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富二代圈子的人都知道尉嬴失恋了。
虽然尉嬴从不说起,但是从他最近的行为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早就已经没了心,整个人就像一个空壳子,哪怕公司运转正常,哪怕他也出来正常社交,但是大家都知道尉嬴死了一次。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后来他们公司和国外一家婚纱公司合作出了春季的新款,当看到那些模特在t台上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那些模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曾在娱乐圈回眸一瞥倾国倾城的女人,辛妲。
辛妲已经许久没有传出新的消息,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只有知情者知道,辛妲结婚了,定居美国,丈夫是美籍华人,两人天造地设,极为登对。
而尉嬴,就这么等着一个已经嫁给别人的女人,又等了整整一年。
他觉得自己该醒过来了。
这天夜里黎悯发了个消息,说让尉嬴过来家里喝酒,还照例叫了一群好兄弟,于是尉嬴过去,几个人在大厅逛了一圈愣是没见到黎悯。
后来他们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下走,地下室里终于见到了黎悯,男人正手里玩着一条蛇,看见他们的时候微微抬起头来,“来了?”
傅暮终往后跳了一步靠近福臻怀里,“我靠,黎爷您悠着点。”
黎悯上前,手上就这么缠着一条蛇,他走近了靠近尉嬴,盯着他的脸,“辛妲问我融资。”
这六个字,让尉嬴原本已经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尉嬴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重复了一遍,加上了疑问的语气,“辛妲问你融资?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黎悯仿佛想从尉嬴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痕迹,然而很可惜,没有。
倒是旁边抱在一起的傅暮终和福臻互相看了看,然后喃喃,“为什么突然间要融资?辛氏的运转出问题了?”
黎悯没说话,几个人在他地下酒窖里开了酒,原本放着茶杯的茶几被撤了下去,上面放着几瓶新开的红酒,后面是一个私人影院,黎悯带着蛇盘进沙发里,男人冷漠的脸倒是像极了他手上那条黑王蛇的表情,简直冷血得一模一样。
尉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呢,你决定帮吗?”
黎悯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帮不了。”
尉嬴眯起眼睛,似乎是在体会他那三个字背后的深意。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我没听错吧?”
蓝懿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凑上去,“尉狗居然只说了一个哦?我不信,背地里肯定急得立马给辛妲转个几百万去了。”
黎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这可不一定。”
“尉狗明显还没走出情伤。”
卫阙双手抱在胸前,“几百万买辛妲一句谢谢还是会做的。”
傅暮终和福臻仍旧是一脸看戏的神色,几个人各自在黎悯家地下一层坐下,随便挑了个电影,一帮搅屎棍又凑在一起计算着如何让尉嬴重新追回辛妲。
“我觉得啊,现在辛妲出事,尉嬴是时候该出现了。”
卫阙分析地颇像那么回事,“正好趁着女神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一举拿下。”
“卫阙这样的肯定是万年备胎。”
旁边傅暮终贱兮兮地说了一句,“女神出事了才想起尉嬴的话,这说明平时没事就压根没想到他,尉老狗真惨。”
“我靠你他妈会不会说话,谁是备胎啦!”
卫阙这句话一出,几个兄弟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不约而同放在黎悯身上。
黎悯冷笑,“我的蛇饿了。”
几个搅屎棍立刻倏地把视线收回来,装作四处看风景。
“但是为什么辛妲会出事?商幸尧财力不小,为什么她会到了要找黎悯融资的地步?”
蓝懿平时看着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是挺会思考问题的,直接把重点挑了出来,“辛妲肯定知道黎悯关系和尉狗好,所以要是找了黎悯,黎悯一定会把消息告诉尉嬴,她到底是不是想通过黎悯让尉嬴知道这件事呢?我觉得这个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现在说那么多屁用啊。”
福臻靠在傅暮终肩膀上指了指尉嬴,“辛氏不是一直都有林风帮忙看着吗?林风不是尉嬴的特助吗?尉嬴怎么可能不知道?”
尉嬴又很轻声说了句,“我半年前就没让他管了。”
“……”福臻收回视线,“当我没说。”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傅暮终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搂着福臻,两个人臭味相投凑在一起,“也许是背后的人,是只有黎悯动得起的?我不信,黎悯这孙子还没有我家里中央权力大,辛妲到底是遇上了谁?”
“我们直接飞过去见她一面不就好了。”
卫阙摊摊手,“黎悯,辛妲和你约了见面吗?”
黎悯翻着手机短信,“下周五洛城。”
“我靠!”尉嬴当即跳起来,“黎悯!你他妈背着我和辛妲短信来往?你这是敲我墙角吗!你真不要脸!”
黎悯一脸冷漠睨着他,“辛妲主动找我的。”
“我不服!”
尉嬴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忽然间眼睛又红了,“她为什么不找我呢?她……她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想过找我……”
“哎呀哎呀打住。”
卫阙觉得尉嬴最近真是水做的,动不动眼眶就红了,从旁边抽出一张餐巾纸,“要哭边哭去,哭完了哥几个陪着你去洛城找她。”
尉嬴一秒钟就怂了,“我有点怕……”
“得了吧。”
福臻懒洋洋地倚着傅暮终道,“咱几个搅屎棍再努力也没用,尉老狗太怂了,烂泥扶不上墙。”
“你放屁!我现在就订机票!”
尉嬴一声令下,立刻所有人都开始拿出手机来看航班,一起订完了票之后尉嬴手都有点抖,“我……我又可以见到辛妲了……”
“看把他紧张的。”
傅暮终说,“莫慌,谁还没个孙子的时候。”
尉嬴一看傅暮终那个眼神就来火,指着他和福臻,“你俩跟对基佬似的搂一块干什么呢?!”
福臻嗷的一声从傅暮终怀里窜起来,“傅老三你对我图谋不轨!”
尉嬴那帮人提前了三天到的洛城,一下飞机尉嬴就觉得自己立刻怂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和辛妲见面了,他居然还有些紧张。
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反正他过得不好,他想她想得快疯掉了。
黎悯下飞机的时候看尉嬴那个眼神意味深长得令尉嬴心里发虚,他们在洛城的酒店里等了三天,各种计划都准备好了,终于等来了辛妲和黎悯约定的日子。
那天黎悯出去的时候穿得特别帅,尉嬴在一边看了泛酸水,“你干嘛啊,相亲去吗?”
黎悯这会子笑了,“长得帅怪我吗?”
尉嬴嗷了一声,举着烟灰缸要杀人,让福臻和傅暮终拦住了,一群人起哄,“黎爷先走吧,我们一会就跟过来!”
“按照a计划行事!”
黎悯到了辛妲给的餐厅地点的时候,坐下不到五分钟,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细长的身影。
辛妲戴着墨镜,风姿款款地走过来,时隔一年没见,她依旧是优雅动人的,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甚至比一年前更加动人心魄。
尉嬴在角落里看见辛妲的时候,整个人都恨不得窜出去,要不是蓝懿抓着他,他觉得自己这会子可能会当街绑架了辛妲就走。
她更美了,眉眼妩媚,也比一年前更冷静沉默,眼光清冷且明亮,像是想开了很多。
看见黎悯的时候,辛妲冲着黎悯打了个招呼,随后坐下,两人乍一眼看过去就跟一对是的,尉嬴觉得回去路上该买把刀,他在琢磨是一刀捅死黎悯比较好还是多捅几刀慢慢让他死。
两人的谈话声很轻,尉嬴他们听不见,躲在暗处,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怜。
当初他可以光明正大搂她入怀,可是现在呢?瞧瞧他们之间的感情被他逼到了什么穷途末路的样子。
尉嬴的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辛妲,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辛妲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有视线,警觉地问道,“黎少是一个人来的吧?”
黎悯睁眼说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地,“一个人,怎么了?”
辛妲这才稍稍放下戒备,“感觉有人在看我。”
“可能因为觉得你眼熟吧。”黎悯恰好地提起来,“你现在不来娱乐圈了吗?”,江城还有个人天天在盼你呢。
“没意思。”
辛妲笑了笑,“我很久没去演戏了,前阵子商绾还叫我出来接活动。”
“最近都在管理辛氏吗?”黎悯淡淡地问了一句,辛妲开始切入正题,看见两人交谈得如此认真,蹲在角落里的尉嬴又开始浑身扭来扭去。
忍不住了……好想……好想跑出去扛起辛妲一个百米冲刺啊啊啊啊啊!
他们谈了快半小时,谈到后面黎悯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辛妲想自己的意思也已经转达到了,她就站起来,对着黎悯告别后走出餐厅。
一群人统统站起来,黎悯却在这个时候一把走回阴暗处,揪着尉嬴的衣服,将他拉到了厕所里。
尉嬴还没喘过起来,就看着黎悯对他冷笑,“半年前就不管了?辛氏的东西一概不知?尉嬴,你还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尉嬴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压低了。
黎悯冲他笑笑,“辛妲不知道真相,但我算是听明白了,能把辛氏重新逼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尉嬴你。”
尉嬴瞳仁缩了缩,没有反驳。
“怎么,这是最新一招追女人的方法吗?”黎悯松开他,两人在厕所过道里对视,“尉嬴,你别装了,辛氏能出问题因为你在推波助澜,你说辛妲要是知道是你干的,她会不会从此跟你彻底恩断义绝?”
尉嬴脸色变了,看着眼前的好兄弟,许久他才哑着嗓子,眼里一片绝望。
他说,“黎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让辛妲回来。”
“把辛家搞破产就是你所谓的让辛妲回来?”
黎悯看了他一眼,“尉嬴,你这样只会让辛妲恨你。”
“反正她那么恨我了,再多恨一点也无所谓。”尉嬴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恨吧,恨总好过忘了我。”
辛妲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尉嬴干的,她只是想找黎悯帮忙查一查背后是谁,因为她隐隐觉得那个圈子脱离不了干系,可是没想过如果是尉嬴令她辛家再度破产,她该何去何从。
辛氏的运转再度出现了问题,而这一次商幸尧自己也因为背后有人捅刀子举报,导致他根本不能回国,辛妲想要回国去看看,商幸尧同意了。
“抱歉。”男人垂下眉目,“我不知道背后是谁找到我黑钱的证据……所以这些东西要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就没办法回国。”一回去就肯定要被抓。
辛妲一个人坐了飞机回国,她不知道的是,同一班航班上,也有男人跟着她的步伐回到了这片土地,看着她从安全通道走出去,尉嬴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黎悯评价尉嬴这一次的行为就是自己作死,但尉嬴不觉得,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找到商幸尧的证据,让他不敢回国,再利用辛氏财阀的危机让辛妲回国,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
只要辛妲回国,只要辛妲在他身边,哪怕她是别人的老婆,他都不会再怕了!
