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说注意哪里呢。”林柚看着谢寒浔不明白怎么还没说他就知道了。
谢寒浔懒懒抬眸,随口说了两字:“弦轴。”
林柚眼眸微微睁大,老古董小提琴的弦轴一直有问题,但是林柚已经很少会拉小提琴所以一直没有换的想法,再加上每次去找老师傅刚好可以维护也就彻底没有换轴的想法。
小提琴维修最近一次还是高中的时候,小提琴自从上次被恶意拆开之后再也没有修过。
上次还是陈故修的。
“这个是怎么发现的?”林柚不由的有点好奇,他以前找过一些小作坊很多地方都要提醒才知道注意。
谢寒浔:“很明显。”
“你的琴头和主体都大修过。”
林柚连忙点头:“对,都修过还有主体开裂。”
小提琴被弄坏过当时他以为修不好了甚至都要丢掉。没想到谢寒浔竟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谢寒浔换弦的动作一顿,盯着琴弦看了几秒问:“有没有铅笔?”
林柚画稿经常会备着铅笔,桌上随手一拿都是,他将铅笔递给谢寒浔:“给。”
谢寒浔用铅笔在弦头弦尾画了几下,再按照步骤将琴弦还上,轻微地调整琴弦时没有传来细微的咔声。
林柚眼眸睁圆侧着头专注地看,发现很多操作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很快弦就换好了,谢寒浔将小提琴还给林柚:“好了,试试。”
林柚拨动琴弦简单地调整了一下音调。
谢寒浔靠着椅子背望着林柚,沉默了几秒声音听不出情绪:“怎么又想拉小提琴了。”
林柚将A弦的声音调整好,慢吞吞说:“我答应了话剧社帮忙演出,那个角色要用到小提琴。”
谢寒浔嘴角往下压了压,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真的是异想天开。
他揉了一把林柚的头发:“早点睡。”
*
第二天,连轴排练的话剧社已经彻底变成997了,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林柚一早便拿着小提琴赶去了话剧社,他需要先练习要用到的小提琴曲,再加上很久没有演奏过需要重新熟悉起来。
方衡好奇地凑了上来,盯着小提琴看出了一点名堂:“太专业了吧。”
他昨天果然没有看错,谁家学过一点的用少说得二百万的琴。
林柚弯了弯唇:“没有,我是业余的。”
方衡目光肃然起敬。
安歌在一旁说道:“对了,剧本池佑还在修,听起来戏份挺难减的,这几天你可以先用原先的剧本练习,出入应该也不大。”
林柚点头,原本的剧本他有一份也剩下了重新打印的时间:“我用之前那一本吧,刚好都做了标注。”
安歌笑道:“好,等剧本修改好了我再给你,这几天可能需要你先练习一下小提琴啦。”
林柚手里拿着琴谱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话剧社的
成员都在练习,有些在角落里几组几组地扎堆练习。
他问:“我练习的话会不会影响大家?”
方衡第一个出声否认:“怎么会,不会打扰的。”
昨天林柚随手调整琴弦的时候已经让话剧社大部分都见识到了,只要不是跟方衡一样的锯木头音大家都想再重新听几遍。
安歌附和道:“你就在这里练就可以,大家都想听。”
不远处的于晴也喊了一声:“对,我们已经遭受了方衡好几天的锯木头音了,你放心练,我们的心比石头都硬。”
方衡火大张牙舞爪地回呛:“什么意思!”
