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后,
神秘,与世隔绝的青丘。
一个佝偻着身影站在血红色的凤凰花下,妇人满头银丝,高高的发髻上缀满了金质的镂空金钗。
“阿婆,阿婆。”,两个软软的小团子跑过来抱住老妇人。
“柳儿,念儿,你们两个小人儿怎么来了?”。
老妇人的脸上虽然布满了皱纹,但那一双眼睛还是明亮有神,如果褪去岁月的洗礼,这位老妇人一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涂山柳看着老妇人,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璀璨。
“阿婆,你是不是不开心?”,老妇人看着如鬼灵精儿一般的小人儿,蓦地一笑。
“你怎么知道阿婆不开心啊?”,涂山柳一本正经的说道,“阿爹说的,但我也知道,阿婆最近老是来看凤凰花。”。
老妇人没有回答,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摸上凤凰花的树干。
“柳儿,这凤凰花是你舅舅送给我和你爷爷的新婚贺礼,一共有一百棵,活下来的只有这十棵了。”。
涂山柳负手而立,“阿婆,你是在想爷爷吗?”,
老妇人抚摸着凤凰花树的树干,答非所问道,“念儿?”,老妇人回过头,看着旁边站着的涂山念。
“阿,阿婆?”,涂山念比涂山柳小两岁,软软糯糯的,像年糕一样。
“念儿啊,等阿婆死了以后,这十棵凤凰花如果能等到你成年,便是我送给你的成人礼。”。
老妇人抬手,摘下一朵凤凰花,“如果等不到你成年,你就让你阿爹把它们挖出来,在我的坟前烧了。”。
涂山柳拉住老妇人的披风,“阿婆,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你要一直陪着柳儿。”。
老妇人将凤凰花颤颤巍巍的戴在涂山念的发髻上。
老妇人蹲下身子,抱住涂山柳,“好,阿婆不死,阿婆一直陪着柳儿。”。
满天的鹅毛大雪,落在老妇人银白色的发丝上,恍如当年那个驾雕乘风的银发少年。
老妇人站起身,伸出手,银白色的雪花落在手心里,很快就化成了水。
“阿婆,你在看什么?”,涂山柳歪着一个小脑袋。
“阿婆看到雪想起了一个人。”,“是谁,你的心上人吗?”。
老妇人摇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他抹去了他的一切痕迹。”。
涂山柳拉了拉老妇人的衣袖,“阿婆,他是雪变的吗?”,老妇人收回手,一双眼睛有着历经沧桑的坦然。
“他喜欢穿白衣,每次离开的时候会化成一阵雪随风而散。”。
涂山柳摇头,“他就是雪变的,阿婆你看,那山是他,那河也是他,那花儿也是他。”。
老妇人看着远处的雪,白茫茫的一片,笼罩在山川,河流,花朵,树木上。
老妇人眼尾流下一滴泪水,似滚烫的炭火砸在地上的雪花里。
“柳儿说的对,他一直在,他就在我的身边。”,老妇人抬起头,漫天鹅毛大雪落下来,落在老妇人的脸上。
老妇人感受着雪,雪落在脸上化成了泪水。
“醒醒,醒醒?”,老妇人慢慢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年一身白衣,银色的发丝仿佛要融化进漫天雪花里面。
“你来了?”,少年一双丹凤眼,环抱着双手。
“蠢货,我让你做的药呢?”,老妇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泪流满面。
“有,有,我这就给你拿。”,老妇人慌忙低下头,伸手去腰间的小包里寻找。
“给,九头妖。”,老妇人手中拿着一个瓷瓶递给少年,抬头的那一刹那面前空无一人。
老妇人拿着瓷瓶,愣在原地。
“阿婆,阿婆,你怎么了?”,涂山柳奇怪的看着眼前的阿婆。
老妇人回过神,痴痴的收回握着瓷瓶的手,“柳儿,我看见他了。”。
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涂山柳伸出手,“是爷爷吗?”,老妇人将瓷瓶装回腰间的小包里面,“柳儿,念儿,雪下大了我们回去吧。”。
老妇人抓着两个小人儿的手,步履蹒跚的朝着青丘宫殿走去。
半年后。
老妇人躺在巨大的雕花黄花梨木的大床上,半闭眼睛,显然这个老妇人已经时日无多了。
“阿娘,柳儿来了。”,涂山柳走到床榻边儿,拉住老妇人的手。
“阿婆?”,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听着怜爱极了。
老妇人缓缓睁开眼睛,“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单独和柳儿说。”,围在床榻边儿的一大群人闻言,行礼后转身退出了大殿。
“阿婆?”,老妇人高高的发髻上摘去了华美的首饰,只是银色的发丝都挡不住她的高贵。
老妇人拍拍身旁的床榻,“柳儿,坐上来。”。
涂山柳蹬着小短腿儿,爬上床榻,“阿婆,你怎么了,今天还去看凤凰花吗?”。
老妇人抬起苍白的手,抚上涂山柳的小脸儿,“不去了,今天阿婆累了,你陪阿婆说说话吧。”。
涂山柳蹬掉脚上的靴子,揭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靠在老妇人的手臂上。
“好,我陪着阿婆。”,老妇人抬起手,环抱着涂山柳。
“柳儿,阿婆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儿?”,涂山柳点头,“当然可以,阿婆说吧。”。
“柳儿,听雪楼的钥匙我交给你了,里面有阿婆学医制毒毕生的心血,无论你将来学不学医术和毒术,你都要答应阿婆不能用那些药害人。”。
老妇人从一旁拿出一枚纯金的,造型奇特的钥匙塞到涂山柳的手里。
涂山柳接过钥匙,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阿婆你放心,你的话柳儿记住了。”。
老妇人点头,“阿婆要走了,柳儿。”,涂山柳拉着老妇人的手。
“阿婆,你要去哪儿?”,老妇人靠在床头,眼底的光越来越散漫。
“阿婆,阿婆要去找我的少年郎了。”,老妇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显然是已经逝去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新遇见,会不会就不那么遗憾了。
涂山柳似有感应一般,“阿婆,阿婆,阿婆—”,涂山柳抱着老妇人无助的大哭起来。
宫殿外,白压压的人跪满了台阶。
奇怪的是,六月份的天,蓦地就开始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