尉嬴先回家了一趟,尉辛在那边玩游戏,看见自己老爸进来眼睛都不眨的,说了一句,“爸,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我操!
尉嬴眼睛一亮,“你妈说啥?”
“我妈说她家里要破产了。”
尉辛抬头看着尉嬴,一大一小两张脸互相对视,“还有就是她明天接我出去玩。”
尉嬴说,“那你明天偷偷去问你妈的银行卡号,你爹我给她打钱。”
尉辛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尉嬴面前看着他的脸,盯了半晌,随后道,“我猜是你干的。”
“……”这小王八蛋不会是柯南转世吧?
尉辛说,“我觉得换你以前肯定哭爹喊娘要去帮我妈了,现在这么镇定,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尉嬴立马赔笑,“你别多想……”
“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和我妈告状。”
“……”
尉嬴这一晚上没睡,上半夜捉摸着要怎么让尉辛那个小王八蛋闭嘴,下半夜想着明天去找辛妲要准备什么,最后早上睡了两个小时,起身就开始穿衣服。
尉辛过来上厕所,看了一眼在弄发型的尉嬴,“爹,你要送我去?”
尉嬴说,“对啊,我也想你妈。”
“我妈妈不想你。”
尉辛摇头晃脑,“你过去肯定要纠缠她。”
“……”尉嬴把尉辛拎起来,“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今天把你反锁家里。”
尉辛可怜巴巴看着尉嬴,“你忍心分开一对母子吗!你是不是要做小说里那种事情,拿我威胁我妈?然后把我妈妈逼回你身边?”
这臭小子到底是学习到了什么糟粕啊!
“谁教你的?”
“江铃儿姐姐。”
“……”尉嬴觉得他很有必要和江铃儿谈谈以后不能再带坏他的儿子了。
辛妲回国的第一件事是把辛氏财阀稳定下来,第二件事就是跟自己的小情人——也就是她的儿子尉辛约个会。
他们约了在一家自助餐厅见面,辛妲比尉辛早到了二十分钟坐在位置上,二十分钟后,抬头正好看见尉辛穿着一身小西装颠儿颠儿跑进来,辛妲微微一笑,却在看见他背后的男人的时候,笑容僵住了。
尉嬴穿着和尉辛同一系列的西装,整个人打扮得跟走红毯的大明星似的,跟在她儿子身后,双手插在兜里,一年了,他还是没变,风流倜傥,玩世不恭。
可是辛妲却哽咽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慌张地拿着包,直到尉嬴来到她面前,她的眼眶红了又红,终是忍住了,问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送他过来。”顺路……见见你。
尉嬴后面一句话没说出来,看着辛妲的表情,他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曾经有人说过,若他日重逢,我将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曾经相爱过的人,不管分开多久,再次见到的那一刻,终究只有眼泪。
辛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尉嬴看出一些异样来,蹲下来摸了摸尉辛的脸,“你长高了。”
“是啊,”尉辛自豪地说道,“我还长帅了呢!”
尉嬴看了眼自己自恋的儿子,又看了眼辛妲,“你们约了吃自助吗?”
辛妲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抱着尉辛在座位旁边坐下,原本想说尉嬴可以走了,结果这厮厚着脸皮直接坐在了他们对面。
辛妲愣住了,尉嬴倒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臭不要脸地睁眼说瞎话,“尉辛说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意思就是小孩子想要一家三口。
尉辛刚想说爸爸你撒谎结果一看自己老爹的眼神,就吓得把话咽了回去,立刻点头道,“对的妈咪,我想要大家一起吃饭。”
尉嬴这才把眼神恐吓收回来。
辛妲沉默了,许久才抬手找来了服务员,这边是日料自助,她先点了几个刺身拼盘之后就把菜单拿给尉辛,“看得懂吗?”
尉辛说,“几个樱花国字看不懂。”
“你下次可以学学。”辛妲爱怜地摸了摸尉辛的脑袋,“有没有想过学一门兴趣爱好?”
尉辛摇头如捣蒜,“爸爸给我报了美术班跆拳道班还有国际象棋班,还专门请了老师每周教我念英语,我不想再学了。”
辛妲愣了,完全没想到尉嬴让这么小的孩子学这么多东西,抬头的时候,不自觉带上了质问,“你怎么让他学这么多?”
这口气就像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妻子在教训自己的丈夫似的。
尉嬴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迟愣了好一会说了一句,“那……那不是赢在起跑线上嘛……”
“他还小,你怎么能让他压力这么大?”一说到有关孩子的事情,辛妲什么都不顾了,“给他去掉几个吧,一年学一门也好。”
“你还知道惦记他?”尉嬴口气不自觉就冲了,“你在国外大半年,怎么不想想他缺不缺母爱啊?他都快把江铃儿当自己妈了。”
这话说的辛妲眼睛又红了,尉嬴说出去以后才有点懊悔,辛妲难得放下戒备,这会又被他激起了警戒心。
他们吃饭发时候也很沉默,尉嬴幻想过无数次和辛妲重新见面以后的样子,也许她还会恨他,也许她还会出言训他,可是没有想过是这样死气沉沉的。
就像是……就像是辛妲对他彻底放弃了希望一样。
吃完饭尉辛和辛妲分别,尉嬴就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儿子眼里对辛妲的依恋,他觉得他就像个罪人,分开了一对彼此思念的母子。
哪儿都是美好的,只有他是多余的。
被这种刺激到的尉嬴重重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就上前,一把抓住尉辛的手,“走了。”
尉辛被尉嬴强行拖走,眼里有些委屈,平时古灵精怪的他到了这会子有点难过,像是自己的父亲容不得他和他妈妈待在一起似的。
辛妲看着尉嬴带着自己的儿子走,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难受,尉嬴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表情,搞得他像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明明……明明他这大半年过得也生不如死啊!
尉嬴用力抓住了尉辛的手,小男生被捏的疼了,喊了一声,“爸爸,疼。”
“怎么办呢?”尉嬴松开手,用一种无助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爸爸的心更疼。”
辛妲走了,吃完饭就毫无留恋地走了,那种短暂的温暖迅速冷却下来后的失落感占据了尉嬴全部的胸腔,他原本以为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事实上,他只不过是重复再死一次罢了。
辛妲回国,她依旧那么冷漠,依旧对他毫不在意,他觉得辛妲每次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一眼,他就在她眼里被杀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狠的心呢?
辛妲,你回头看看如今的我,回头看看我曾经因为失去你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能……能抵消一些你对我的恨意吗?
他想把辛妲抢回来,不计较一切后果,用上任何手段,都要把她从别的男人身边抢回来。
一想到辛妲若是将曾经对他的热情再给予另外一个男人,尉嬴就会嫉妒到发疯。
他觉得他病了,病态地等待着自己前妻的乞怜等到病入膏肓,哪怕辛妲恨他,哪怕她想要逃离,他也像用尽所有手段把她关在身边。
尉嬴回去的时候眼神空的像是人偶一样,回到家里他慢慢坐下,拉开一听可乐,可是还没喝进嘴里,男人手哆嗦着,一滴眼泪就这么直接落进易拉罐里。
所有被压缩的情绪在这一刻剧烈膨胀爆发,亲眼见识到了辛妲的冷漠之后他觉得自己像是收了一次重伤,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灵魂。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辛妲,想得快疯掉了……
尉辛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露出这种表情,小男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结结巴巴道,“爸爸你……你别哭啊……”
尉嬴抬头,很丢脸看着天花板,这样就能把眼泪憋回去。
可是现实却很残忍地告诉他,他和辛妲之间,已经隔了太多跨不过去的横沟。
他想要重新让她回来,难如登天。
尉辛手忙脚乱帮自己父亲去拿餐巾纸,尉嬴红了眼睛,他便帮他把眼泪擦干。
一大一小两张脸对视,看着自己的儿子,尉嬴道,“你觉得你的新爸爸怎么样?”
尉辛特别实诚地回答,“很帅,对我很好。”
尉嬴感觉自己中了好几箭,男人捂着胸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怔怔发愣许久,他跟飘一样飘回了房间,门一关上,尉嬴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明明天还没黑,可他觉得他就像身处黑夜,看不见一丝光明。
辛妲一回国就传出了一些消息,在国内的几人出去游玩的时候被拍下来,她和肖赫天的绯闻就又一次上了热搜,尉嬴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把那张报纸撕碎。
肖赫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奶油小生,男人身上沉淀下来的气质已经足够沉稳且优雅,他带了辛妲去之前他们很喜欢吃的一家湘菜馆吃菜,商绾和江铃儿陪着一起,没想到另外几个人没拍,倒是把辛妲和肖赫天单独拍下来了。
还加上了一段特别暧昧的标题【事隔经年他们又相遇了】
相遇,相遇你妹!
尉嬴咬牙切齿,林风在一边说,“尉少,您别生气,媒体一天换一个说法,说风就是雨的……”
“那要是你老婆和别的男人被写成这样你乐意吗?!”
林风咽了咽口水,“是前妻。”
尉嬴一下子怒了,“你敢找我的漏洞?你居然敢找我的漏洞!我说她是我老婆,她就还是我老婆!”
林风非常作死地小心翼翼补充,“可是之前离婚……也是您自个儿选的。”
“……”那,那他妈他后悔了不行吗啊!人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现在不是……不是后悔得要死吗!
“商幸尧那边加紧人盯住他,让他不能回国,辛氏财阀那边怎么样了?”
“根据您说的,留了一笔钱……”
尉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想搞这个肖赫天。”
林风又小心翼翼地说,“换做以前,没准搞得起,现在……那……那人家现在是新晋影帝了,背后势力大了。”
“大?大能大过我?他浑身上下包括几把在内没一个比我强的!我就不信了!”娱乐圈的搅屎棍哼哼了两口气,明显不爽,“微博账号拿来!我要爆料他透过炒作上位!”
“人家新电影正好宣传呢,你搞这一波正好帮人家炒作,还不用他工作室花钱买水军了。”
林风清咳了两声,“建议你年后再报复他。他那会子没活动。”
“……”尉嬴转着手中的笔,好看的眉目一扬,“你这意思是,我现在还动不了他?!”
林风没听出尉嬴话里的杀意,倍儿老实地说,“对对对。”
“……”他要炒了这个特助!
尉嬴花了一点时间查到了辛妲和商绾他们第二天还有个约会活动,于是特意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扮得比肖赫天走红地毯还要花枝招展,完了又让林风带着自己去做发型。
林风一边开车一边说,“尉少,你这再弄下去就差画俩眼线当基佬了。”
尉嬴穿着gui的卫衣,脚踩一双vetents,就跟那些在国外的网红富二代似的,对着林风道,“开你的车!”
