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进去。”
“等他弹完。”
冯灿的声音突然让他清醒。
刚才那一瞬间也竟然被这优美悦耳的琴音蛊惑, 他听得入迷。
‘等他弹完’?‘他’是谁?
兰泽学院有音乐课,薛慕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点即通,音乐虽然只是学了些皮毛, 但是普通的鉴赏是会的。
刚才一瞬间, 可能是受了环境的影响, 竟然被一首曲子蛊惑了。
现在仔细一听, 这首曲子错了好几个音,演奏者的熟练度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演奏者心境的缘故,在错音好几个的前提下, 也能让人听得入迷。
仿佛置身于一场纯白的、梦幻般的婚礼里,他似乎闻到了玫瑰的香味、有风、有蓝天有白云,漫天纷飞的花瓣和羽毛像蝴蝶一样缓慢落下, 一切的美好的场景都准备好了,却独独不见幸福的主人公。
如同泡沫一样的梦境里, 他置身其中,仿佛是那主人公的一员。
明明只是几分钟的曲子,却像是很长很长的,过完了主人公的一生和那美丽的梦幻的婚礼。
一曲终了, 他还沉浸在其中, 教室里已经传来了热烈的鼓掌声、喝彩声。
冯灿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门口,那过了十几秒才机械般的动了动。
“进去吧。”
这一间音乐教室非常大, 圆弧的窗前放着一架巨大的老式钢琴。
他从这个角度能够看,透明的玻璃窗前从楼体延升过来一簇簇的粉色玫瑰, 纱帘随风飘荡, 一切唯美而浪漫。
宛如面见美丽的公主一般的场景。
钢琴前应该坐着一个人, 因为这架钢琴琴体巨大, 还撑着三角顶盖,以至于他第一眼看不清那个弹奏者。
而围在琴体周围的紫领带完全破坏了美感。
他还看见两名紫领带低着头讨好的笑着。
是对那个弹奏者。
紫领带都能对他低头微笑的,对方显而易见是名黑领带。
众星捧月般的坐在那个位置,薛慕心念一动,绕过古老的、巨大的琴体,看见了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美人。
窗外的风正好在这一瞬间吹了过了,似乎还有爬藤的玫瑰花瓣飘过。
他眼眸睁大——
这荒诞的、几乎是现实难以发生的一幕正在他的眼前,他的心中似乎略过千万思绪,全部是指向坐在钢琴前的那个人。
穿着兰泽学院好看的校服衬衫,领口松松垮垮系着一条黑色的领带。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配领带这么好看。
纯粹的黑与白是这世上最初的颜色,那极致的单纯的色彩,显得他美丽绝伦,又纯粹冷然。
眼尾如猫眼一般微挑,矜贵傲慢,漂亮得要命。
松弛的坐在华贵的椅子上,那些曾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紫领带贵公子们,围在他身边像是一点也不起眼的侍卫。
世上仿佛只有他一种颜色,不对,还有窗外随风飘动的爬藤粉色玫瑰。
那是华美的粉色丝带,包裹着、系在这如同礼物盒子一般的八音盒里,里面最昂贵奢华的礼物就是他。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天在偏僻的洗浴房里遇见的漂亮少年,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黑领带蒲遥。
对方看见他,似乎也愣了一下。
薛慕喉结滚动,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没有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
到底是碰巧遇见,还是从那天起就开始玩弄他?
黑领带怎么会在角落里哭?
仿佛是荒山野岭里的美貌妖精,在书生的必经之路等候着,就是为了戏弄他?
他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宿舍睡了一夜之后像是不存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一样,就此消失。
他有多少个夜晚夜不能寐?
他一个一个走访班级,去查找少年的去向,来证明这一切不是他学习劳累时的一场幻想。
只有枕头上残留的些许香味能证明他的存在。
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曾一度想去看心理医生。
好玩吗?
也许这是上位者的一场游戏,他在暗处观察猎物可怜的反应,以此来取乐自己。
又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单纯的一场偶遇,缘分让他们再度相见?
可能吗?
身为黑领带的他为什么会哭?
