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得有空过来。”
裴泓之推门进去,瞥了眼没个坐像的霍南誉,再看脊背挺直如松柏的李清远,满意的笑了下。
霍南誉撑起身子,勉强能称作“坐”了。
“才半月没来,就多了个师侄,若再晚几天,你怕是媳妇都有了。”语气充斥着不满和控诉。
裴泓之在一旁坐了,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凉茶。
“败火的。”
霍南誉哼了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裴泓之不紧不慢的解释。
“清远尚幼,我只受了他的茶,拜师大礼过几年再补上也不迟。并非有意瞒你。”
霍南誉何其聪明,一点就透。
大乾有多少权贵想将子孙交给裴泓之教导,甚至是官家都动过让裴泓之担任太子少师的心思,但一概都被拒绝了。
若叫他们知晓裴泓之收了弟子,旁的不说,好奇和窥探自然少不了。
李清远如何早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被早早卷入其中,难保不会动摇本心。
“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当真是费了心思,为他顾虑这么多。”霍南誉把玩着茶盏,垂下的眸中带着几分讥讽。
裴泓之道:“你若是羡慕,也可端一杯敬师茶,我也自会为你计长远。”
霍南誉轻啐一口,笑骂:“你想做我师父?且先去问问我爹他同不同意。”
两人一番言语往来,旁边听着李清远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原来,先生不将他弟子的身份广而概之,是为了他考虑。
李清远心中感动,望着裴泓之的眼神中,孺慕之情更重。
霍南誉突然收起笑闹,正经道:“与我成婚的人,定了。”
裴泓之示意他继续。
“三公主。”
其实二公主和三公主没有区别。三公主生母常婉仪难产而亡,她被记在皇后名下与二公主一起长大,名义上都是嫡出,娶谁都一样。
霍南誉心知无法改变赐婚的定局,但也会尽力为自己选个瞧着舒心的妻子。他私下做了调查,然而……
“官家养儿子和养女儿是全然不同的方式。”
养儿子跟养蛊一样,放任他们互相撕咬,不时还要再添把火。可对于公主,就由着她们性子长,全然不加约束。
二公主和三公主,一个任性愚蠢,一个木讷少言。
其实比起愚蠢,他更怕每日对着个木头。所以,开始他想选的是二公主。
“要不说她愚蠢呢。还未出宫立府,就先以选侍卫为由,养了一堆面首在宫里。呵!”
霍南誉自是不能再要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三公主。
想到昨日在正德帝和皇后撮合下,他与三公主见面的场景,霍南誉心中就是一阵无奈。
当时的场面,堪称混乱。
三公主被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按”着弹了一首全无情感的“平湖秋月”,而后就沉默的缩在一旁,不发一言。
若只是相顾无言也就罢了,偏偏二公主横插一脚,冒了出来。
相貌能与裴泓之一较高下,二公主看到霍南誉那张脸就改了主意,全无公主庄严就扑了上来。
没错,是“扑”——霍南誉用词一向严谨。
他凭借灵巧的身姿,躲了过去。二公主一时没刹住,栽进了湖里。
面对二公主的呼救,他只能加快去叫人的步伐。
在众人忙着捞二公主的时候,霍南誉直接向正德帝和皇后表明自己愿意迎娶三公主。
正德帝自然无有不应,当即就表示会让钦天监合八字,定下良辰吉日。
裴泓之听完,沉默了片刻,道:“此事,怕还要再生枝节。”
霍南誉自然知晓。
“我心中有数,会盯着。”
他若一退再退,只会叫旁人得寸进尺。
话题到这里就止住了。
霍南誉之后会怎样做,不会跟裴泓之具体说,裴泓之同样也不会多过问。
这是两人的默契。
而后,霍南誉又拿着衙门里的案子和裴泓之交流了一番,期间也没避着李清远。
离开时,霍南誉才记起,从腰间扯了个玉佩递给李清远,道:“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
得了裴泓之的示意,李清远道过谢,双手接过。
又是一日,因静王遇刺加设的城门戍卫也终于撤了。
“小人冤枉!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孙婆婆瞧着大道上被衙役粗鲁拉扯的铁匠,蹙起眉头。
“唉,前些日子,我还从他铺子里买了把菜刀呢。”与孙婆婆坐在一处的妇人们也瞧见了这一幕,叹了声。
“这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李玥妩在小馆内剥着莲子。
早上送来的莲蓬还很嫩,带着淡淡的清香。
小馆内零星坐着几人,有书生,也有几张陌生面孔。
李玥妩好似全无察觉不时落在身上,饱含探究的目光,镇定起身,端着装满莲子的碗到灶头后面。
因着风寒未愈,她不时还要压着唇低咳几声。
与孙婆婆拉闲的妇人们散了,她也走了进来。
瞧见李玥妩又在忙活,无奈道:“娘子,你快些去歇着吧,龚娘子不是叮嘱了要多休息嘛。”
“躺了几日,骨头都软了。”李玥妩避开她要接手的动作,将洗好的莲子放到灶头上,“瞧着莲子新鲜,我忽的就想念起了莲子绿豆汤的滋味。”
绿豆早有备着的,做起来也容易。
天色渐晚,小馆内的几人陆续离开。送走最后一桌,孙婆婆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是,察子?”她轻声问。
李玥妩点了点头。
想必,顾昌明还是怀疑到了郑柏的头上,这才叫人盯着和郑柏接触过的她们。
“那……”
李玥妩神情并无多少紧张,道:“无事。”
若她真的暴露,以顾昌明的性子定会直接动手拿人,现在只是派人盯着,说明只是存疑。
“就这些?”顾昌明翻看着手下交上来的口供。
城里的铁匠和屠夫都被抓来问了话,无人识得那剔骨刀。调查到这里,似乎又陷入了死胡同。
“花楼那里可有收获?”
昨日查出他手下有人回京后,私自去了花楼,还在醉酒后将他回京的事抖落了出去。
花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想查出当时听到消息的人有哪些,便是他们也有心无力,只得先叫人盯着。
“旁的无甚特别,只……宸王和几位大人在花楼露了面。”虽是一瞥,却足够叫他们看清对方相貌。
宸王……
顾昌明眉头紧锁。
怎么宸王又牵扯进来了!
“另外几处,可有收获?”
见手下皆是摇头,顾昌明便摆手叫他们退下了。
捏着写满口供的纸张,他难得生出一股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