尉嬴打扮自己花了俩小时,随后又让林风在辛妲他们约定的包厢隔壁开了一间,闷声不响地提前到了kw,走进去的时候还有小姑娘给他吹口哨,“哟,新来的牛郎?真帅~”
尉嬴心说你见过穿这么贵的牛郎吗!转念一想现在牛郎都赚钱开法拉利了,自己没准儿还不如牛郎呢。
辛妲和商绾是在晚上十点到的ktv包厢门口,蹲在草丛里的林风暗戳戳用手机给尉嬴发微信。老板老板,女神来了!
尉嬴眼睛一亮,立刻收拾了自己,随后改变蹲守地点,直接走到了男厕所,跟变态似的一躲就是一个小时。
终于等到了辛妲喝多过来厕所透风,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直接抓了进去,随后门被一锁,男人的气息直接包裹住她。
辛妲不可置信地看着把自己压在墙上的尉嬴,喊出声来,“放开!你疯了吗!”
尉嬴没多说话,他直接抓着辛妲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尝到了辛妲嘴里的酒味,那一丁点酒足够让他醉生梦死无数次,他像是发了狠一般用力掐住她,让她动弹不得,辛妲觉得自己口腔里的所有空气都被尉嬴掠夺到消亡,他才松开她。
一松开,她便红着眼睛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尉嬴没躲,硬生生受下了辛妲一巴掌,他咬着牙,“还有吗?要不一次性打完,你打累了我继续。”
辛妲声音都在发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后悔了。”
尉嬴的声音很哑,他现在觉得自己左半边脸包括左耳都是疼得,被辛妲一巴掌打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说,“你打够了,我再亲你。”
辛妲没忍住,伸手反抗,“你别碰我!”
尉嬴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男人的气息十分可怕,可怕到辛妲觉得自己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尖声喊着,“你又想象以前一样强迫我吗!”
这句话比刚刚那一巴掌还要狠,尉嬴的动作直接顿住了,他没想,他只是想拥抱她亲吻她,可是辛妲眼里的害怕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觉得浑身上下出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尉嬴竟然狠狠哆嗦了一下,“辛妲,你有多反感我?”
女人没说话,可是那眼光已经证明了一切。
那一瞬间,尉嬴的脸色瞬息万变,无数情绪从他脸上掠过,到了最后化作一个冷笑,“既然你这么恨我,我不介意让你更恨我一点!”
“你放开我!尉嬴!你这个魔鬼!”
她离开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要落入他的手掌心!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次次要给予我那么多伤害!
辛妲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具尸体,那个眼神让尉嬴从头到脚都凉了,一颗心在不停地收缩痉挛。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辛妲从前爱他的眼神无比炽热,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尉嬴手都开始颤抖,“辛妲,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可是辛妲一言不发,像是对尉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那眼神死得就像是没有生命一般,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尉嬴的心脏抽痛着,他觉得辛妲现在的狠比起以前来可是手段高明多了,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尉嬴不信,他不信邪,他以为自己只要用尽一切就可以重新让辛妲回来,他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和辛妲就这么结束了。
他觉得所有的游戏里应该都由他来说开始和结束,他还没玩够呢,怎么有人就敢抽身而退?
他挂念了这场爱情的输赢挂念了这么多年,甚至到了后来都忘了自己倒是是要爱,还是要嬴。
可是,再次接触到辛妲这眼神的时候,尉嬴觉得自己在下一个瞬间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一败涂地。
尉嬴颤抖着按着辛妲的肩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辛妲笑了,笑得让尉嬴觉得万箭穿心,“尉嬴,我现在的狠,不及你曾经对我做的万分之一。”
寥寥数字,尉嬴倒退几步,他像是逃一样抓开厕所的门逃了出去,一边逃,他一边用力呼吸,双眼通红,像是……像是在哭一样。
林风看见尉嬴从kw的门口出来,吓了一跳,上去的时候,才看见尉嬴满脸的慌乱。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丢弃了的小孩子,一边抽搐着,一边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盯着林风,他说,“怎么办啊,我不敢面对她。”
不敢面对辛妲的责怪,更不敢面对她眼里的恨。
尉嬴觉得整个人都快疼得想要蜷缩起来,他用力抓紧了自己胸前的卫衣,企图通过这个方式让空气进入到自己的肺部来得以舒缓,可是,徒劳无功。
快死掉了,每次被辛妲用哪种目光注视着,尉嬴都觉得那是一种凌迟他的工具,在她眼里,他被千刀万剐。
林风看见自己的老板露出这种表情,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老板你……”
“我是不是特别丢人?”
“唉。”林风垂下眼睛来,“当初说不要人家的,也是你啊。”
他不是后悔了吗!他尉嬴也是人,也会犯错,可是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他后悔了,他想追上来,能不能给他一次重来的啊?他现在不想玩了想对她好,他能不能再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啊?啊?他哪怕再不是东西,心也是肉做的,看着辛妲和别人好,他也会痛苦!
他这辈子就怂过这么一次,甚至追到美国想扭转一切局面,可是,还是留不住她!留不住!
尉嬴回家的时候又喝了一顿闷酒,林风在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替他收拾残局,尉辛已经睡着了,客厅的动静没人发现,林风发现尉嬴靠在沙发上闭了眼,就从一边拿起一根毛毯来盖在他身上,随后喊了一声,“尉少,我先走了。”
尉嬴没吱声儿。
林风出门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黑夜里小区四周一片寂静,尉嬴的房间没有拉窗帘,黑暗便连同他屋子一并吞没。
尉嬴做了个梦,梦见辛妲和别人手挽着手走红地毯,他就在一边冲上去,却被无数人拦着,辛妲回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和别人交换戒指。
尉嬴从噩梦中惊醒,天边乍亮,他一看时间是早上五点,他整个人从沙发床上摔下来,看着一地的红酒瓶,整个人都还陷在懵逼的情绪当中。
他拿着手机给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
【尉太子:我梦见辛妲在和别人走红地毯,吓死我了,还好只是做梦。】
【黎:……】
【傅老三:呵呵,你不会忘了吧?辛妲结婚都是一年前了。】
【尉太子:结婚?】
【卫阙:尉狗明显没睡醒,别打击他了。】
【尉太子:我靠……对啊,我和辛妲都离婚了。】
【福大饼:真惨。单身狗。】
【蓝家二少:一首《梦醒时分》送给这条单身狗。】
尉嬴的手机没捏稳,直接摔在地上。
他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般,顿时从沙发床边坐起来,整个人茫然地看着四周。
梦醒了,其实他也没有留住辛妲。
一种荒凉感从他心头溢了出来,而后尉嬴缓缓,缓缓地蹲下来,捂着胸口,心脏像是痉挛一般又用力地抽痛着。
他花了好久才把这阵痛捱过去,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他在想,以前的辛妲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直一个人落寞地看着日出呢?
辛妲和肖赫天的绯闻很快引起了全民关注,她好久没出现在娱乐圈,大家都以为她隐退去做豪门阔太太了,没想到还和这个圈子有联系。
辛妲特意开了一个发布会澄清和肖赫天的关系,说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请大家也不要给他们两个造成困扰。
她这是事隔经年再一次出现在媒体镜头前,所有人发现,不管隔了多久,她还是曾经的那个辛妲,红唇妩媚,眉目清冷,一个眼神可以骗过全天下。
尉嬴盯着辛妲澄清和肖赫天关系的那个娱乐视频看了无数遍,她很美,纵使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家道中落痛失亲人,可她依旧那么矜贵优雅,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摧毁她的美丽一般。
辛妲回来了,这座不夜城的第一名媛,还是她。
从那一天起,辛妲不断地和无数富商传出绯闻,有知情人士透露辛妲这一次是因为家里企业的关系所以才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甚至有可能重新接演出活动,为了赚钱。
得知她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纷纷猜测,辛妲堕落了,她曾经是所有男人的掌上明珠,可是为了保住辛氏,这颗明珠如今落入滚滚红尘,成了所有男人心头的一根刺!
辛妲谈生意的时候,容颜无疑是美丽的,她亲自出马,很快就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融资,然而要挽救辛氏财阀的危机,还是杯水车薪。
总有人为了约一次辛妲甚至提出了直接送钱给她,只要她和他睡一次。
不知道是谁传出:辛妲不是缺钱吗!有钱就行啊!有钱就可以睡到她!她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辛妲不再是以前那个清高的辛妲了,可更是因为这些桃色的流言蜚语,让他们愈发的觊觎她。
当初她如同天神下凡,姿态高傲容颜昳丽,谁敢肖想玷污?现如今她艳名远播,就更显得旖旎暧昧,有人说,还是这红尘间的辛妲更加诱惑一些。
那样的她,似乎离他们这群男人,很近,触手就可以触摸到她细腻的肌肤。
越来越多的人说,辛妲放得宽了,吃得开了,笑容更加妖艳,没有人逃得过她的诱惑。
尉嬴是在那天回到的汤臣一品,这地方他原本以为送给了辛妲,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回来了。
他控制不住,他想她。
尉嬴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在坐在客厅,大概尉嬴的登场完全出乎她意料,女人叫了一声,随后站起来后退几步,“你怎么来了?”
尉嬴盯着辛妲的脸,笑得残忍,“密码没有改?”
她没改,不过不是特意留给他的,只是她一直都嫌重设密码麻烦而已。
辛妲的沉默让尉嬴一下子来了怒火,男人冷笑,“是啊,你一结婚就直接住在国外了,国内这套别墅想来也只是一个临时旅馆而已。”
他口不择言的上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辛妲眼里有些防备,“你强闯民宅想干什么?”
强闯民宅?
尉嬴一听,当时就笑了!
“怎么,我前妻的房子,我不能来了是不是?”他今天就耍无赖到底了,尉嬴狠狠摔上身后的门,一步步上前逼近辛妲,“你在国外很潇洒是不是!现在国内也一样吃得开啊!是不是觉得那群男人被你迷得颠三倒四为你花钱,你很开心啊!”
辛妲被尉嬴这番侮辱气红了眼,“少在那里血口喷人!再者,就算真的有男人替我花钱,与你何干?你现在过来关心你的前妻做什么,都说了已经是前妻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地闯入她的世界里?
尉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尉嬴直接将辛妲抓住了,她挣扎,想去弄响报警装置,被尉嬴看了出来,男人将她一把按在沙发上,暴怒中的脸愈发俊美逼人,“说!有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说啊!”
他忍无可忍地低吼,死死抓住辛妲胸前的衣服,“谁敢碰你,老子明天亲手把他砍了!我说到做到!辛妲,你有本事出去跟别的男人上个床试试看!”
辛妲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样的尉嬴,忽然间,她就低笑了一声。
“尉嬴,当初不是你亲手不要我的吗?”
这话实在是狠,尉嬴眼眶都红了,他想说他后悔了,可是那几个字就在嘴巴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讲出来。
他后悔了!他就是后悔了,当知道辛妲如今被外人用那种眼光看的时候,他就嫉妒得要发疯!
