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裴伊伊掐指一算，今天果然不宜外出，晦气的要死，走哪都能遇到疯子。
她就只是来给苏教授磨粉打药，怎么感觉和西天取经似的，九曲十八弯。
裴年一手抓着潘文文的手腕，一手提着个小袋子，眼神凶的像是要吃人。
潘文文有些害怕，瑟缩一下，但又觉得气势上不能输，便在药馆里大声喊起来：“都来看看啊！打人了！”
裴年歪嘴：“啊？你再说一次？”
他手上力道一大，潘文文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你放开我！”
“两位要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外面打，别在这妨碍其他患者。”
听到动静的苏元生从诊疗室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看好戏的裴伊伊。
他推了下眼镜，目光在裴伊伊和裴年身上打了个来回，问道：“你哥哥？”
裴伊伊摇头：“不认识。”
她转过身，好奇道：“苏医生怎么在这？”
苏元生蹙眉，手指往上，指着自己头顶的匾额。
“苏氏医……”裴伊伊一滞，“我去！你家的啊？！”
苏元生点头：“我家的。”
“你抱着个古医铺子，怎么跑去做外科医生了？”裴伊伊震惊。
这家古医馆是上城古医界相当有名的药馆。
八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医术高超的古医界泰斗，他死后这里渐渐从行医变成售药。
药材的品质就算在整个华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苏元生推了下眼镜，淡笑道：“家里懂古医的人只有我大伯，只是他二十岁就死了，我父亲没有这个天赋，自然也没传给我。”他环顾四周，“但是关于古医药材的知识，我从小研究到大，撑起这家铺子是足够的。”
相当足够。
还是顾安然的时候，她经常在这家铺子下单。
苏家的店是出名的信誉优秀，说能搞来的药材，就一定能搞来，搞不来的，也会在最开始就和客户说清楚。
只是她真没想到，这个苏氏，居然是苏元生的苏。
“伊伊，你……”此刻，被遗忘的裴年拎着袋子，站在药铺门口。
他看看苏元生，又看看裴伊伊，沉默几秒，才把袋子递出去：“你没吃早餐，二哥给你买来了。”
三人之间沉默很久。
裴伊伊没伸手接袋子，裴安有些着急，他又说：“是你喜欢吃的蟹黄包，还有茉莉花饼。”
确实是裴伊伊喜欢的，只是，那是原身裴伊伊喜欢的。
每天都在打工攒生活费的她，很难吃一次蟹黄包。
看着那个袋子，裴伊伊始终没有说话。
苏元生往前站了半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这位客人，我这里是药铺，谢绝在此用餐。”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客人可是来抓药的？有方子么？”
裴安有些局促，指着裴伊伊的方向说：“我和她一起的。”
“我不认识他。”裴伊伊冷言。
“伊伊……”他脸上有些失望。
苏元生推了下眼镜：“她不认识你。”他顿了顿，“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裴年站在原地，半晌，他看着裴伊伊，追问：“伊伊，你来这里，是哪里不舒服么？”
裴伊伊依旧一言不发。
苏元生很配合的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裴年，他目光冰冷，气势上居然压住了裴年：“先生，你要是再骚扰这位小姐，我们药铺可要报警了。”
气氛微妙。
裴年站在原地，目光始终锁在裴伊伊身上。
他望了很久，久到发觉裴伊伊真的不想理会他为止。
他落寞的叹息一声，伸手将袋子递给苏元生：“她真的没吃东西。”
苏元生瞧着他的手，半晌才接过去。
裴年这才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转身离开。
苏元生始终没转身。
他望着裴年的背影，把手里的袋子扔进垃圾桶后，抽出纸巾擦擦手。
“我饿了。”他说。
裴伊伊注视着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笑了。
“办完正事，我请你吃饭。”她走到药柜前，把天光墟淘到的麒麟血拿出来，又看向药师：“打粉。”
苏教授的病已经拖了太久，古医虽然强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这最关键的麒麟血，神仙也帮不上忙。
苏元生望着她，那背影他隐隐觉得熟悉。
明明在那天夜里之前从未见过，可不知为何，就觉得早就认识一样。
那感觉……
像顾安然。
顾安然？
苏元生愣了下。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一定是连续加班，终于精神也出问题了。
“所以，你只把他赶走而已？”走在小巷子里，傅行思不悦。
苏元生沉默片刻：“我苏家，没傅氏那么大能耐，把人打成那样，居然全身而退。”
他是在说傅行思把萧家少爷，在ag的巷子里打到嘴歪眼斜，住院至今。
傅行思揉揉手腕，仿佛在回味：“他提刀在先，我顶多算防卫过当。”
“提刀？”苏元生蹙眉。
傅行思吐出三个字：“裴伊伊。”
“……”苏元生不明所以。
“他要去砍裴伊伊。”傅行思淡笑侧目。
原本还想多念叨他两句的苏元生安静了。
他沉默些许，才又开口：“……你怎么没把他打进icu？”
傅行思“噗”一下笑了，拍拍苏元生的肩膀，轻声说：“因为那时，伊伊正好醒了。”
苏元生愣住。他打量着傅行思的微笑，心情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什么叫正好睡醒，在哪里睡醒，又怎么会是睡着的状态？
苏元生越想越烦，他震了下肩头，甩开了傅行思的胳膊。
“元生。”傅行思走在他身后，轻声唤他。
声音虽小，语调却很沉。
苏元生和傅行思认识十几年了，知道他平时的习惯。
越是轻松温柔，说明他越是生气恼怒。
越是轻声细雨，说明事情越是严肃郑重。
苏元生缓缓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
傅行思微微笑着，竖起手指，指着已经上楼的裴伊伊。
“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只有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却像是一把尖刀，抵在苏元生的眉心正中。
“嗯？”他歪头等着回答。
苏元生深吸一口气，收了视线，径直转身。
“傅行思，不是你选她，而是她选你。”他漠然道，“这件事，你没有主动权，说了不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