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中年僧人,扭头看向了叶无天。
在看清楚叶无天的一刻,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神色,蓦然有些动容。
与此同时。
那个眉心出现一个红点的瘦小男人,忽然倒在了地上。
后脑勺处,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只眨眼的工夫,便染红了地上的一片水洼。
却看还站着的另外那三个来自圣忍真宗的男女。
为首的那名青年,二话不说,便抖动了一下手中长剑,飞速的朝着叶无天杀去。
脚步落于泥水的同时。
一剑横出。
剑气,如虹,纵横披靡,分开了雨幕,砍断了泥泞小路两边的桃树。
叶无天的脚步未停。
仿佛,面前的这道狂暴而恐怖的剑气,在叶无天看来……
不过是一道较为锋利的风罢了。
电闪雷鸣之间,剑气,抵达了叶无天的脸前。
但,这道剑气,却如蓦然静止了一般,发生了短暂的停留。
而随着叶无天继续迈出一步。
这恐怖的剑气。
也就散了。
如同化为了一股清风,不再锋利,而是柔和的融入进了周围的雨幕当中。
为首的青年,神色微微一顿。
没再向叶无天攻取。
而是转身要逃。
但也就在青年转身的一刹那。
叶无天弹指一挥。
一滴水珠,激射而去,正中青年的眉心。
这青年,也与刚刚的那个瘦小男人一般,倒在了地面的一处水洼当中。
血,染红了地面的雨水。
叶无天,却仍然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雨中站着的中年僧人。
却看中年僧人身边的另外两个人。
一男一女。
此刻,全都惊怖如鬼。
甚至,全都在这一刻,忘记了转身逃走。
两个人怎么都没想到,瘦小男人,还有那个俊俏的青年,就这么死了。
尤其是那个扎着一个长长的马尾的女子。
她无比清楚,为首的那个俊俏青年,实力有多么的强横。
在圣忍真宗,甚至可以排到前十!
但现在……
就这么死了?
也就在这时,叶无天,再次弹指一挥。
女子身边的那个男子,连移步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了地上。
眉心,一点红。
脑后,一片血。
女子马上将手中的剑,丢在了地上。
然后。
整个人,惊慌失措的跪在了水洼当中。
连求饶都不敢求饶了。
连看叶无天一眼,都不敢看了。
紧闭双眼。
叩首于水洼当中。
身体。
抖如筛糠。
叶无天,已经走到了中年僧人的身前。
抬了抬手。
一道人影,蓦然从这片桃林远处的一座瞭望塔上,飞身而来。
守墓人!
此前,叶无天特意安排在这里为韩婉儿守墓的守墓人。
出身天君阁!
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白衣女子现身后,对叶无天抱拳行礼。
“阁主!”
叶无天点点头。
指了指地上那三个已经去世的男人。
淡淡开口。
“今天才知道,我的母亲,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把这三具尸体,处理一下,不要让他们的血,脏了这片地。”
白衣女子恭敬回应。
“是,阁主!”
叶无天仍然微笑着看着中年僧人。
中年僧人也在看着叶无天。
四目相对。
两两无言。
良久,中年僧人才点了点头,欣慰开口。
“养子当如,叶无天,婉儿泉下有知,会笑!”
叶无天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我请您吃饭。”
中年僧人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子。
“她,你想怎么处理?”
叶无天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女子,淡笑开口。
“让她先在这里跪着,我不找她问话,她不敢离开此地半步。”
中年僧人这才没再多说什么。
与叶无天一起。
一前一后。
顺着泥泞小道,走出了这片桃林。
舅甥二人。
徒步来到山下一户人家。
叶无天走进厨房,下了两碗素面,只撒了些盐,加了些葱花。
开锅后,便这样端在了桌子上。
这时,中年僧人已经再次把他的酒葫芦打开。
放在了两碗面的中间。
中年僧人落座后,俯身,抬手,扇了扇面碗上方的热气。
面香扑鼻。
中年僧人满意一笑。
“这煮面的手艺,跟谁学的?挺好。”
叶无天也笑。
“无师自通。”
说着,叶无天伸手拿过面碗中间的那个酒葫芦,朝着面碗里倒了一些。
中年僧人眼看叶无天要这么吃面。
又有些不满了起来。
“糟蹋了一碗好面,没这么吃的!”
叶无天就笑。
“各有所好。”
中年僧人犹豫了一下,也倒进自己面碗里一些酒。
但倒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贫僧应该先吃了一口原味的,现在倒好,被你小子带偏了!”
叶无天提议。
“我一会儿再给您下一碗。”
中
年僧人这才满意。
然后……
两人开始吃面。
两碗面,各吃到一半,中年僧人才忍不住抬头看了叶无天一眼。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叶无天轻笑。
“今天来这里,本想叨扰一下母亲,从她的墓里取根头发,拿到医院,鉴定一下我们的母子关系,但后来改变主意了,母亲就是母亲,无论生死,都是母亲。”
中年僧人听完这话。
从头麻到了脚。
鼻子一酸。
泪水。
不由自主的浮于眼眶。
中年僧人挑了一筷子面条,吃进了嘴里。
又辣又香。
一边吃面,一边摇头苦笑。
“妈的,一直以为,六根清净了,现在看来,情,难断!”
叶无天忽然说。
“小时候在帝都一家名叫功德斋的饭店,见过您,当时您就站在二楼到一楼的拐角处,当时还觉得有点怪呢,一个穿着僧袍的人,怎么还提着一把刀?”