尉嬴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是当眼前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这么四分五裂了。
他抵不上辛妲那一个不屑的眼神。
尉嬴说,“辛妲,你是不是恨我?”
辛妲笑得风轻云淡,“恨?我不恨你了,因为我觉得,对你,我恨不恨都已经无所谓了。”
寥寥数字,如刀一般扎向他的心脏,尉嬴倒退几步,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窖。
他以为辛妲这还是在闹脾气,他说,“别闹了,辛妲,和商幸尧离婚,我们重来好不好?”
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她盯着尉嬴的脸,倏地笑了,“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尉嬴觉得他这会儿手边要是有什么,绝对直接被他摔在地上砸碎了,“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辛妲看了他一会,依旧笑得优雅,“可惜了,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一句话吧?”
尉嬴心脏一抽。
“岁月再无可回头!”辛妲指着门,“尉先生,您可千万别后悔。”
她这是直接拒绝了他,随后赶他走。
尉嬴双手在哆嗦,他想冲上去抱去辛妲,又恨不得真的想掐着她的脖子,“商幸尧有那么好吗!他现在连回国都不敢,你就这么想守着他吗!”
和他离婚,回到他身边!
尉嬴气红了眼睛,“当初你们辛家快破产的时候,没有老子,你他妈在哪里讨饭吃都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以为自己算是个人物了!”
辛妲被尉嬴这番口不择言的话气得胸口喘气都开始不稳,“滚出去!我叫保安了!”
“叫啊!”
尉嬴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失去理智了,“老子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你,你他妈能不能知点好歹!你现在辛氏集团不是也有危机吗!讨好那帮男人,不如讨好我!哄我开心了,我扶你们家起来一个电话的事情!”
辛妲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去,“滚!滚!”混蛋!尉嬴你这个混蛋!
“滚就滚!”尉嬴直接摔门而出,“我告诉你辛妲,我给你过你机会,到时候你再来求我的时候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就是炮友!谁稀罕谁!谁稀罕谁!
尉嬴不信,区区无意穿堂风,凭何引山洪!
他不就是惦记了她的皮囊这么多年吗!不就是想着她上床的好这么多年吗!他耐心有限,爱回来不回来,他尉嬴离了她还能死了吗!
他偏是不信,他这辈子就没稀罕过谁,就他妈惦记了她这么久!不就是个女人,换做以前他爱什么时候不要就什么时候不要,怎么会轮到现在一次次低声下气地求!
尉嬴重重甩上门,辛妲全身瘫软在沙发上,不停地深呼吸。
这一通侮辱让她眼泪没忍住,她喘着气流了一会泪,又无力望着天花板。
尉嬴,她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他身边!
尉嬴晚上到家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连着尉辛都吓到了,看着自己平时玩世不恭的父亲冒了这么大的火,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他甚至不敢直视。
“爸……”尉辛小小的身躯颤抖,“别抽烟了……”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抽的第几根烟,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冷静,一想到辛妲那个抗拒的表情,他就疼,疼久了,他甚至开始歇斯底里。
尉嬴低吼了一声,旁边尉辛吓得一哆嗦,“爸爸……”
尉嬴深呼吸好久,才将肺部的烟重新吐出来,吐出好大一团烟雾,他红着眼睛转向尉辛,“怎么了?”
“不要抽烟了……”
尉辛看着自己父亲身前的茶几,上面已经丢满了香烟蒂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尉嬴叹了口气,隔了好久才对尉辛说道,“过来。”
尉辛颠儿颠儿跑到尉嬴旁边。
尉嬴伸出手摸了摸尉辛的额头,“你想你妈咪吗?”
尉辛小心翼翼看着尉嬴,“爸爸,你是不要我了吗?”
小孩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一旦接触到关于自己父母的话题,就会这么容易受伤。
尉嬴眼神很深,“跟爸爸待在一起好吗?”
尉嬴哭了,“爸爸,你别不要我,我没有嫌弃你……爸爸妈妈我都爱……”
尉嬴笑了,“非要挑一个呢?”
尉辛抽泣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和爸爸住在一起也很开心,我没有难过,你别不要我……”
尉嬴觉得自己这样逼着儿子做出一个选择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又拍了拍尉辛的额头,“爸爸不会把你送走。”
尉辛这才停止了哭泣,哽咽着,“你别这样了,抽烟不好。”
尉嬴刚想再拿一根烟,被他这句话说得又顿住了,转过头来,对着尉辛道,“爸爸难受。”
他心里就像是被刀剜过去一样,一想到辛妲和别人会有以后,一想到辛妲的未来没有自己,他就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愤怒。
看着眼前的儿子,尉嬴怔怔地,像是出了神,许久才自顾自喃喃着,“尉辛,我只剩下你了。”
和辛妲所有有关的一切,她都已经亲手舍弃了。
他只剩下和这个,有她血缘的儿子了。
凌颜这天约了辛妲一块出来吃夜宵,辛妲刚出门,就看见一辆商务车在自己小区门口摁了摁喇叭。
辛妲过去一看,副驾驶座的凌颜摁下车窗,冲她笑笑,“上车!”
“新车?”辛妲惊喜地笑,拉开后排车门,结果刚坐上去,上面就有个帅哥冲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女神。”
“你是?”辛妲完全没想到凌颜身边会有多的男人,她为了她哥哥辛商什么行情都不要,一个人苦苦喜欢着等待着,她也劝过凌颜,只是凌颜依旧想不开。
想开了就好,辛妲对着车主也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想好了去哪里吃夜宵吗?”
开车到帅哥对着旁边的凌颜笑了笑,“今晚我请客。”
“那必须吃贵的啊。”凌颜打了个指响,“走吧,我来报方向。”说着就开始拿出手机搜地址。
辛妲坐在后面看着凌颜和车主你来我往的互动,微微笑了笑,哥哥走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在想凌颜会不会哪天想不开了也跟着脑子一热就割腕自杀什么的,但是还好,她很坚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圈子里知道凌颜和辛商结婚的人很少,他们是隐婚的,所以凌颜哪怕再想他,也没有人可以陪她聊会天。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想念,一旦发出一丁点声音,思念就会无处可逃一股脑儿涌上来。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往前看,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对了,我还没跟你介绍吧?”
凌颜笑着回头看辛妲,“喏,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叫季尤。”
“哦……”辛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影帝季存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是我爸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儿子,年龄上来讲是我哥。”
贵圈还真是挺乱的哈。
季尤开着车子,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忽然间空出一只手伸过去抓凌颜。
凌颜吓了一跳,“干什么,耍流氓吗?”
季尤说,“陪你逛了一天街了,给我摸摸手行不行?摸摸手就行了。”
说得他自己还挺可怜巴巴的。
凌颜笑了,“你和小姑娘上床是不是也说一句,我就蹭蹭不动?”
季尤一句话直接被凌颜堵死了,过了一会才道,“那不是,那我都是小姑娘主动坐上来的……”
“不要脸!”凌颜趴在车窗旁边笑,后面辛妲也笑了,“凌颜你这性子收一收吧,快赶上江铃儿了。”
“对啊,快叫那个整容逼一起出来吃饭。”凌颜眼睛一亮,“还有商绾那个老女人,把她俩一道叫出来,这叫单身女人俱乐部。”
季尤在一边默默地问了一句,“商绾是不是那个跟我哥那个什么……眉来眼去的女人啊?”
凌颜张了张嘴巴,“小尤尤,你小道消息挺多的嘛。说,微博上那个‘娱乐圈太子’的号是不是你的小号?”
坐在家中的尉嬴直接打了一个喷嚏。
这边季尤转着方向盘笑,“不可能,我不玩娱乐圈儿。”
凌颜啧啧感慨,“还是少玩玩吧,不如玩外围。娱乐圈的都是戏精!都是整容逼!”
坐在家中的江铃儿也跟着打了一个喷嚏。
半小时后,商绾和江铃儿两个人都带着墨镜口罩来到了餐厅的小包间里,一看见凌颜旁边有个男人,两个女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不得了了,木鱼脑子开窍了……”
季尤眯着眼睛笑,笑起来还特别帅,“凌颜你以前都是一根筋吗?”
江铃儿一边说,“对的对的,你趁早睡了她。凌颜饥渴了三四年了,一触即发,一发入魂,绝对不得了。”
“别开车别开车。”辛妲做出打住的手势,“营养跟不上了啊。”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就继续说道,“话说你长得有些眼熟,商绾你看看有没有?挺像你那个老相好的。”
季尤继续微笑,“我是她老相好的同父异母弟弟。”
“弟弟你好你好。”江铃儿过去和季尤握手,“你爸爸还有生别的儿子吗,你们一家基因都挺不错的,现在再生一个,我也等得起。”
辛妲撑着下巴笑,好久没和她们这样凑在一起了,“你的金主那儿怎么这么说了?”
“哎呀别提了。”江铃儿拿捏了一个《甄嬛传》里华妃娘娘的腔调,“姐妹们要小心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旁边喝橙汁的凌颜直接噗的一口喷出来了,对着江铃儿笑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你他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演戏的!”
一帮人在包厢里有说有笑吵吵闹闹,倒是让辛妲心情也连带着冷静不少,她看着眼前的的一桌子人,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像是活过来一般。
吃完晚饭的时候,江铃儿兴致勃勃又说想去喝酒,等下喝完酒还能再吃一顿夜宵,这么一来一回能够弄到天亮,凌颜笑得趴在季尤肩膀上直不起腰来。
商绾和辛妲偷偷说,“我觉得他俩挺好的。”
辛妲也小声道,“要是能成就好了啊,也不知道凌颜心里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
商绾翻了个白眼,这姿势和江铃儿一模一样,“用不着她去想,把她灌醉了直接往床上一丢什么事儿都成了。”
“……”辛妲来来回回看了几眼商绾,“你这是被江铃儿附身了吧。”
“唉,这小伙子我觉得挺好的,比他哥好多了。”商绾对着辛妲道,“要是凌颜能和他成了,也算是以后有人照顾了。”
几个人回去路上随便找了一家静吧开始喝酒玩游戏,到了后来凌颜直接被商绾和江铃儿两个人灌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辛妲在一边没喝多少,她笑了,“怎么了?”
凌颜说,“我……现在……看人都……带影儿。”
“带影儿正常。”商绾手里的骰子摇得哗哗响,“还要来吗?”
“别了别了。”季尤在一边伸出手来,“她的酒我帮她喝了。”
“哟,季公子这是要英雄救美吗,可惜了我们最喜欢拆散一对是一对。”
旁边江铃儿撑着下巴,“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技术!”
半小时后,她们对面多了一个趴着的人。
季尤和凌颜趴在一块,两个人凑成了一大坨,商绾都愣了,“不是吧,季尤酒量这么差?”
