩,快,,哎哟,已经哭了。
祈无忧依旧木着脸看他,“我以前都这么问。”
大郞一噎,“……不一样。”
但哪不一样,大郞也说不上来,大概,大概是这儿的人好像都压根没想过再出卫城这事儿吧。
你说想都没想过,又哪个会去打听怎么出去?
“等大家都回来,把消息整合下再说。”可不能再让她在这了,整不好一个气儿不顺会挥拳头。
转头抱起祈宝儿走人,“妹,走,哥带你到一旁去,咱吃东西去。”
拎无忧这个一根筋的没用,要拎走得拎这个。
大郞自个挨过无忧那小拳头的揍,半道上有次他去叫无忧起来,被条件反射的一小拳头直接揍飞出去好几米远。
当时不说看到的人了,就他自个这被打的,都坐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瘦条条的一女娃,怎么力气就这么大?
从那之后,无忧但凡闭着眼,家里就没人敢凑上去。
谁也不知道她闭着眼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果然,大郞将祈宝儿给抱走,无忧这个脑子似乎缺了根筋的立马啥都不顾的跟了上去。
至于刚才被她给吓哭的娃,,,她表示压根脑子里已经没这货的存在,甚至连哭声她都没听进耳里。
老祈家在路上就致力各家是各家,自然不会一遇个事就尽往自己身上揽。
现在遇着城啊县啊镇的,打听消息这事已经不仅是祈康安他们上。
都分配着来,老人去找老人,妇人找妇人,小孩找小孩。
只有面对着官家,那是没法,只能胆量大的祈康安等人上。
路上再怎么能举着家伙和难民们干,乡里人那畏惧官家的本能,就跟是从自骨子里的骨髓所散出来的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