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空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柚坐在椅子上小声说道:“我就说我没事吧。”
雪糕也没吃成被谢寒浔带来检查了一大堆的项目,最终得出来的结果是神经性的,压力过大引起焦虑也会这样。
林柚自己猜测过耳朵的问题是焦虑导致的,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小时候。
小时候的林柚渴望得到关注和关心,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不喜欢自己。
可能是保姆看他可怜常常灌输世界上不会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电视上常常讲述只有做了错事的孩子才会被父母讨厌,想要被喜欢就要投其所好。
年幼的林柚信了,像是抓到了最后的稻草一般,每天偷偷地躲在楼梯后面观察严茜喜欢什么。
严茜喜欢画,林柚便每天学习绘画,忘记吃饭忘记睡觉只想着画出可以得到赞赏的画。
直到遍地撕毁的绘纸,被打翻的颜料盒,画笔被折断。
“你让我感到恶心。”
颜料干在脸上很难清洗,林柚到现在都记得肌肤被搓红的一碰就泛疼的感觉。但年幼的林柚不明白,自以为严茜不喜欢画了。
严茜有了新的爱好,她喜欢听小提琴曲,每到午后悠扬的小提琴曲飘荡在家中。
林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小提琴手登门,年幼的林柚不认识,但他却很开心,每当那种时候他都需要穿上漂亮的衣服站在严茜旁边。
很近。
近到他抬手就能拉住严茜的手掌。
转折是一次演奏,林柚收到了第一件礼物,一把价格昂贵的小提琴。
年幼的林柚抱着小提琴忐忑地望着严茜,眼底是渴望却又不敢说出来。
严茜可能是心情好,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过多的表达,让林柚收下了小提琴。
这像是一种信号,年幼的林柚意识到了开始想尽办法地学习小提琴,他想演奏给严茜听。用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林柚在小提琴上很有天赋,很快就学会了第一首曲子,他站在严茜的必经之路上,充满自信心地演奏了人生第一首小提琴曲。
等来的却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严茜像是疯了一样,神情熟悉又陌生。
“我喜欢什么你就要毁掉什么是吗?!”
小提琴被打落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是一记耳光。
‘嗡’的一声耳边安静了,他只能看到口型,还能看到慌张跑来的保姆和林父。
从此以后林家开始无休止的争吵,漆黑的房间和一扇小小的窗户成了林柚最常待的地方,可笑又幼稚的讨好才终于告一段落。
林柚低囔了一句:“我真的没事。”
谢寒浔拿着林柚的检查单子确定各项都没有问题后,说道:“林柚同学听不到了还怎么拉小提琴?”
林柚弯了弯眼睛,笑道:“不会的,好多年了呀。”
谢寒浔凉凉地看着林柚,前一秒还连他的话都听不清,现在却说自己不会突然听不到。
“那你说我之前说了什么话?”
林柚手指蜷了蜷,他抿下唇有点心虚。
他的确没听见那句话是什么。
“嗯……”
谢寒浔静静看着林柚,等着听他胡编乱造。
林柚眼睫轻轻眨了一下,疯狂动脑筋猜想谢寒浔说了什么。
谢寒浔声线平缓:“这样吧,我之前说了几句话?”
林柚立刻道:“一句。”
他记得只有一句的口型来着。
谢寒浔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们换家医院再检查一遍。”
林柚眼眸微微睁大,连忙拉着谢寒浔的袖子:“等等,两句?”
谢寒浔低眸看了一眼被揪住的袖子,抬眸盯着林柚的眼睛看几秒,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叹了口气。
“耳朵还疼吗?”
林柚摸了摸被贴住的耳朵摇头:“不疼了。”
只是还有点火辣辣的,疼到也算不上了。
回去的路上林柚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出神,快速掠过的树上还挂着彩色的灯。
他小声喊了一声:“谢哥。”
“嗯?”谢寒浔眸光扫过:“耳朵疼了?”
林柚摇头轻声说:“不是,就想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谢寒浔喉结向下压了压,心底警惕起来:“不是吧林柚同学,给我发好人卡?”
林柚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就是就事论事。”
他没想到谢寒浔能往这上面想。
谢寒浔唇角挑起:“这个意思是我还没出局?”
林柚透彻的眼眸望了谢寒浔几秒,随后又扭头望着窗外,心跳快了几分,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
话语刚落,耳尖泛上了一丝热意,脸颊也微微带着一丝薄红,整个人的体温变热了很多。
谢寒浔:“什么?”