“我特么……好好学习根红苗正的人,谁跟你们似的天天把酒当水喝。”季尤清俊的脸都喝白了,说话开始不带门把,“妈呀,我觉得我等下尿出来都是纯酒。”
“哈哈哈!”辛妲都跟着笑了,顺嘴一提,“你和凌颜要不休息吧?别开车了,车子停这儿吧,我们打车。”
“好啊好啊。”听辛妲这个话,商绾马上就懂了她在计划什么,立马对江铃儿眨眨眼,“我们仨送你吧!”
三个人把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直接扛到了最近一家新开的五星级酒店往床上一丢,然后直接门一关——后续让他们自己发展去。
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两个女的还在笑,这种事情她们向来很起劲,两个人路过前台,直到走出去,前台服务员小声嘀咕,“她们三个都好眼熟啊……”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出现在她们身后,“在聊什么?”
“辛总!”前台小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我们说……刚刚送朋友来酒店的几个人长的眼熟,像是明星……”
男人沉了沉眉目,也就这么顺嘴一问,“送谁来的?”
“好像是一对喝多的小情侣,身份证信息上是凌颜和季尤……”
“凌颜?”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辛戚的心一惊,倒是很久没听见她了,怎么,以为他死了,迫不及待地想找另一个男人?
辛戚冷笑,“给我调监控,一会把万能房卡给我。”
万能房卡?几个前台的小姐虽然疑惑,却也还是乖乖听了自家老板的话,辛戚拿到房卡的时候,就打了一个电话给辛商,“臭小子,有空可以去看看你姐了。”
辛商从房子里一跃而起,“我们现在可以曝光了?”
原本是还要再等等的……不过……
一想到凌颜那个该死的女人以为他死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的时候,辛戚眼里就有杀意,看来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甩掉自己了!
辛妲这天回去的时候,站在汤臣一品的别墅楼下,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随后整个人愣在原地,声音都是颤抖的。
“辛戚……?”
大男孩站在阴影里,脸是朦胧模糊的,却仍旧是笑着的,他冲她张开双臂,“姐。”
单个字的音节,就叫辛妲直接落泪。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倒退两步,捂住嘴巴开始哽咽。
眼泪不停地滑落,不停的模糊了她眼前的辛商,她怕一擦眼泪他就消失了,抽泣着说,“你怎么会……”
怎么会……消失了这么久不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回来了?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
辛商上前抱住了辛妲的身子,他依旧是她眼里那个光芒万丈的男孩子,没想到他时隔四年后回来了。
“你当时就没有出事对不对?”辛妲捂着嘴巴哭,“你没有出事吓我干什么!你没有出事当时为什么不联系我!没有出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甚至最后是嘶吼出来的,“辛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我自杀的心都有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辛妲的哭声让辛商整颗心都疼了,他搂紧她,“姐,我错了行不行?当时大哥说有别的事情必须要解决,我们不能和你见面……”
“那好歹……给我发个短信也行啊……”辛妲缩在他怀里呜咽,“你知道我一个人这四年怎么撑过来的吗?辛商,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一听到原来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从来都没有出事,辛妲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哆嗦,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痛苦。
她泪眼朦胧,“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哥哥他还好吗?凌颜都以为他死了,为了他难过了好久……”
“挺好的。”辛商拉着辛妲上楼,“这套房子是尉嬴送你的吧?”
这句话问得破咬牙切齿,辛妲愣了愣道,“嗯,他送我的,不过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真是恶心!”
尉嬴攥紧了手指,当初知道尉嬴抛弃辛妲的时候,他和大哥想举着刀子捅了他的心都有,辛妲是他们兄弟俩辛辛苦苦捧在手掌心的宝贝,都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头,可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随意欺负辛妲,践踏她的一片真心,让她遭受到那样不公平的对待!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辛妲给辛商整理了一个房间,他看着自己姐姐来来回回忙活,忽然间笑了笑,“姐,没事的,我不走了,你别急……”
辛妲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眼泪又下来了,“我是开心……开心……”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见到辛商这一天,又看了自己弟弟好久,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没出事,真好……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辛商上前抚慰她,“我就知道你想我嘛,毕竟我这么帅,是个小姑娘都想念我。”
辛妲说,“微博好多人每年给你祭奠。”
“靠。”辛商骂了一句,“老子还没死,怎么祭奠?”
“每年你出事那天就是你的忌日。”
“靠。”辛商搂住自己,“越说越可怕,别说了啊,我觉得自己都要被咒死了。”
辛妲咯咯笑,“好啦,你回来就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说他还有事情没解决,等解决了马上回来。”辛商走进自己的房间,“尉嬴来过这儿吗?”
辛妲楞了一下,随后道,“之前来过一次,不过被我赶走了。”
“那正好!”
辛商往后摔进床里,“以后我就跟你住这儿了,他要是再敢来,我厨房里拿着刀去迎接他。”
“别别别。”辛妲给他拆了一包零食,“你们这几年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不能告诉你。”
辛商吐了吐舌头,“反正大家都没事,挺好的。”
“没事也不和我说,我又不会透露出去。”
眼看着辛妲又要哭,辛商立刻上前搂住她,“好了好了,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大众的视野里了,到时候没有人会再决定你好欺负。”
是啊,曾经辛妲有他们两兄弟保驾护航的时候,整个江城压根就没有男人敢正面打她主意。
唯有尉嬴,后来也是尉嬴,将她亲手推入爱情的地狱。
“我现在和尉嬴已经撇清关系了,你们到时候没必要再去找人家麻烦。”
辛妲盘腿坐在辛商的床上,“他已经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辛商扭脸冷哼,“不来才好呢!来了老子打死他。”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尉嬴就上门找死来了。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在家楼下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门拉开来,随后一个长相尤为俊美的男人冲出来怒吼了一声,“妈的小爷正好还要找你算账呢!”
尉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辛商就直接扑了过来,里面辛妲尖叫了一声,“不要打!”
可是拦不住了,辛商用力一拳打在尉嬴脸上,“妈的,渣男!你知道我和我哥有多宝贝她吗!你知道我们疼她疼的不得了吗!我们从小到大保护她,不让她吃一点苦头,偏偏她在你那里受尽了委屈!娶了她,让她给你生了孩子,居然还抛弃她!尉嬴,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尉嬴看见辛商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连反抗都顾不上,“你没死?”
辛商笑得狷狂,“是啊,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啊!尉嬴,你这条狗,居然还有脸来找我姐!”
尉嬴被辛商这通话说的心一凉,辛商扑着他往墙上怼,“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来纠缠我姐,我拿了刀捅死你!大不了坐牢!”
辛妲在一边着急,“别打了,别打了!”
尉嬴眼眶都红了,“我跟你姐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少掺和!”
“你跟我姐还能有什么事情?”辛商冷笑,“婚都离了孩子都给你了,你怎么还能再过来耍无赖?你觉得我姐好欺负是不是?”
尉嬴被他怼在墙上,用力又将辛商一掌撵了下去,“关你屁事!”
古往今来最百搭的四字名句,撒泼无赖,双标骂街的必备口头禅。
辛妲在那边着急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两个男人幼稚地跟小孩儿似的互相较劲,听见辛妲说别打了还真的都挺听话,立马收手了,收手了又开始用眼神和对方对视,跟在比谁眼神更狠似的。
辛妲觉得着急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想笑。
“回来,辛商。”
她跟宠物小精灵里边喊回来吧皮卡丘似的,辛商乖乖退回房间里面,就剩下尉嬴一个站在门口。
他今天来主要是有人跟他说辛妲在楼下河南人搂搂抱抱,他一听那还了得?谁敢抱辛妲他就剁了那谁一条手臂,岂料上来一看,竟然是辛妲的弟弟辛商。
震惊错愕的同时还有几分庆幸。
辛妲看样子没有想邀请他回房子里的欲望,只是站在那里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你就回去吧,路上小心。”
这是直接赶客走了。
尉嬴跟听不懂似的,整个人直直立在辛妲家门口,她不关门,他就不走。
最后是辛商啧了一声,看着辛妲的模样,上前狠狠将门一关,将他隔离在了他们世界外面。
他看着那关上的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关门声震得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他以为辛妲是不会真的赶他走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曾经随意握在掌心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他甚至没来得及接住,就直接摔得粉碎。
那种恍然无措感逐渐弥漫上自己的心头,尉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大概是病了。
看见辛妲那个眼神,心就会跟着痛。
他跟个傻子似的在这栋曾经属于他们的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再没等到辛妲第二次拉开门。
他以为辛妲只是耍脾气,可却没想过,一个曾经深深爱过你的人和你告别了以后,她走了,他要如何自处。
如果那人离开了,他该当如何?
他被留在了原地,连同所有感情一起,被她封锁进过去的回忆里。
尉嬴在她家门口进行了无数次徘徊,他甚至忍不住自己的念想想再次敲门。
他口耳之间来去匆匆太多传奇,寥寥数语讲述的都是他如何如同神祗。可是唯有此刻他立在辛妲的家门外,恍然无措如同立在一块墓碑前,不管他曾经多优越风光无限,都输给了一扇不会再开启的门。
有送外卖的送餐员路过这一层,看见一个男人于那扇门前迂回,伸出手想试探,却如同触电一般收回。
而后他终于迅速转身离开,离去时脸色苍白。
这天夜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的不止辛妲的家。
还有凌颜的世界。
她只知道自己喝多了,被辛妲他们扶着送进了酒店,她看着眼前的季尤,忽然间哭了出来。
被酒精放大无数倍后的痛苦在此刻漫上她心头,季尤听见她哭,撑着力气站起来,抱着她去了圆浴缸,给她放水,给她烧水。
后来他实在没忍住,低低喊了一声,“别哭了。”
再听下去我心都要碎了。
凌颜坐在浴缸里,茫然地睁着双眼,她流着泪喃喃,“季尤,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怎么就这么痛苦呢?”
明明辛商也从未待她好过,可她还是犯贱地为了他一遍遍痛苦。
无数个深夜凌颜叩问自己,到底值得吗?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值不值得,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到底算不算多余。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哭了很久,哭完了季尤酒意都醒了,拿着一杯温水过来,想来是倒了替她凉着。
“喝水吧。”季尤哑着嗓子,“起来,别泡了,泡久了不好。”
凌颜喝了水起身,季尤直接把脸转了过去。
凌颜苦笑,“何必呢。”
她擦干了自己的身体,批了一件浴巾走出来,觉得头晕,撑在墙上,却被季尤直接抱住了滚入床的正中央。
天旋地转的时候,她竟朦胧看见了一张辛戚的脸,凌颜又笑出了眼泪,“莫要再祸害我了。”
这话是指的谁,季尤心里清楚。
他没说话,在凌颜的额头吻了吻,声音低哑,“睡吧。”
凌颜闭上眼睛,也只有梦里,他会出现。
辛戚死了,死了三四年了,她到底要守着这份感情,守到什么时候去呢?
