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刚醒来,一段陌生的记忆疯狂涌入。
夹杂着耳边炸裂的吵闹声,更像是让她在菜市场看电影一样。
1962年,五月初八,酱油厂胡同巷。
“我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念念嫁过去。”
“不就是三炮一响外加两百块礼金吗?我和孩儿她娘就算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会还给他家。”
“没错,反正就算是要了我们老两口的命,要我们去蹲大牢,去劳改,把我们一家子都打成右派,逼去小黑山捕鱼,我们都不会让念念嫁给一个残废。”
苏家老两口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气场全开。
坐在他们对面的王婆子蹙着眉,一脸鄙夷的看着这家人。
“可是这婚事是半年前,你们自己要找沈家定的。”
苏念躺在屋子里的床上,慢慢醒来。
她这是穿书到了年代剧里,跟原主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阿。
苏念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大龄剩女一枚,出生农村,父母重男轻女,从小不待见她,十六岁那年村里的煤老板看上了她,父母就擅作主张让她辍学嫁过去。
因为煤老板允诺会给父母在村里盖新房,她心如死灰,和父母断绝关系逃跑到城里。
经过十八年的奋斗,一边上班一边上夜校刻苦学习,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年薪百万,还买了车买了房,可谁想好日子没过成,却检查出肝癌晚期。
她正哭诉上天不公,却没想一睁眼就成了年代文里地主家的小姐,苏念。
穿书也就算了,但却是个不重要的背景板。
在书里连出场的情节都没有,只是在介绍女主婆家背景时,交代过两句。
书里的女主方兰是沈家老四媳妇,而苏念是沈家老三媳妇。
但这位老三媳妇只是跟沈家老三沈从军订了亲,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嫁过去。
而沈家老三夫妇都只算是背景板,书里介绍的很简单。
沈从军是名军人,但一次任务执行中出了意外,双腿残疾,回到乡下老家,无人照顾,撑了不到两个月就惨死家中。
至于老三媳妇苏念,家庭成分不好,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大地主,定亲之前又一直在国外留学,被人嘲笑是个假洋鬼子。
在得知沈从军残废回乡村后,原主和原主一家都不同意这门亲事,最后导致全家人被灌上了‘右派’的头衔,扔去小黑山捕鱼。
不到一年时间,原主一家人全部惨死。
所以如果任由故事发展下去,她马上就会被送到小黑山去捕鱼,并且和她是官配的沈从军也会死的很惨。
可书中介绍过,沈从军在战场上立个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军人,还是一名一级战斗英雄,一名团长。
这样的英雄人物,却因为双腿残疾,惨死老家吗?
苏念前世为了生存,做过很多不道德的事,但她却一直告诫着自己,底线是要‘爱国’。
所以搞清楚状况以后,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了。
但屋外,苏家二老为了保护自家宝贝女儿,还在据理力争。
在他们的概念里,就算死也要全家死在一块儿,绝不能舍弃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让苏念很感动,让从没有感受过亲情的她很温暖。
可是,苏家二老糊涂,三观不太正也是真的。
苏家曾是大地主,占地面积两千平,住宅两百多口人家的胡同巷就曾是苏家大宅。
五年前全国各大大大小小的地主都被拉出去批斗,有的被农民活活砸死,有的被唾沫淹死,有的受屈辱上吊自杀。
而苏父当时做了个英明的决定,就是把自己的万贯家财全部上交给政府,苏家大宅无偿捐献安置无家可归的人,并且给地给牛,才换来了现在的太平生活。
可是这样的平静却在原主半年前从留洋归来,发生了巨变。
苏家曾经的大小姐苏念,有三个兄弟,但父母不是重男轻女的,对她十分宠爱。
早年她想出国留学,苏家便耗费大量钱财送她出国了。
苏念很喜欢国外生活,本打算终生留在国外,但奈何苏家巨变,没有财务支持,她只能灰溜溜的回国。
走时还是地主,回来就成了农民?
苏念压根没办法接受,从头到尾都散发着地主小姐气息,奉行的是国外生存那套。
出门要做黄包车,出入的又都是高奢场所,还多次在公共场合乱说话,看不上自己的国家。
这就惹起了公愤,还被拉去公社批斗过。
苏家父母担心长此下去,自己的宝贝女儿要被送到乡下改造,又或是去小黑山捕鱼,所以绞尽脑汁的要给她找门好的婚事。
有成分的家庭,普通人不敢要,苏家也瞧不上,而且他们家庭也最迫切想要一个有身份,能保护他们的。
便把心思放在了军校那边,那里可都是国家认可的人才,能力超群,但出生不好,都是农村来的,没有文化。
为了扫盲,大部分有出息但没有背景没有文化的人都被要求在学校学习。
只要能顺利毕业,大大小小都是个团长。
机缘巧合下,就跟一位叫沈从军的一级战斗英雄牵上线,订了亲。
半年前本就要嫁入的,可那位军官却临时去要塞执行军务了。
一等是半年,回来的沈从军残疾,还退役回贫穷的乡下。
苏家二老当然很嫌弃这门亲事,说什么都不肯嫁。
今天这位王婆子,已经上门第三次了。
想到这里,苏念默默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王婆子就是公社妇联的,对苏家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我可告诉你们,和干部的婚约不是退点钱财就完事的,这可受国家保护,你们要敢乱来,以她的作风问题,是要去坐牢的,至于你们一家,包括你那三个在酱油厂上班的儿子,失去工作都是轻的了,你们一家全都要上小黑山。”
她这话可不是威胁,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家庭有成分问题,乱说话的,都被发配去了小黑山捕鱼,那里条件艰苦,物资匮乏,累死饿死的也不再少数,还有些吃不了苦的直接跳海自杀了。
“反正就是不行,我听说那位残疾干部老家可在东边的山沟沟里,去年旱灾,全村人饿死了五分之一,那情况还不如小黑山,我宁愿让我家念念去小黑山捕鱼,也不去那鬼地方。”
“是啊,我还听说那地方还有山匪呢,你说说都这年头了,居然还有地方有山匪,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我闺女要是去了那里,什么时候出事我们都不知道,要有个突发情况要帮忙,我们也没办法,你说说我们怎么放心?”
老两口口径一致。
反正就是宁愿一家子都被打成右派,送去改造,也绝不能让自家闺女去送死。
这可把王婆子气的够呛。
最后拍了拍腿,站起身。
“那就这样吧,你们死不悔改,我也没办法。”
“行,婶子您回去,我们今晚就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去小黑山。”
苏家父母也爽快送客,那语气也没有半分担惊受怕的。
好像就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可那是全家人都要被送去改造啊,不说要出多少劳动力了,光是精神虐待,就没几个人受得了。
只要你走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冲你吐口沫。
甚至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要送去广场上批斗两个小时,日复一日,没点心理素质,谁受得了?
“哼,还收拾东西?你们要真上了小黑山,连块布都不会让你们带走。”
王婆子看着还笑呵呵的老两口,面露讥讽。
这些地主家,资本家的,脑子就是有问题。
可就在她要走时,苏念打开了卧室门。
“王婆婆,您等一下。”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裙子过膝,露出洁白的小腿,一头乌黑长发披散着,皮肤白皙,带着三分病态,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真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