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被带进来的几人有男有女,其中还有一位年长的妇人。
这妇人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长着一双吊梢眼,面相有些刻薄,但皮肤保养得不错,看上去应是富贵人家的老妪。
林殊玉看到这位老妇之后,眼里是无法遏制的恐慌。
“外祖母!?”
竟然是她的外祖母林老夫人,她怎么没有死,还被带到了京城!
林殊玉再朝林老夫人身边看去,脚底的寒气直接窜到四肢百骸,那几人竟然是陇西德生堂的东家和掌柜!
皇后娘娘让小公爷找这些人进京做什么?!
“见到官家和皇后娘娘,还不跪下!”阿泗推了几人一把,将几人推了一个趔趄。
几人惊惧地跪了下来,朝景德帝和皇后磕了一个头。
林殊玉忙上前扶住林老夫人,假作关切地道:“外祖母,您怎么来京城了!?”
林老夫人胆怯地往身后看了两眼,才颤着声音对林殊玉道:
“老身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是几位官爷非押我们到京城来的!”
景德帝已经叫裴副使去陇西办这件事了,结果人却是被墨归手下带回来的,这让景德帝脸色很不好看。
朝堂上无数派别,可没几个真正的纯臣,现在竟连墨知许也开始不听他的差遣了么!
他沉声道:“墨指挥使现在很闲啊!”
方锦音看向景德帝:“是本宫安排他去做的,事关姝儿,官家不会怪本宫僭越吧!”
景德帝知道方锦音对林殊玉的身世起了疑,蹙眉解释道:
“锦音,朕只是想查清后再告诉你,没想过要瞒着你!”
方锦音淡淡一笑:“不要紧,我知道官家是想让我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有我在,后宫才不会乱!才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可官家,有关姝儿的事情,我必须要知道得清清楚楚,什么事我都可以忍,唯独这件不行!”
景德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缩紧,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抬眸看向墨归,“查到了什么,说罢!”
这就是不打算与他计较他擅自行动的事情了。
墨归垂眸看了一眼林殊玉身边的老妇:
“禀官家,这一位就是沐夫人的养母,林张氏,程姑姑当年从蜀地逃到陇西,投奔的便是她。”
也就是说当年之事的知情人便是这林张氏!
景德帝那宛如寒潭的眸子在林张氏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将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只吐出了两个字:“讲来!”
林张氏抖了抖,她还不知道林殊玉入宫一事,所以根本不知道官家为何会问她当年的事!
见到皇帝已经够让她害怕的了,又被问起叫她心虚之事,林张氏头上的冷汗将抹额都浸湿了。
林殊玉见林张氏这个反应,便知道她还不清楚自己派人暗害过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外祖母,你不必怕,把当年的事情讲给官家就好,官家圣明,您没做错事,官家不会怪您的!”
她与外祖母已经演练过很多次,若遇到寻亲之人问起当年的事情要如何说。
林殊玉的话让林张氏镇定了一点,她的外孙女也在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是……民妇不敢隐瞒,民妇与那程娘子算是远亲,十几年前,她突然来陇西投奔民妇,还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娃娃,我夫君本不想惹麻烦,让民妇将人打发走,可民妇发现程娘子受了重伤,伤口都流了浓水,我若不管,她便活不成了,便将她安顿在我家的柴房里。”
她说话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右上方瞟,说得也很慢。
不过没人打断她,她的底气便足了一下,继续道:
“那两年世道太乱,民妇给她寻了些药,可惜于事无补,她昏迷了两日后醒过来,将一块玉佩交给了民妇,想让民妇帮那娃娃找家人,可她没有说出任何信息就撒手人寰了,民妇没法,只能将程娘子安葬,把那孩子留了下来!”
“你说你将那个孩子留了下来,那她现在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景德帝沉声道。
阿泗警告道:“说实话,否则你就是欺君!”
林张氏嘴唇瞬间白了,她眼睛往沐云书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看向了自己的外孙女,心里有些犹豫。
“外祖母,您说实话,母后不会怪您,她只会感谢您把我养大!”
林殊玉害怕林张氏退缩,急忙在旁低语了一句。
林张氏那已经略微耷拉的眼皮因为震惊瞬间被她撑开了,姝玉刚才说什么?母后!那就是说那孩子的身份是公主!
天啊,她从前可没少让那孩子吃苦头,若让她恢复身份,她还不可劲地报复她!
看着外孙女殷切的眼神,林张氏咬了咬牙,点头道:
“回官家,那孩子,就是姝玉啊,民妇的外孙女在兵乱时不幸遇了难,民妇便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外孙养在了身边!”
林张氏知道程娘子服侍的人家非富即贵,没想到竟然是当年的睿亲王府!
她很快就分析出了利弊,让自己的外孙女成为公主,那她以后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当年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不料她话音刚落,方锦音就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砸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响,惊得屋子里的人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方锦音脸色寒如冰霜,看着林张氏怒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实话便割了你的舌头!”
方锦音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让景德帝愣了好一会儿。
方凌更是不解,他没听出这林老夫人的话有什么问题,皇后姑姑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林老夫人照顾姝玉长大,功不可没啊!”
方锦音看都没看方凌一眼,只冷冷盯着林张氏道:
“你以为本宫让人把你带到这里,是听你说谎的么?你若不说,本宫来替你说!”
方锦音的脸上仍有病容,可这一刻,她身上的气势早已让人忽视了她的病。
面前这个老妇,就是剜去云书身上小痣之人,她是一个母亲,面对害她孩儿之人,她如何能平静得下来!
“知许,既然她不愿好好说,你就将她的罪行讲给大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