察觉到季尤抱着自己的手猛地勒紧了,凌颜没说话,灯灭了,陷入黑暗中,她便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睛,眼眶微红。
季尤的呼吸在她耳畔,可是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搂住了她,一言不发。
原本以为片刻的静谧可以足够撑过这漫长的黑夜,可是不速之客的闯入却撕开了这本风平浪静的一切。
然后凌颜红了眼眶,看见辛商刷了万能卡拉开门,逆着光进入酒店房间。
时光穿越,她坠入无数回忆漩涡。凌颜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神经都绷紧了。季尤觉得他怀里的女人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这种不安感甚至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低声问她,“他是谁?”
这句话让辛戚冷笑出声,“凌颜,你不如你说说,我是谁?”
凌颜直愣愣看着辛戚的脸,随后清泪落下,“你没死?”
季尤心头一颤,莫非是……?
辛戚冷笑更甚,“自然是没有死,否则你不是就要很自在地和别的野男人拉拉扯扯了吗?现在连床单都滚了,凌颜,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凌颜浑身哆嗦,她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然后狠狠抱住他,告诉他,你没死,等于救活我。
可是刚刚重新遇见,他就又说出这番冷酷无情的话,重新将她打入地狱。
他说话总是那么狠,凌颜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可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一抔土,一座坟。
她以为他死了,但是事实上没有。
辛戚活得好好的,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让她一个人受尽了这么多煎熬委屈,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辛戚,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我?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我一直都在做噩梦,一遍遍梦见你离开我的场景。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日子她那么多痛苦都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
他哪怕透露一丁点的念想也可以,可是他没有,残忍地让她抱着绝望过了那么多年!
看着凌颜流泪,辛戚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异样的情绪,这股情绪强烈到令他根本做不到忽视。
他被凌颜的眼泪刺痛了。
可是他想起刚才那一幕,想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样子,辛戚就觉得恶心。他不知道自己这股子恶心的感觉来自于哪里,到底是因为觉得她和别人乱来太脏,还是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上前,将凌颜拽出来,凌颜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袍,被他一拽就又松垮几分,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神秘的诱惑感,辛戚发了狠,精致俊美的脸上带着怒意,连说话都是咬牙切齿,“凌颜,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凌颜脸色苍白,无助中她看向季尤,季尤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和她无关!”
“哟,你倒是想替她承担了?”辛戚冷笑,“睡我老婆,胆子挺大。这事儿,你一力承担得起么!”
季尤在听见从辛戚嘴巴里冒出老婆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变了变表情,眸中闪过一丝痛意,可是更是这种表情让辛戚越想冷笑,看着这个被自己刺痛的男人,他抓着凌颜往外走。
季尤想追,可是步伐硬生生停住了。
辛戚没死……他说她还是他老婆,那他凭什么追?他有什么资格去追?就凭他……喜欢了她这么久吗?
季尤坐在床边,忽然间自嘲一笑,随后用手掩住脸,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放开我!”
走廊上凌颜急的眼眶都红了,他没死,她该雀跃的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心脏这么冷?像是冻死了一样。
察觉到凌颜的抗拒,辛戚冷笑回头,“怎么,跟那个小白脸做出感情来了?”
“他不是小白脸!”
凌颜着急了,又问道,“妲妲知道你回来了吗?你们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闭嘴!”
辛戚的怒气十分可怕,他狠狠眯了眼看向凌颜,“我妹妹那里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现在,给老子戴绿帽子?你他妈胆子在发育啊!”
凌颜声音颤抖,“法律证件上来说,我是丧偶……”
“这么迫不及待想和那个男人私奔?”
辛戚将她拽进一个无人的房间,门一关,扣子自动锁上
他狠狠将凌颜摔在床上,“凌颜,你真是令我觉得恶心。我还没死透呢,你就想着和别的男人恩爱去了?嗯?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的爱可真廉价啊,你爱我都是装出来的么?”
凌颜心脏剧痛,“辛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看,你不是现在正好被我抓到这副样子么?我要是说了,能知道你原来的面目?”辛戚将她按在床上,撕开她的浴袍,“是不是想找男人睡你想疯了?老子现在挺后悔和你结婚那几年不碰你,我嫌你脏。”
凌颜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别再这样侮辱我了!”
“怎么算得上是侮辱?”辛戚笑得极狠,“你应该张着腿来欢迎我,毕竟你不是特别喜欢倒贴吗?”
凌颜觉得呼吸都疼了,下一秒,身下传来更鲜明的剧痛,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就顺着脸滑下来。
被贯穿那一刻,两个人都痛了。
凌颜的痛来自身体,辛戚的痛来自心。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进入了什么的时候,眼中瞳仁紧缩几分,随后,手指竟然开始颤抖。
凌颜她……还是第一次。
辛戚不敢相信,可是看着身下逐渐爬下来的暗红色血丝,他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发颤。
他明明是大半夜将她从别的男人床上抓过来的,可是现在却发现她居然会流血。
不可能!!
辛戚的眼里掠过无数杀意,最后定格在凌颜脸上,“你这个虚伪的女人,竟然用这种东西作数!”
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凌颜的膜是补的。
凌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可不就是一张膜么,我可不在意,别说你在意?”
他在意?
辛戚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找死!”
这个肮脏的女人,到底哪一点配他如此大动肝火?
“我妹妹还真是被你这副样子骗了,前前后后把你当做好姐妹……”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活该被男人看不起!”
没关系的,说得再狠点都无所谓的,凌颜觉得自己的心一紧痛死了,再怎么样都不会再有感觉了。
她那种眼神在辛戚眼底就像是一种淡漠的嘲讽,辛戚更加用力进入,她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身体在他剩下脆弱地盛放又迅速枯萎。
结束那一刻,她看见窗外有细微的阳光升起,她双眼空洞看着辛戚,忽然间歪嘴怪异地笑了笑,然后晕死过去。
辛戚的心狠狠一抽,用力捏着她的肩膀,“起来!别装死!经历过那么多男人,现在装什么没力气?”
可是凌颜脸色惨白,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黑眼圈,她的模样并不正常,折让辛戚的心直接漏跳一拍。
“你……你起来!”他忽然间像是慌了神,伸手去摸凌颜的脸,才发现她的脸是冰冷冰冷的,辛戚打了个电话叫人过来,整个人直接跳下床。
他迅速给自己和凌颜穿好衣服,抱着她出门,一路上手居然在颤抖。
以前总觉得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现在看着她脆弱地晕过去的样子,他竟然……心痛了。
辛妲是在这天深夜知道凌颜出事了的,她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辛戚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不由分说上去一个耳光打在她哥哥脸上。
辛妲眼睛都红了,“凌颜和你结婚一年,你假死她等了你四年,所有日子她自己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哪怕你跟那个什么所谓的顾暖搞不清楚关系!你他妈是不是个人!”
她是真的气急了,打过辛戚的手还在哆嗦,“你是不是认定了凌颜不会跑了对不对?你觉得她爱你爱到死,绝对不会离开是不是?你他妈凭什么!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这么对待她!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爱你那么久,你把她糟蹋成这个样子!”
辛戚觉得自己一颗心痛得厉害,说话都说不稳,“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辛妲把自己哥哥拉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对她一无所知!你从来都不知道!”
季尤双手抱在胸前坐在一边的长凳子上,看着辛妲这幅样子,他内心的煎熬一丁点也不比他们两个人少。
他那么小心翼翼追了她那么久,把凌颜当个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是什么都不是了呢……
他心痛地都要死掉了。
凌颜清醒是在一个小时后,她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辛妲,直接眼泪出来了,“妲妲……”
辛妲握住她的手,“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是我看你们喝醉了,想撮合你们,才和商绾她们带你俩去开房的,怪我瞎出主意……”
辛戚站在门外,听见辛妲这番话,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灵魂都在颤抖。
辛妲说,是她出的主意。
是她想撮合凌颜和季尤。
所以根本不是凌颜倒贴季尤,也根本不是他们俩背着他乱来,凌颜喝多了,却被无意和季尤撮合到了一起……
那么他之前说她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诛她的心,说她恶心,说她不要脸,说她骚浪贱……
辛戚觉得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都跟着失去了力气,他想攥紧拳头握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无数冰凉的空气从指缝里溜走。辛戚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站在门外,竟然失去了走进去看望凌颜的勇气。
心头,刀割般剧痛。
那他……是不是欠了她一句道歉,欠了她一段解释,更欠了她,这整整四年岁月?
凌颜看着一边的季尤,又轻声和他道歉,“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季尤闭上眼睛,神色痛苦,“我见不得你难过。”
凌颜笑得像哭一样,那表情太让人心疼了。辛妲觉得自己也感同身受似的,冲门口大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进来道歉啊!”
辛戚被自己妹妹这么一吼,居然还没回过神来。
随后一步步,他来到了凌颜面前,那个过程无比漫长,他竟觉得像是走光了这辈子的时间。
随后,站定。对上那对布满了疲惫和绝望的眼睛。
辛戚隔了好久才出声,声音里带着颤抖,“凌颜……我不知道你……”
“没必要了。”
凌颜开口的时候,嗓子是哑的。
这四个字,明明如此轻松,却在这一刻像是重锤敲打在辛戚的心头,他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像是要失去什么的错觉。
“顾暖还在你身边吗?”
她低声问道。
辛戚身体一震,这个回答,他竟说不出口。
凌颜笑了,笑得荒唐,“她一个小三居然都知道你这几年没死,我这个正室像个傻逼一样把所有都当成了真,跟条狗似的巴巴的等了你四年!”
整整四年!
一眨眼辛妲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却是最后知道那个!
凌颜捂着胸口疯狂地笑,“辛戚,你知道我心有多痛吗?”
辛戚被凌颜那个表情逼得说不出一个字。
“没关系,你尽管继续吧。”凌颜盯着他的脸,“等哪天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这场戏,就再也没人陪你演了。尽管继续,把我对你所有的好感都磨光,我倒要看看是我要命,还是要爱你!”
辛戚倒退两步,喉间嘶哑,“凌颜……”
“滚。”
女人轻声说出一个字。
辛戚瞳仁紧缩几分。
凌颜加重力道又说了一遍,“滚!”
“叫你滚你听不见吗!”
辛妲擦着眼泪冲辛戚吼,“正好你不是没死吗!丧偶那一栏可以修改了,直接离婚吧!”
辛戚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帮着一个外人来指责自己,怒气涌上来的时候,他口不择言,“离婚?放她去和那个王八蛋过日子吗!”
季尤再也听不下去辛戚泼的脏水,“注意你说话的言辞!”