还在那个地方?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只看见和蒲遥同为黑领带的冯灿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修长的双手轻轻地按在蒲遥的肩头,亲昵的贴着他、贴得很近。
蓝色的眼睛阴冷,如同一只危险的、凶猛的野兽锁定,盯着他,敌意满满。
盯了他一眼,而后又温和的笑着和蒲遥说话。
“遥哥,这就是那个薛慕,我其实很惊讶的,本来以为有点难,但是一听当黑领带的男宠,就迫不及待的跟着过来了……”
蒲小少爷本来还沉浸在惊讶和尴尬之中,但是听冯灿这么一说,不由得傲慢的轻笑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
“我不是!”脱口而出的辩驳。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误会。
偏偏冯灿却要追根究底的问:“不是吗?难道你不想跟着遥哥?”他狭长的凤眼如同一柄利刃,似能将他刮肉剖骨,直直的戳透他的心思,轻蔑的看着,“不是的话,现在你应该掉头就走,谁也不拦着你。”
这家伙从小出生在底层,世面见得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吧?
刚刚都看呆了。
此时此刻内心是不是欢呼雀跃,自己能当蒲遥的男宠了?
自以为是可以和漂亮的小少爷天天贴贴了?
想得美!
他怎么会让他如愿?
薛慕此时此刻知道冯灿在给他挖坑,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这个家伙同为黑领带,为什么像条忠犬一般的在蒲遥身边鞍前马后。
原来他是嫉妒蒲小少爷的男宠啊。
他觊觎小少爷的美貌。
可笑。
薛慕没空理会他,他现在有更想要知道的事。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蒲遥。
“我想知道那天在洗浴室……”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漂亮的蒲小少爷大声叱骂:“闭嘴!不准乱说!”
他恼怒叱骂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激动,耳尖红红的,连瓷白一般的皮肤都浮现浅浅的粉色。
更生动漂亮了。
冯灿贴近蒲遥的耳边,幽幽的问:“什么洗浴室……遥哥,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蒲遥生气,“你也闭嘴!”
他恼怒得站了起来,往周围走了一圈,纤细雪白的手指指着人。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给我出去!”
紫领带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连忙走了出去,但是眼睛又偷偷的看他,粘稠的、舔舐般的一寸寸的偷偷打量。
最近那个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蒲遥最最最重的指的是冯灿,“特别是你,给我滚!给我找来的什么玩意?”
在听到“什么玩意”的时候,冯灿一瞬间露出了笑意。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意戛然而止。
因为蒲遥竟然对薛慕说:“你留下。”
笑容突然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蒲遥。
为什么会将这个庸俗的、卑劣的、下贱的男人留下?
虽然已经确定这贱人是蒲家的真少爷,但是蒲遥可不知道。
一个贪慕权势、举止粗鲁,没有任何教养的家伙,凭什么入得了他的眼?
还是说他们俩个之间发生过什么?
在洗浴室里发生了什么。
冯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不想让两个人单独相处。
蒲遥见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冯灿不听话,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意外,连最乖的冯灿都不听话了,一种权威被冒犯的怒意油然而生。
“冯灿,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冯灿蓝色的双眼直直看着他,两秒过后,他微笑起来:“好的,遥哥。”
他很快就离开了,转过身的一瞬间脸色黑得可怕,还掉队在后面想多看看蒲遥的紫领带触及他的脸色,吓得连忙快走离去。
冯灿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垂眸冷冰冰的打字。
[游戏要到高潮了,准备好了吗?最近小少爷很不乖,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对方发来一个贱兮兮的狗头嘲笑的表情:[这么久不联系我以为你真的成了假少爷的小狗了呢,你该不会对假少爷动心了?你也要变成无聊的人了吗?竟然会对随意可丢弃的玩具有了感情?]
冯灿:[怎么可能?我只是为了更好的融入游戏里而已,沉浸式的游戏不是更好吗?高潮之后,我又该扮演什么角色呢?]
冯灿微笑起来:[成为假少爷的守护天使,还是日夜缠着他的恶魔,到底哪个更有趣?玄佑,要不要替我做个选择?]
黑领带玄佑,二年级生,成绩一塌糊涂,却是个游戏天才。
玄家在五年前才跻身一流世家,几乎全是靠的他。
玄家的独苗苗,却掌握了玄家大半的财富。
十年前风靡全球的游戏横空出世,谁也不敢相信这背后的创始人竟然是个九岁的小孩。
玄家本来是个没落贵族,而后靠着玄佑游戏赚的钱,竟然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的母亲是冯家的不受宠的四女儿,也就是冯灿的四姨。
虽然不受宠,但是也是因此和冯家有了联系,再有游戏带来的惊人收入,使得他们比一些清贵的一流世家看起来都有底蕴。
最重要的是玄佑和冯灿从小认识,一眼就知道对方是同类人。
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游乐场。
当然,学校也是。
玄佑:[我猜你想让我给你选天使,但是冯灿,我认为你更适合当恶魔,用真正的自己面对他,白日黑夜、甚至在他的梦里都是你挥之不去的影子,这样不是更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