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却是两个人。
便宜老爹跟陆丰都来了。
高拂颇为奇怪。
往日里高登几乎不会寻到他房间来的。
这位便宜老爹做得非常好,甚至比后世大部分父母都要好。
二人虽同住一府,却会给他足够的空间。
有时候高拂常常会想,若这次穿越,碰到一位毫无边界感的家人,他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
但想来定会很难受吧?
“衙内,出事了!”陆丰一进来便脱口而出,显然出了要紧的事情。
但高登却不同,进来后先向赵小满打了个招呼,才转向高拂。
“怎么?”
“哎!”高登先是一叹,随即缓缓开口:“城外来了许多难民。”
“难民?可是附近府县招了灾?”高拂有些奇怪。
静江府是南宋的腹地,该不是兵灾,便只能是天灾了。
谁知高登却摇了摇头:
“并无听闻附近府县有灾祸。”
“人祸?”
“亦无听闻。”
“这就奇怪了,无天灾人祸,这些难民是哪来的?”
高拂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的交通条件跟后世可不一样。
常规的人口迁徙,大多几十里,便是难民逃难亦不可能走得太远。
历史上有名的诸如闯关东之流,之所以流于后世,便是因为当年这些百姓凭借走路跑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自山东到了东北。
“尚未可知。不过,陆巡检已遣人去询问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知晓。”
“是的衙内,弓兵营巡查发现难民后便先行回来禀报了,因难民数量众多,下官便先行过来请示,是否要先关闭城门。”
高拂沉默。
这个年代出现大批难民,一般的处理方法都是先行闭城,再行安抚。
怕的就是难民冲击城池,造成更大的混乱。
在后世,这种做法或许不被理解,但确实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父亲,你怎么看?”
高登想了想开口道:“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先摸清这批难民的人数,若只有千人左右,古县尚有能力安抚,若人数再多的话”
确实,以古县的人口、资源,处置千余难民不在话下,若再多,怕是真无能为力了。
“报~!”
这时,一名巡检兵满头大汗地自门外冲入。
“报~!城外难民遮天蔽日,怕是不下万人!”
“什么?万人?”高登瞪圆了双眼,神色大惊,脸色已然惨白。
高拂的脸色也变了变。
难民竟然有万人之多。
大宋腹地为何忽然出现这么多难民?
“陆丰!速关城门!
安排人向着难民来的方向一路打听,务必追查出难民的来历!
父亲!趁着消息还没扩散开,立刻收购城中的米粮,有多少要多少,所需花销云娘这边全部补上!
还请父亲私底下开始组织民众,随时准备施粥!
另外,弓兵营全部出动,以防不测!”
“是,衙内!”陆丰领命,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他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高登,安慰道:“父亲不必担忧,一切有我!”
高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为父并未惊慌,只是这帮难民,不知能救下多少人。”
高拂默然。
他不知道。
万人的难民,可不仅仅是吃饭的问题,心理、疾病、秩序甚至可能发生的瘟疫,都是问题。
自古赈灾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况且古县的资源亦很有限,指望静江府或者朝廷?
即便等到他们的赈灾,这帮人怕是也十不存一了!
他想了想继续开口:
“小满,织布工坊全部停工,所有工人皆迁入城内。
另安排搬运工人组成一支商队,速到周边府县收购粮食!”
“好!”
赵小满也不啰嗦,答应下来后,便转身去做安排了。
“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高拂话音落下,房间内便陷入了沉默。
突然冒出来的难民便如一座大山一样,将父子二人的心口压得难以喘息。
良久,高登才转身离开。
古县城墙。
说是城墙,其实便是丈许的夯土墙。
稻草混合黄泥做成的墙皮已然破败不堪。
高拂站在墙内一处跳板搭设的高台上,脸色冷漠地看着城外的难民。
乌压压的人群漫山遍野。
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城外蜿蜒蠕行的队伍里,似老天爷看不惯这一切,自天上洒下的最后温暖。
难民们大多拖家带口,衣衫褴褛,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寂静的队伍里只有行路的沙沙声以及孩童的啼哭声。
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仿佛像世人诉说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没有高拂想象中的混乱场景,亦没有裹胁冲击城池的举动。
有的只是这帮难民潜无意识地向着古县城墙机械般地靠近,一旦靠近城墙,便会寻一处地方,瘫坐下来。
他们太累了!
城墙内,一众弓兵营战士,皆站在了跳板上,一个个弯弓搭箭,对准了城外。
虽严阵以待,却也满脸不忍。
犹豫间,孙景到了高拂的身边。
“衙内,似不会出什么乱子,要不开城施粥吧?”
高拂冷静地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
倒不是他心狠,见死不救。
难民们此时的麻木,不代表一直会如此。
特别是看到食物的那一瞬间,更是无法预料。
“衙内~!”孙景心急如焚。
这种凄惨的场面他从未见过,漫山遍野的灾民带给他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他不明白,这些人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为何高拂还不愿施粥,难道真要等到开始死人吗?
“陆丰可有消息传回?”
“还没衙内”
高拂摆了摆手,沉声道:“再等等吧。”
“不能再等了啊!再等真要饿死人了!”
高拂依然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一直沉寂的目光中浮起一丝不忍。
“这哎!”孙景一声长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衙内怎么说?还不肯开城吗?”身边的士兵见他回来,立刻追问道。
孙景看了一眼城外的难民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冷漠的高拂,面色颇为痛苦,沉默地摇了摇头。
“孙头,你说衙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见死不救不成?”
“不该吧?衙内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那谁知道呢,心长在他的肚子里,谁知是黑是白!”
“倒也是!指不定跟那王肃一样,都长了颗黑心肝!”
“”
“闭嘴!”孙景一声低吼,呵止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你等几人跟孙某皆是生死兄弟,孙某便直说了!
你等速去准备施粥的器具,今夜子时与孙某同开城门,出城赈灾!”
“是!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