中年僧人深吸了一口气,解释。
“你妈小时候喜欢我做的文思豆腐羹,每次喝之前,还得让我在她面前表演刀工,所以当时就想提着刀,拿着豆腐,过去,结果,没好意思下楼。”
叶无天问。
“我母亲怎么去世的?”
中年僧人沉默了。
叶无天又说。
“我见过韩紫仙了,但是,没来得及问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消失了。”
中年僧人看向了叶无天,说了一句。
“韩紫仙,是你亲妈。”
听到这话,叶无天心弦微颤,但,沉默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
然后,叶无天不动声色的问。
“既然是我亲妈,那,她又为何把我交给韩……交给我的母亲去抚养?”
中年僧人回答。
“她们两人,是亲姐妹,婉儿,实际上是你的小姨,至于我,跟她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母亲再嫁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你姥爷,是我的继父。”
“你生母跟你小姨她们俩,虽是一母所生,走的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你生母十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四十五岁那年,一身是血的倒在了韩家门口,怀里抱着你,你小姨当时就问你生母,发生了什么事情……”
“呵,不说,怎么也不说,然后把你交给了你小姨,就走了。”
“过了几年,她又回来了,隔着老远看了你一眼,对了,上次她回来那次,正好是你小姨带着你从帝
都回江海那天。”
“当时,我在后面开车跟着呢,跟着跟着就发现,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道姑,挡住了你们的去路,跟在那个道姑身边的,是叶擎苍。”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叶无天听完这些话。
眼神寒冷一片。
良久。
才悔恨的说了一句。
“当时,我在睡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看来,我母亲之所以重伤而死,是因为她当时,手里拿着的一样东西。”
中年僧人眯起了眼睛。
“什么东西?”
叶无天将身上的那块宝图方石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就是这样东西。”
中年僧人拿起宝图方石仔细打量了一遍,眼里蓦然闪过一抹诧异。
“这上面的秘纹,居然是消失上千年的罗浮文?”
叶无天愣了愣。
“您知道罗浮文?”
中年僧人凝重的点点头。
“我修大乘佛法,自然知道罗浮文,只是,我实在看不懂,这上面的这些秘纹,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无天淡淡解释。
“一张地图而已,上面标记的都是一些紫精石的矿脉所在地,当然,除了地图之外,上面还有一套气功修行之法,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中年僧人脸上一片错愕,愣愣的看着叶无天。
“你能看懂罗浮文?”
叶无天点点头。
“帝都韩家的祖上,出过一位皇帝,曾坐拥一个小国,名为,罗浮国。”
“看懂罗浮文,并不难,只需参透韩家的帝符气功,把这门气功里的锻体音节进行拆分,就是所谓的罗浮文!”
“其实,与另一种拼音识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中年僧人脸上震惊一片。
盯着叶无天看了好一会儿,蓦然叹了口气。
“这些年,我一直在利用手中的人脉,查探当年挡住你和你小姨去路的那个道姑,还有那个叫叶擎苍的家伙,却,一无所获!”
叶无天吃了口面,说了一句。
“叶擎苍,无足轻重,那道姑,姓郭,名,桃枝!”
中年僧人急问。
“对方,出自哪里?”
叶无天淡淡回答。
“峨眉!”
中年僧人一听到这两个字,面如白纸,良久,才问了一句。
“峨眉外山,还是峨眉后山?”
叶无天回答。
“按照我掌握的信息,应该是峨眉后山的一座庙,至于什么庙,我还不知道,不过,
很快就能知道了。”
中年僧人却道。
“倚仙庙!”
叶无天皱起了眉。
“倚仙庙?”
也就在这时,叶无天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看。
竟是云海山山顶别墅的守门人,姜长生,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
没等叶无天开口。
电话的另一边,就传来了姜长生慌张到极点的声音。
“峨眉,峨眉倚仙庙的人来了,姜人屠……姜人屠来了!”
与此同时。
云海山,山顶别墅。
偌大的庄园内,一名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其人,姜人屠。
虎背蜂腰,腰间挎剑!
号称……
峨眉剑魔!
然……
放眼整个武道界,知他人者,不出百位。
这不出百位的人当中,就包含了叶氏一族的叶潜龙。
此时,不管是叶潜龙,还是叶煌琊,甚至是龙若寒,都已经来到了江海。
准确的说,是来到了叶无天的家里。
此刻,三人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远远看着忽然出现在叶无天家里的姜人屠!
三个人看向姜人屠的眼神,除了彻骨的畏惧,居然还夹杂着一丝丝崇拜!
一句话。
姜人屠,乃是当今世界,武力值最恐怖的人之一。
看着也就四十多岁。
实际上,已经年近百岁。
当年,龙国遭遇列强欺辱,此人下山过一次。
一剑,杀万人!
倒不是因为国难当头,不得不出手。
而是,当时挡在他面前的那上万敌军,只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庄园内。
除了叶潜龙、叶煌琊、龙若寒三人,还有两个人在远处站着。
一个是韩帝师。
另一个,则是姜长生。
姜长生与姜人屠,同出一族。
姜长生年轻时,在家族中,听说过姜人屠此人。
但,家中长辈提及姜人屠此人时,无一例外,全都讳莫如深!
姜长生曾追问家中长辈这是为什么。
姜家某位老祖说了一句话。
“此人,姜氏败类,认贼作母,六亲不认,以杀入道,见之……则避!”
今天,姜长生终于见到姜人屠本人了,但就算隔着近百米,也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姜长生甚至可以确定,哪怕姜人屠不出手,即便是转身看自己一眼,便可以把自己吓得浑身发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杀气滔天!
难道,他真的是……
以杀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