林柚破罐子破摔:“没出局。”
“林柚同学,你耳朵红了。”谢寒浔低笑。
林柚抿了下唇嗫喏道:“可能是之前捏的。”
谢寒浔眸底含着笑,语调轻缓说:“哦。这样啊。”
林柚重新肯定了一遍自己的话:“对。就是这样。”
夜晚的星星闪了闪,停留下来。
*
小提琴曲练习的差不多之后到了最让林柚头疼的表演。
话剧社的成员都很热心,基本上都是科班出身拼命把自己课上学来的锦囊相授,越是一股脑儿想要几天速成反而越晕。往往林柚还没等说什么,话剧社的人已经先吵起来了。
方衡:“不对,老师说过情绪不是这样递进的。”
于晴反驳道:“质疑学姐是吧,我们就是这样学的。”
“这样带入得更快,更容易抓住观众的眼睛。”
其余几
人附和道:“对,的确是这样。”
方衡:“话剧本来限制就大,林柚一个新手这样让他怎么演?”
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点头:“说得也对。”
林柚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剧本一会跟着看看这边再跟着看看另一边,脑袋里一片迷茫。
方衡想把自己学的塞进林柚脑袋里,于晴也想把自己学的塞到林柚脑袋里。不同老师教授的不同表演方式直接变成了一个大矛盾。
安歌力排异己:“用我的方法。”
“不行。”X2
“我的方式刚好!”X2
林柚深深叹了口气,举起剧本打断了几人的对话:“不如让我自己来试试?”
三人不说话了,争论了一会得出了既然选不出来就让林柚先自己尝试的结论。等林柚哪里出现问题之后他们再来找解决方式。
确定下来后林柚周围安静了很多。
话剧社的人担心林柚刚开始会放不开,特意给他挪了一个杂物间出来在里面独自练习。
林柚要饰演的角色从故事开篇便性格肆意不畏惧且热烈,直到中后期因为喜欢同性的性取向遭受了极大的世俗挫折,再加上被背叛的感情才会变得格外疯狂,就像是主角的对照组一样是个很悲惨的人物。
只是热情奔放对林柚来说就已经很难演了。
他先熟读了一遍剧本,将大概的剧情都记住,第一段的台词也背了下来。
杂物间里有面镜子,林柚在读台词的时候正对着镜子练习,刚开始几遍还有些不适应,读着剧本里台词有点自恋过头的意思,等后面几遍才渐入佳境。
满满的也悟到了一点东西。
等到晚上,话剧社的人全都离开之后林柚还在练习。
他坐在椅子上在空旷的活动室里看剧本,灯光昏黄周围安安静静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更能沉浸到角色的情绪中,将一切都屏蔽了出去。
直到大门口的声响吸引了林柚的注意力,他扭头发现谢寒浔正站在门口举着手机拍照。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
丝毫没有自己偷拍被发现的自觉。
谢寒浔收起手机问:“练习得还顺利吗?”
林柚看着剧本叹了口气:“感觉缺点东西。”
虽然对着镜子表演得也还可以,但是总感觉缺少一点灵魂。
谢寒浔环顾了一周,没发现别的话剧社成员,眸底若有所思:“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练习。”
林柚神情迷茫了几秒:“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练习啊,跟我对戏的小孟最近课很多走不开,等我先熟悉之后再练习对手戏。”
谢寒浔‘哦’了一声,弯着唇:“那需不需要一个陪练?”
林柚愣了两秒,意识到谢寒浔在自推,他弯了弯眼眸:“好啊。”
他独自练习的时候没有实物,总是会很出戏,谢寒浔帮他对台词的话说说不定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林柚将
椅子让出来,拉着谢寒浔的手腕将他安顿在椅子上坐好,随后将自己的剧本递给他,侧头在旁边指出:“这个用黄色荧光笔标出来的就是我要演的角色,谢哥你就读旁边的就好啦。”
谢寒浔翻看着剧本熟悉台词,看到某一段话后眉梢微挑:“全部都要演?”
林柚点头:“当然啦。”
谢寒浔盯着剧本台词看了几秒:“先从哪一段开始?”
林柚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谢寒浔旁边:“第一段吧,顺着来可能会好点吧。”
林柚饰演的角色几乎是出场就将人物性格定了下来,他接受了一段荒诞的表白,以赌局开始的感情却成为了他毕生所爱,也就是后期让他为之疯狂的人。
而第一段就是他遇到歌者的时刻。
林柚回想着第一段的台词,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抬眸就对上了谢寒浔含笑的眸子。
但一切是为了话剧社,林柚已经答应了帮忙总是要练习的,早晚要走出这一步。
谢寒浔姿势懒懒散散唇角勾着笑:“我准备好了。”
看起来很跃跃欲试,比林柚这个要表演的人还要感兴趣。
但感兴趣的点让人摸不透。
两人面对面站在空旷的话剧社中。
林柚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说道:“谢哥你开头吧。”
谢寒浔视线扫过台词,抬眸认真地注视着林柚,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像是在读台词又像是在接着台词说些什么:“午后卧房的玫瑰带着独属于你的气息,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沉醉其中。
“在我匮乏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让我成为你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