于晴脸上带着笑,摁住了张牙舞爪的方衡:“大家还挺想听听原版的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苦锯木头音久已。”
方衡:……
话剧社实在是被锯木头音困扰了太久,已经被锻炼得什么声音都能自动隔绝了。
林柚刚上手对乐谱并不是熟练,再加上他更习惯用尼龙弦上手自然也慢了很多。
等整个曲子可以完整地演奏出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林柚将琴放在左肩上架好,漂亮的眼眸凝望着前面的琴谱,右手姿势放松,周身环绕着悠然的气息,四弦乐器得天独厚的优雅由内而外地散发。
琴弦被拨动时悠扬独特的旋律环绕在话剧社中,琴声吸引着目光,在一开始的轻松浓郁氛围过后,四弦乐器独有的沉闷音调才渐渐展现,仿佛将人带入了琴谱中沉浸在情感的漩涡中。
话剧社的成员停下了练习,视线纷纷落在了林柚身上,感受着曲子中情绪的转变,不由地被带入了进去。
安歌下意识地举起手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
旋律从沉闷转变成疯狂,快节奏的音符跳动,歇斯底里的绝望将人的喉咙扼住密不通风地包裹其中,仿佛光永远被黑暗侵蚀。
风吹动白纱的窗纱,让人的视线落在了林柚身上,昳丽漂亮的面孔面无表情地望着琴谱,高雅中散发着肆意与轻狂,在疯狂的小提琴音下过分理智的面孔产生了巨大的反差,让人不寒而栗。
原本还有细细的交谈声,在这一刻全部停止了,仿佛呼吸都要被遗忘了。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玻璃落了进来,傍晚的室内昏暗,林柚站立的地方占据着室内仅有的光芒,绚烂的晚霞倒映在他身后,发丝渡着金灿,透彻的眼眸被眼睫遮挡住了大半,情绪隐藏在黑暗中仿佛一场真理的宣判。
琴音停在最后的高潮,林柚握着弓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众人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不知道是谁最先鼓掌,掌声接连地起了一片。
只是一场演奏,就将隐藏在角色身下的最黑暗疯狂的一切袒露在观众眼中。
林柚抬头时神情微微愣了几秒,刚刚过于专注地看琴谱完全没有意识到众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
他挠了挠脸颊神情有点不自然地腼腆:“应该没有锯木头的声音吧?”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演奏过了,基本功都忘得
彻底,贸然尝试演奏全曲很担心自己演奏得有问题。
方衡是最先出声的:“我现在知道我的小提琴又多拉跨了。”
话剧社的成员噗笑一声:“终于意识到你的锯木头音有多难听了是吧?”
一旁的于晴激动得差点直接扑上去:“啊啊啊简直不好太好!柚宝你太厉害!”
安歌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于晴:“林柚手里还拿着小提琴呢。”
林柚吓得后退了半步,轻声道:“本来还担心太久都忘记了。”
安歌说道:“对了,我刚刚录的视频能放在话剧社的公众号上吗?这个视频肯定能给我们话剧社拉很多新人进来。”
林柚没什么意见:“可以。”
安歌:“正好发给池佑一份,他没来可亏大发了。”
话剧社大门口,谢寒浔眸底倒映着林柚,恍惚得像是回到了高中的午后。
独自站在活动室里的少年架着小提琴,盈着春日的风,柔软的发丝落上了阳光,白纱微动白皙漂亮的面孔神色淡淡,在悠扬轻快的音乐反而带上了几分放松。
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唇角还勾着笑,在空旷的活动室内周身的气息都带着明艳动人。
没有医务室的迷茫,没有户外课的淡漠,像闪烁的星星砸在人的心口,让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节拍。
在十七岁的年龄遇到了一颗无法遗忘的星星。
但星星很快划过天空从不停留。
星星的记忆里没有他。
池佑冷冷道:“现在能说你来话剧社想要做什么了吗?”
谢寒浔淡淡回道:“这还不明显吗?我来接人。”
池佑看了一眼林柚又看了一眼谢寒浔眉心皱起。
林柚刚从话剧社里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寒浔和池佑,他疑惑:“你们怎么没进去。”
谢寒浔伸手接过林柚手里的琴盒。
林柚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琴盒递过去。
池佑看着两人的动作迟疑了几秒。
谢寒浔唇角勾着,帮林柚背着琴盒不紧不慢道:“不想打扰你演奏。”
林柚弯了弯眼睛:“怎么会。”
可能是好久没有摸小提琴了,演奏一次完整的曲子有点兴奋,林柚站在谢寒浔面前不由得话有点多细声地絮絮叨叨:“谢哥你听到刚刚的曲子了吗?”
谢寒浔:“听到了。”
林柚有些忐忑问道:“怎么样?会不会很糟糕我好久没练了。”
谢寒浔看着林柚的眼睛,悠哉地点评道:“满分一百分的话,勉勉强强打个二百分吧。”
林柚被这个打分方式逗笑了,放松了下来:“哪有这样打分的。”
谢寒浔:“曲子好听加一百分,是你演奏的加一百分。”
打分的方式是偏爱。
林柚还记得一旁的池佑,他打了声招呼说先走了。
池佑木着脸点头,还能听到并排离开的两人的对话。
林柚轻声问道:“谢哥你有喜欢的听的曲子吗?”
谢寒浔慢悠悠声音似笑:“怎么,我有喜欢的你就演奏给我听吗?