“我和我老婆的事情里,你算什么东西?”
辛戚怒得要上前,眼见着两人情绪都克制不住了,辛妲冲上去拦着,“出去!哥,你出去!”
“那他为什么不出去!”
“就凭他没有做出你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辛妲忍无可忍地低吼,“不要再祸害凌颜了,你不是有你的顾暖吗!好,我现在同意了,让顾暖来当辛家太太吧,你不是一直都想我承认她吗?现在我承认了,你去娶她进门吧!”
一段话几乎能把辛戚的心挖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个病房的,只知道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哆嗦得厉害,像是控制不住,所有的神经都紧紧绷着。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上车用力关上车门,低吼一声。
俊美的男人红了眼睛,明明是不在意那个女人的,为什么被她用那种眼神看着,却像是经历了一次千刀万剐?
尉嬴是在三天后知道凌颜出事的。
然后想了想凌颜出事辛妲肯定会过去陪着,于是颠儿颠儿提了果篮花束上门,一进门,哟,坐着个帅哥。
尉嬴好看的眉目一挑,“你谁?”
季尤双手抱在胸前,同样反问,“你谁?”
嘿哟!还跟他叫板了!
尉嬴大爷脾气刚想发作,病床上凌颜喊了一声,“尉老狗。”
靠,这三个字能不能不在外人面前喊,多跌份儿啊!
尉嬴俊脸拉的老长,“嗤,过来看看你,早点好起来。”说完了果篮花束哐当往旁边床头柜一放,“随便吃点。”
凌颜输着液笑,“我以为你那缺德劲儿,上门会给我买俩花圈。”
“是想过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当初我和辛妲离婚你不是也跳得特别起劲么?”尉嬴翻了个白眼,视线扫了一圈,没找到辛妲。
凌颜苍白着脸笑了笑,“记仇啊?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渣男,垃圾人还不让说。找辛妲来的?她下午过来。”
尉嬴大长腿又是一声哐当直接搁到了凌颜的病床上,“那我在这儿等着。”
下午辛妲忙完公司一大堆事情,火急火燎赶到凌颜病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尉嬴。
明明住院的是凌颜,尉嬴跟大爷似的把脚搁在上面,还特别怡然自得,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见辛妲喊了一声,“哟,妲妲。”
“……”这人脸皮子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原子弹都打不穿吧?
辛妲当做没看见他一样,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结果看见上面已经有一篮了,还跟自己买的一模一样。
辛妲放在了窗台上,身后尉嬴嘿嘿嘿嘿地笑。
季尤听着那个笑声直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你别笑了,怪渗人的。”
尉嬴长腿一收,放下去挡住了辛妲的去路。
辛妲瞟了他一眼,“抬腿。”
尉嬴说,“我不。”
辛妲说,“好狗不挡道。”
“……”尉嬴沉默了一会,“汪。”
凌颜笑得在病床上捂着肚子直叫哎哟,尉嬴俊脸拉得老长,“笑什么笑?”
辛妲原本想多陪陪凌颜的,没想到尉嬴在,转身就要走了,身后尉嬴喊她,“你不陪陪凌颜?”
这人事儿真多。
辛妲啧了一声,“你不是陪着吗?”
尉嬴拔高了声调,“那我又不是看她来的!”老子奔你来的!
辛妲装作听不懂,“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自个儿挑吧。”
凌颜和季尤两个人凑在一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尉嬴觉得脸上面子相当挂不下去,“你还在跟我斗气啊?我那天说话说得太狠了点,这不是现在过来找你……”
“谁跟你说这个了?”
辛妲直接打断了尉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走就快走,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啊!
尉嬴端着做小的姿态,“你别闹了行不行?我承认我那天说话不好听……”
辛妲笑了,“没关系,没人在意你说话好听不好听,你别自作多情。”
尉嬴所有讨好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看着辛妲那毫无波澜的脸,心口就这么刺痛了一下。
他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行,就当我自找没趣。”
随后男人大步离开病房,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辛妲才转过身子来,对着凌颜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没什么。”凌颜心疼地看着辛妲,“我们是自己人。”
她们俩互相依靠互相取暖,没有谁会笑话谁。
季尤在一边问,“那个是你前男友?”
辛妲叹了口气,“前夫。”
季尤吓了一大跳,“原来几年前那个花边报道是真的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谁在意呢?”
凌颜露出了一个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笑,看着令人觉得挺心痛的,“我和辛戚还结了婚呢,有名无实,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努力想装作不在意,但是又忍不住被刺痛。
辛戚,耗着吧,等哪天把我对你的爱消耗完了,我这场单人戏就唱到落幕了。
尉嬴到家以后觉得浑身不痛快。
一想到辛妲赶自己走那个表情,他就觉得浑身不甘心。她以前不会对他这么冷漠的,凭什么!现在凭什么对他这么冷漠!
他像一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幼稚孩童,一遍遍扣问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尉辛在玩拼图,看见自己老爸不开心,跑过去问了一句,“爸爸,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尉嬴摸了一把他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直接脱口而出,“爸爸在想你妈妈。”
说完就后悔了。
妈的,在儿子面前说这个多丢脸啊!
但是尉辛不以为然,“你想她的话,就去找她啊。”
小孩子的世界如此纯真,想了就见面,不想了就分开。
尉嬴眼光深沉下来,“可是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尉辛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多难,我只知道如果真的想一个人,去见见她就好了,这是很轻松的事情。”
尉嬴眼底有光重新亮起来,盯着尉辛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爸爸如果想我妈妈了,就重新去见她呀,你们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也没有说,离了婚就不能重新在一起啊。”
尉嬴嗓音嘶哑,“可你妈妈已经再婚了。”
“哦,那就很可惜了。”尉辛也才想起这桩事,“那你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见我妈咪吧。”
以朋友的身份?尉嬴是不可能会甘心的。
但是小孩子的思想方式真的很直接,若是想就去见吧,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她了,想见她,这不丢人。
丢人的是想了却不说,畏畏缩缩留在原地,一辈子,熬着思念过日子。
这天夜里尉嬴做梦又梦见了辛妲,梦见时光回到他们相遇的第一年,夜色迷离灯红酒绿,酒吧里一片混乱。口齿交缠,呼吸重叠,善男信女,牛头马面。
他在好友的卡座上搂着别的姑娘笑,辛妲也坐在别人怀里风情万种,她偏偏脑袋,转过脸来那一刻,四周霎时寂静,眉眼惊心动魄,一眼万年。
尉嬴觉得,他当初可能就是沦陷在辛妲那惊为天人的皮囊下。
后来痴迷于她的身体和温度,更痴迷于她只为了他一个人绽放的意乱情迷。
那时他举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如同某句话所说。
彼时厅堂两端,各自游离的目光猛地交汇,辛妲便方知,在座诸位皆非我类,只那一人,绝非碌碌之辈。
他遥举酒杯和她调情,笑容暧昧,被酒吧灯光打得七情六欲神采飞扬,她便醉死在他怀里,辗转反侧,后来与他同床。
这段旖旎的过往如同黄粱一梦,在沸腾的下一秒冷却凋零,霎时结束。
尉嬴从梦中醒来,梦醒后浑身冰寒,他似乎还未从梦里挣脱,眼神茫然,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摸了摸身边的被子,才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梦里见到的人,梦醒后应该去见她。
哪怕辛妲根本不想见他,那他偷偷地见,躲在背后,只是个背影也好。
尉嬴撑着自己的额头笑,他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如此卑微。
后来凌颜住院,辛妲一直陪着,凌颜住了半个月,人居然没瘦下去,还被季尤喂胖了五斤。辛妲啧啧称奇,笑说季尤这是喂猪的办法拿来伺候凌颜了。
凌颜气得拔了针头就要下床打她,几个人打打闹闹,时光飞逝,她出院后也被通知辛戚一声,就这么走了。
看着她走,辛妲掉头回了自己家,刚推门进去,就看见辛戚迎上来对她说,“妲妲,我们得移民。”
移民两个字敲得辛妲灵魂恍惚,她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国内的公司财政出了大问题。”辛戚压低了声音,“就像几年前那样,有人在背地里搞我们,得尽快出国,把可以流动的资金统统转去国外的银行。”
这话说的可以是相当严肃了,辛妲脸色有些发白,“辛氏……保不住了吗?”
她一个人苦苦撑了那么久,还是不够吗?
辛戚有些心疼,将她抱入怀里,“以后可能还要更名改姓,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出现在媒体视线里。”
辛妲从他怀中挣脱,“你们能没事就好,辛氏只要一天不垮,我就得守着。”
“尽早去国外吧,商幸尧也在外国等你。”辛戚拍拍她的肩膀,“我会让小弟先过去,我再把你送出去,正好有个照应。”
辛戚说得刻不容缓,看来辛氏的危机已经火烧眉毛,假装了这么多天的相安无事,终是等不下去了。
辛妲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辛戚一眼,“哥,那凌颜要带走吗?”
辛戚愣了愣,显然没把凌颜考虑在内。
辛妲从他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低笑了一声,“你看,我们家以后可能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了,要不你们离婚了吧,也别糟蹋凌颜了,她家还好好的呢。”
辛戚心脏一疼,下意识道,“再说。”
果然舍不得。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尉嬴的事情是否也是这样呢?
辛妲在第二天遇见了萧潇,正确说,是萧潇主动上门。
之前听说她要和商幸尧结婚的时候,萧潇就很自觉没有再去纠缠过辛妲,后来听说她回国了,家里出了大问题,萧潇立马找上门来,那天辛戚也在家里,看见他的时候,身为妹控,不管什么男人过来找辛妲,他脸色都不好看。
“干什么?”妹控如是说。
“我来找妲妲。”萧潇的口吻有些着急,“有些事情的真相要和她说!”
这语气听着的确挺着急的,辛戚凝视了他一会,放他进来,“你进去吧,她在二楼。”
“多谢辛大哥。”
萧潇道了声谢就直接往楼上跑,推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好在换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脱到一半外面有人闯进来,辛妲猛地回眸,发现竟是萧潇。
“你……”
辛妲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来干什么?”
许久未见的友人闭上眼转过身去,辛妲立刻把衣服手忙脚乱扣好,萧潇这才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到她床边。
“扣错了。”
他伸手帮她解开了,又重新扣好,“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辛妲知道萧潇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那段时间他就像是又失踪了一样,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萧潇盯住辛妲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妹妹没死。”
辛妲心头一震。
“你知道的,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我和萧莹莹都死了,但事实上,我们两个,都没死。”
尉嬴之所以认为一年前死了一个人,是因为死的是萧莹莹,萧潇从悬崖上摔下成了植物人,算不上死亡。
但是除了几个知情者,大家都认为萧潇摔下悬崖一并死了,所以兄妹俩皆是音信全无。
听见萧潇说这话,辛妲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
尉嬴因为萧莹莹的死记恨了辛妲那么久,如今她还活着,尉嬴是不是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辛妲被这个事实震惊地回不过神来,而另一边,尉嬴也明显被突然之间找上门来的萧莹莹吓到了。
“你……没死?”
