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伤口的范围实在太大,再加上层层衣物的阻碍,包扎起来极为困难。
江映月别无他法,只得用力扯掉了男子身上的衣服,这才将他左臂上的伤完全展露了出来。
虽然书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但书中亦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比起那些所谓的道德伦理,重活一世的江映月还是更愿意相信善恶皆有因果。
借着头顶的日光,江映月一边小心翼翼地替男子包扎着伤口,一边在心中好奇他的身份。
刚刚脱他衣服时,江映月明显地感觉到,那衣料光滑柔软,质地上乘,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甚至就连她们国公府,都未必用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难道眼前这个人,身份地位竟还在国公府之上吗?
江映月这般想着,目光忍不住扫过了男子的面庞。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眉骨深邃,鼻挺唇薄,轮廓分明……
虽然尚处于昏迷之中,但依旧可以看出他原本俊朗不凡的容貌。
只是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全然没有了当初挟持她时的那股凌厉之气。
再加上他此刻身受重伤,又躲在这阴暗之地无人照料,看起来竟显得有些可怜。
江映月长叹一声,而后收回目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包得十分专注,以至于没看到有一只形状怪异的虫子从男子的脖颈处爬了出来,又顺道爬进了她的衣袖中。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男子左臂上的伤已经包扎妥当,不再往外流血了。
大功告成,江映月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余光便不小心瞥见了男子不着寸缕的脊背。
只是这简单的一眼,却让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只见那男子的背上,竟然布满了长短不一,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些伤痕有的淡,有的深,有的已经痊愈,只留下淡淡的红痕,有的还未结痂,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显然,这些伤并不是同一时间受的,而是经年累月所留下来的。
这画面太过于触目惊心,以至于江映月只瞟了几眼,便不敢再往下看了。
原来,他竟然受过这么多伤……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这么多伤呢?
江映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男子的面庞,思绪纷乱如麻。
罢了,反正都与她无关。
今日之所以救他,不过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罢了。
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她都没必要知道。
反正那男子也不让她把今日的一切说出去,那她今后,便只当这一切都不存在便是。
江映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要赶紧把客房发生的一切告诉母亲才是!
这般想着,江映月不禁加快了步伐,径直往讲堂方向奔去。
——
片刻后,另一边。
李氏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正行走在前往客房的必经之路上。
这里是护国寺的一处后花园,花树繁茂,人迹罕至,是寺中最为幽静的所在。
刚一踏入此地,众人便看见一位身穿天青色罗裙的少女沿着园间的小径,正朝她们翩翩而来。
“诶?那不是二小姐嘛!”
春棠率先捕捉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惊喜地唤出了声。
李氏循声望去,确认了来人正是自己的女儿江映月,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舒缓开来。
“月儿!”
“阿娘!”
江映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母亲,内心欣喜的同时,又有些百感交集。
上一世,就在她嫁入简王府后没多久,母亲便突然身患重病,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算起来,她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这般想着,江映月的眼睛蓦然湿润起来。
她连忙快步上前,扑进了母亲的怀抱里。
李氏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当女儿是受了惊吓,赶忙出声询问道:
“我的好月儿,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映月摇了摇头,努力稳定住情绪后,这才将脑袋从李氏的怀中抬了起来。
“阿娘你听我说,刚刚在客房,我……”
江映月一脸严肃地开口,准备将客房内发生的一切,包括董氏母女的计划悉数告知。
然而,还未来得及说完第一句话,江映月就突然感觉到左臂传来了一阵锥心蚀骨的疼痛。
“唔……”
她眉头一皱,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痛苦了起来。
“月儿?你怎么了?”
李氏见状大惊,即刻扶住女儿的双肩,一脸关切地追问道。
江映月咬了咬牙,本想安慰母亲说自己无事,奈何左臂上的疼痛却如狂风般愈演愈烈,痛的她几乎快要窒息,唇齿之间再难挤出半句安慰之辞。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痛感,就好像有人用刀无情地剜割着她的肌骨一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甚至就连她的意识,都仿佛被这股疼痛所撕扯着。
“月儿!月儿!你看着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映月艰难睁眼,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怎么都看不真切。
就连母亲饱含焦急的呼唤声,也在她逐渐涣散的听觉中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沉寂。
很快,江映月便再无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径直瘫倒在了李氏的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
傍晚,护国寺的住持房内。
江映月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情痛苦。
红桃一脸担忧地守在床边,时不时替她擦去额上渗出的汗珠。
先前,江映月在后花园昏倒后,李氏一时间找不到能医治她的人,只得向寺里的住持求助。
住持师父医术精湛,乐善好施,曾经医治过许多没钱看病的穷苦百姓,深受民众爱戴。
因此,李氏便亲自登门求助,希望他能施以援手,帮忙看看江映月到底得了什么病。
好在住持师父看过后,认为江映月只是忧思过重导致的暂时性昏迷,只需休息一段时日就好,其余并无大碍。
这下,李氏才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去料理董氏母女留下的烂摊子了,留红桃在这里照看江映月。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红桃再也不敢离开江映月半步,生怕重蹈先前的覆辙。
江映月就这样昏迷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山后,才渐渐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双眼。
“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