林柚抿了下唇▌_[(,考虑了一会道:“我考虑考虑吧。”
谢寒浔认真道:“LoseYouNow。”
林柚神情有点惊讶:“我们喜欢的一样诶。”
谢寒浔眸光落在林柚身上,漆黑的眸底溢着笑:“真巧。”
他最喜欢活动室里像星星一样的少年演奏的LoseYouNow。
听了一耳朵的池佑:……
靠。
怪不得谢寒浔能有这个闲工夫来话剧社转悠。
林柚忽然道:“对了谢哥你有没有感觉到宿舍里好像有蚊子了。”
他昨天见了两只飞得慢悠悠的蚊子。
“不过这个天也差不多要有了。”
谢寒浔:“嗯,宿舍里的蚊香液也用完了,刚好买点回去。”
林柚点头:“有点想吃雪糕了。”
谢寒浔低笑了一声。
两个人干脆改道去了便利店。
这个时间段便利店周围没什么人,林柚和谢寒浔分头行动,他在门口的冰箱里挑雪糕的口味,谢寒浔去找蚊香液。
林柚给雪糕付完钱看了,余光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有只弱小的猫咪正在翻东西。
看起来像是在垃圾里面找食物。
弱小的猫咪看起来正在啃塑料的东西,扒拉了半天也吃不到一点东西。
林柚顿了一下买了一根火腿肠,付钱后剥开小心翼翼地往猫咪旁边走。
橘色的小猫警惕心很重,没等林柚靠近他就弓起了背哈气。
林柚没再靠近,他蹲在不远处将肠放在干净的包装纸上,推开了一段距离。
猫咪的警惕心很重,虽然闻到了火腿肠的味道但又警惕地盯着林柚不敢靠近。林柚没办法只能又往后绕了一下,整个人走出了好远直到躲在树,那只警惕的小猫才上前咬住香肠飞快地躲进了草丛里。
林柚松了口气,刚准备回去将地上的包装袋丢掉,扭头时注意到了另一边路上挂着的横幅。
绿化带上红色背景格外明显。
林柚看着横幅身体忽然僵硬,呆愣愣地看着横幅上的名字。
‘欢迎国际著名舞蹈家严茜女士到校指导。’
夕阳的光眩目的有些晕,林柚的心脏跳得很快,咚咚的声响和眩晕感让他手脚麻木。
林柚指尖攥紧耳边捕捉到了高跟鞋走路和对话声。
他站在修剪好的绿化带后僵直的没有动作,耳边听着逐渐靠近的声音。
“听说严老师您的儿子也在A大就读?”
年长的女声冷漠:“从哪里听说的?我没有儿子。”
“抱歉抱歉。”另一道声音慌张地道歉:“可能是我记混了。”
只隔着一人高的绿化带,声
音清晰地传递到了林柚的耳朵里。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敲了闷棍泛着疼痛,左耳发出剧烈高频率的声响,耳鸣噪音像是破旧的空调外机。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远去,林柚的呼吸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空气有些稀薄,耳鸣也在加重。
他下意识地用老办法缓解情绪,指尖捏紧了耳朵,嗡鸣声反而加剧了,耳边全是混乱的争执。
“别恶心我。”
“带着你的小提琴滚。”
“我喜欢什么你就要用来恶心我是吗?”
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边的高频噪音消失了,只剩下了口型,脑袋沉闷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感知不到。
疼痛感知不到,心跳感知不到,声音感知不到。左耳像是坏掉的零件,连带着其余的零件也跟着失效。
“林柚,看着我。”
宽大掌心牢牢地捂住了林柚的耳朵,焦急的呼吸声渐渐清晰起来还有呼喊声。
不是他的。
林柚抬起头视线聚焦时映入眼帘的是谢寒浔。
谢寒浔双手捂住林柚的耳朵,冷峻的面孔带着焦急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语气低沉:“又耳鸣了?”
林柚怔然了几秒,眸底映着迷茫。
他听不清谢寒浔在说什么。
谢寒浔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指腹扫过林柚耳边的发丝,学着看过的方式帮他揉着耳朵。
“听不清?”
林柚耳边高频的噪音平静了很多,抓着谢寒浔的手腕:“这句听到了。”
他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刚刚好奇怪连心跳都听不到,好不真实跟假的一样。”
谢寒浔脸色沉了沉,并没有被林柚的话逗笑,反而心情变得很糟糕。
林柚刚想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手腕被握住一点力度就将他拉进了一具温热宽阔的怀抱中。
一只耳朵被捂住,微微压了压侧脸贴在了胸膛上方一点。
林柚眼眸缓缓睁大,手指慌乱地握住谢寒浔的手臂,嗫喏道:“做什么?”
“听我的。”
林柚倏然怔住,耳边是有力跳动的心跳声。他指尖不由得捏紧,几个呼吸之间渐渐放松下来,贴着谢寒浔的胸口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
他抿了下唇小声道:“谢哥,你的心跳好快。”
谢寒浔掌心缓缓捏揉着林柚的耳侧,一边安抚一边说道:“当然了,本来喜欢你见到你就跳得很快,现在被吓到了,跳得就更快了。”
林柚微微仰头,认真问:“时间久了不会出问题吗?”
谢寒浔:“……”
他语气凉凉:“放心,在你答应谈恋爱之前都不会有事。”
“之后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