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莞过去看过房子,宽敞明亮的砖瓦房被张桂花霸占了十八年,折腾的灰不溜秋如同猪窝,必须好好捯饬捯饬。
她计划墙体刷大白,地面重新打一层硬化水泥,再置办一些家具。
这些估计最少需要花费三十多块钱。
好在好心的郝婶子给了她五十块钱,后续她倒卖山货还能赚到钱,所以她不必愁钱的事情。
“这个你拿着。”
周建宁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用折叠的工工整整的干净手绢,不由分说就往阮莞手里塞。
“这是……”
阮莞打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手绢里包的是五张崭新的大团结!
“我昨天到县城五金厂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这些钱你先拿着应急,整理房子是大事,不能糊弄。
该花钱就花钱,家具你想好样式,等空了找村里木匠合计合计,该准备多少木料和油漆…… ”
周建宁笑笑解释。
啊?
阮莞越发吃惊了。
之前,村里人都说周建宁不走运。
别人当这么多年兵回来,部队又是安排工作又是给钱的,只有这个窝囊废周建宁是个例外。
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拼死拼活的赚的钱全喂了吴家。
自己老娘一口好吃的都吃不到嘴里,都成了老病秧子,就连分给他的工作,都被别人顶替了。
要不然,他能天天在家里瞎晃悠!
可他刚才明明说,他提前到五金厂领了工资!
五金厂可是富安县效益最好的工厂了。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四套工作服发着,每个月十号准时发工资。
劳保手套、工作鞋、卫生纸、牙膏等生活用品不定时发放,过年还能给正式工发放五斤刀鱼、五斤肉和十斤花生油!
这么好的单位,只有有门路的人才能进去!
就连村支书梁大山的儿子,中专毕业之后,花钱送礼托关系找人想着把他送到五金厂都没有进去,到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化工厂。
难道之前村里有关周建宁退伍安置的事情,都是谣言?
“嗯,这事就连我妈都不知道,到现在我都没有跟我妈说实话。
等过完年,正月十六我就到五金厂正式报到。
要是这事传出去了,只怕吴家那边不能轻易放手了……”
阮莞大喜!
周建宁真是个聪明人!他这是留了一手的!
要不然吴家才不会放过他这块肥肉!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毕竟吴美丽各方面条件都是周母最为中意的人选,而他又是最孝顺母亲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桩好事!
周建宁是五金厂的正式职工,一个月的工资是五十块钱,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高薪了!
当然,凭着周建宁的能力,他值得这么高的工资
“祝贺你!周建宁!你可是有铁饭碗的公家人了,我为你感到自豪!
我还必须加倍努力,否则,就追不上你的步伐了!”
因为过于激动,阮莞的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些,仰头满脸喜悦的盯着他看着。
周建宁低头,目光与那双如同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对视,他慌乱抬起头。
“应该是我追你才是……”
话一处嘴,就感觉自己这话说的好像有些不大对头……
周建宁也顾不上多余解释,说一句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一溜小跑跑到屋里,不由分说搀扶着周母就往外走。
“你这孩子,我这还没有跟你阮奶奶和李婶子说够呢!
你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个媳妇?
我这身体病怏怏的,你早点找到媳妇我才能安心啊……”
周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回头跟阮老太和李婶子告别,嘴里忍不住又嘟嘟囔囔。
周建宁就有点头疼,母亲这是跟阮奶奶喝李婶子喝了点酒,又开始念叨了。
咚咚……
院子外边传过一阵咕咚咕咚急促的跑步声。
阮家院子外边就是一条路,村里人出入后山都要经过这里,所以阮莞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当回事。
等李婶子离开,阮莞收拾好饭桌,等舅舅和姥姥都上炕头睡沉了,她悄悄拿了手电筒出来。
她记得村后头早些年姥姥种过一些白杨树,反正也是睡不着,她想着趁着这个时候过去看看。
前边屋子里最少得做一个大衣柜,一个炕头柜,一张新床,一张饭桌和几把小板凳,如果家里的木材都够用的话,只需要花个请木匠的钱就好了。
样式什么并不重要,结实耐用就好,反正她赚到钱后就会带着姥姥舅舅离开村子的。
她重生的事情是一个秘密,她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
刚走到山根下,就模糊听到有女人的哭喊声。
抬头一看,阮莞咧咧嘴笑了,那边正是张桂花娘俩暂住的地方。
今天梁有田也算是做了一件人事,直接逼着张桂花娘俩灰溜溜搬到这边破烂看青屋子里了。
人从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张桂花嫁给舅舅阮大柱后,就住进了宽敞明亮冬暖夏凉的砖瓦房,吃穿住样样紧着她跟阮妮,那是真的没有吃过苦头。
寒冬腊月搬到了睁开眼就能看到天空、四处都透风的破烂看青屋子,哭不死她才怪。
她得过去看看情况,摸摸张桂花阮妮的底细。
这一对狼狈为奸毫无人性的母女,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被赶过来了,定是要想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来出一口恶气。
她悄悄摸了过去。
屋子里年久失修,四面透风,夜风一吹,屋顶上的茅草哗啦啦乱飞,塞到墙缝里的麦秸草、报纸不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阮莞都感觉,如果来一场暴风雪的话,这个破烂的茅草屋肯定是不堪重负,会直接把她们就地埋葬了。
那倒是省了事了!
她突然就听到屋子里有个男人的声音。
哎吆,难不成村里还有如此下作的男人,这个时候了,要来个英雄救美,要解救张桂花母女于苦难中?
“你是人吗?闺女我自己带大了,还带的这么有出息,你都干什么了?
昨天晚上你竟然把事情一股脑推到我身上……”
“我那不是也没有法子?
闺女考上了大学,里外都需要钱,这么一闹腾,阮大柱铁定是不能管闺女了,我要是被抓进去了,哪个供闺女念书?
你这不是也没有被抓进去吗?咱们俩这不是都出来了吗?”
“哼,你想的倒挺美啊,想着跟我领证做个现成的爹?你一分钱不出就想当爹 ?”
“我这不是过来跟你商议吗,反正大家伙都知道阮妮就是我闺女了,不如就领了证,你带着孩子到我那儿过日子去!”
“那行,你先拿二百块钱彩礼来,得空我帮着你把阮莞那个贱蹄子开了身……”
“你钻钱眼去了,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那什么时候搞阮莞……”
“滚你个妈逼……”
剧烈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一个黑影叼着闪烁着忽明忽暗火光的烟斗,背着手气呼呼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