男人俊美的脸上一片错愕,看着眼前那个女人,分明是几年前死去时候的样子,而现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震惊地拖开椅子直接站起来,失声道,“你怎么会……”
“我没死。”萧莹莹张开双手,冲尉嬴道,“我当了好久的植物人,惊喜不惊喜?”
说惊喜也的确是惊喜的,一直都以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突然间回来了,尉嬴觉得全身毛孔都在收缩,感觉眼前这一切根本就不真实。
萧莹莹上上下下看了尉嬴一圈,忽然间就把眉毛皱起来了,她说,“你变了。”
尉嬴正笑的嘴角一僵。
萧莹莹说,“你是不是和辛妲结婚了?”
尉嬴表情不是很好看,沉默好久才道,“离婚了……”
萧莹莹这才放松了语气,过去轻轻松松坐在了尉嬴的大腿上,这暧昧的姿势他们很早以前就有过了,她和尉嬴之间的关系也的确是令人遐想。
只是这一次,尉嬴微微眯起眼睛。
萧莹莹敏感察觉到了尉嬴情绪的变化,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
尉嬴冷冷地把脸转过去,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萧莹莹还活着,他应该觉得高兴才对的。
可是现在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忽然间就想到了辛妲,如果辛妲知道,萧莹莹没死的话……
他是不是,曾经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
曾经他将萧莹莹的死都怪罪在辛妲身上,不管什么事情,都卯足了劲儿去伤她,让她也同样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萧莹莹压根就没死,活得好好的,那么他之前对她做出的一切,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解释?是不是该对她道歉?
想到这里,尉嬴的心就倏地一疼。
自己思念了很久的人在自己面前,可他脑子里满满的竟然都是另一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疯了,萧莹莹不在的这几年,他全部身心都被一个叫做辛妲的女人占据。
为了她,他不远万里,为了她,他用尽手段。到头来曾经的旧爱回来,他内心竟然平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辛妲带来的影响到底是有多可怕……
尉嬴没说话,只是眼神沉了下去。
萧莹莹察觉出了他情绪并不高涨,脑子里掠过无数想法,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一个吻落在他唇角。
尉嬴偏了偏脑袋,声音低沉,“别闹。”
“你变了。”
萧莹莹直勾勾盯着他,“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
她的问话向来如此直接,尉嬴对上她的眼睛,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是不是,爱上了辛妲?”
萧莹莹握住尉嬴胸前的衣服,攥紧他放在左胸口的手逼问,可是偏偏话题开启就哑了声。
她眼泪汹涌而出,“尉嬴,你背叛我?”
背叛这个词,如此触目惊心。
尉嬴表情大变,经历了无数风雨,才缓缓冷静下来。他伸手放在萧莹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别多想。”
他说,“我没有。”
他是不是在骗她?尉嬴的手微微颤抖,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辛戚是在上班的时候,被告知有人闯入公司,不顾一切要见他,后来他才让保安放行,结果发现,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凌颜。
她已经恢复了元气,脸色看起来也比那阵子好多了。其实辛戚已经很久没有去见她了,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工作,开始挽回辛氏。发现为时已晚的时候,他便开始转移资金,哪怕辛氏倒了,也要保证辛妲以后在国外的生活衣食无忧。
只是想到凌颜,内心深处有个角落就会隐隐的痛。辛戚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对凌颜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看她如今闯上门来,辛戚没忍住自己的错愕,紧跟着,就有一份文件摆在自己面前。
“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痛了他的眼。
辛戚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勾勾盯着那份文件好久,忽然间冷笑一声,大手一扬,将纸张对半撕开,往空中一抛——随后被撕毁的离婚合同四处飞扬,凌颜后退几步,“没关系,备份我有无数份,你毁了一份,我那儿还有。”
辛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凌颜会上门来做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段婚姻,开始和结束的掌控者都应该是他,凌颜没那资格跟他谈离婚二字!
她脸上冷漠的表情终是让他失去了理智,辛戚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凌颜面前,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凌颜脸色惨白地笑,“怎么,又想对我动手?”
她这番嘲讽而又针对的语气,如同针扎在辛戚的心口,男人失去了冷静,怒吼,“凌颜,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这人不要脸惯了。”凌颜自嘲地笑,呼吸凌乱,“自从几年前倒贴你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个人实在太过犯贱了。你说我不要脸,没关系,我全当你在夸我。”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连着辛戚都被她刺痛了,男人狠狠一甩将她甩开,眼眶通红,“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想跟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
凌颜气急了,被他摔在地上,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子纤细,却倔强,“你少在那里含血喷人!你不是有顾暖吗!我成全你和她令人动容的爱情!”
结婚那一年,他用尽手段要让她让位,现在,她怕了!她让位给他们了!
辛戚心神一震,下意识反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辛家太太这个名字,我让给她顾暖!恭喜她上位成功!离婚,成全你们!”
从凌颜嘴巴里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辛戚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跟着收缩了。
像是等到了一场大结局落幕,他错愕地看着凌颜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得出口的话。
“你……”辛戚瞳仁缩了缩,“你要离婚?”
凌颜笑得讽刺,“怎么,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辛戚大抵是没有想到凌颜糊这么决绝,以前都是她求着他的,现在……竟然变成了她对他不屑一顾。
辛戚上前再次扼住她的喉咙,眼里慢慢的全是杀气,“凌颜,你不要以为装出这样子的表情来,我就会相信你的为人!”
“无所谓。”凌颜含着眼泪笑了笑,伸手,手指一根根攥住了辛戚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腕。
她细长的手指握紧他的手腕,用力,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
力道大得辛戚的手竟隐隐颤抖。
她用力甩开他,“离婚!可别这会子给我上演什么渣男回头的案例。既然口口声声要我滚,不如自己做事情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别让我看不起你!
寥寥数字刀一般扎进他胸口,辛戚脸色惨白,竟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凌颜……”那一刻,他呼唤她的名字,可惜,徒劳无功。
凌颜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依旧是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在冷笑,眉眼讥诮,“辛家大少不会言而无信吧?更或者,你这幅拖延的样子,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辛戚被她激怒,“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最好是我的自作多情。”凌颜丝毫不像受到侮辱的样子,“最好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免得哪天你后悔了,连追悔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离开,扬长而去,“合同签好了就让人送到凌家来,辛家我是不会再踏入半步了,所有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辛戚,一别两宽,我也没那么大度祝你以后日子欢喜。就求不要再见面吧!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辛戚觉得心像是被人挖了出来,看着凌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忽然间,暴怒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吼,狠狠摔碎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那句话说的决绝而又不顾一切,辛戚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凌颜……你可真狠啊!
可是另一边——
“你说什么?”
萧莹莹从座位上跳起来,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直接泼到辛妲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萧莹莹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引得路人纷纷过来看,大家在窃窃私语,说是那里的两个女的因为一个男的吵起来了。
“什么人啊,这么厉害,看那两个都是美女吧?”
“估计是渣男咯,脚踩两条船。”
“说不定的,这年头,啧啧。”
萧莹莹气得浑身发抖,“辛妲,你居然还生下他的孩子?”
辛妲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手指甲,精美细巧,她就盯着自己那双手,压根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萧莹莹,勾唇冷笑,“怎么?哪条法律明文规定我不能给尉嬴生孩子了?”
她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更没想到,萧潇把这个消息给她的第二天,萧莹莹就找上了门,说要谈谈。
谈呗,她辛妲这一辈子行得正做得直,还没有对不起谁过。
于是造成了现在这一幕。
萧莹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你这个贱人!你分明就是想用孩子留住他!”
“留住他?”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和他都离婚了,孩子也判给他了,我拿什么留?你不如说用孩子换点钱更实际点。”
她这副冷漠的口吻让萧莹莹全身神经都紧绷了,她迫切地想撕开辛妲那副淡漠的表情,让尉嬴看看她有多肮脏!
那些男人口口声声说辛妲是女神,可是事实上呢!不就是个婊子!!
萧莹莹咬牙切齿,原本姣好的妆容此时此刻变得一片狰狞,“辛妲,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
恶毒?
辛妲听着真想笑,多稀奇的词儿呀,好久没有人指名道姓说她恶毒了。
她恶毒什么了?插足了别人的家庭?还是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
都没有。
辛妲冷笑,终于抬头看向萧莹莹,那一瞬间,眼神冷得像是冰,“你也配说我恶毒?”
萧莹莹被辛妲的反击吓得怔住,下意识喃喃,“你……你……”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回来,你还想着世界都绕着你转?真是可惜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要尉嬴,尽管拿去。这句话,我当初跟别的女人就说过。”
辛妲勾唇,笑容完美,“你能占着一点好处,那都是我让给你的。你要尉嬴?要就拿去吧,我也没多稀罕,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个男人,我离了他会死?”
听见辛妲这样毫无畏惧的一番话,萧莹莹脸色惨白,“尉嬴一定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辛妲低低地笑,随后站起来,高傲得仰着下巴,看萧莹莹的表情,还不如她看马路上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她说,“原本以为你来做什么呢。原来是来耀武扬威,真是无趣,你不如好好拴紧你的尉嬴,别让别的女人勾走他的魂。他只要不打扰我的生活,那都是我谢谢他了。”
萧莹莹没忍住,猛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冲辛妲狠狠泼过去。
“你一个贱人!说话也敢这么放肆!”
滚烫的咖啡飞溅泼向辛妲,女人躲避不及,这个时候,身前却伸过来一只胳膊直直挡在她脸前,辛妲抬头,萧潇伸手将她搂到身后,一个巴掌摔在萧莹莹脸上。
“我他妈没有你这种妹妹!”
萧莹莹被自己亲哥哥打,红了眼,直接掉眼泪,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质问萧潇,“哥?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你这样毫无素质,别在外面说我是你哥!”萧潇眸中的厌恶那么明显,“丢人现眼。”
“萧潇!”萧莹莹气急了,指着萧潇的脸,“你还是不是我哥!我是你亲妹妹!你为了这个野鸡,居然当众打我?!”
“你再骂一个字,我就再打你一次!”萧潇怒不可遏,把辛妲死死拦在身后,“你不尊重别人,就别指望我尊重你!”
萧莹莹没想到会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亲哥哥打,捂着脸眼睛都红了,直接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喊着,“我没有你这种哥哥!”
她这是和他闹僵了。
萧潇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看辛妲,“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辛妲看了眼他帮她挡住的那只手,“烫着没?”
“没有。”萧潇带着辛妲往外走,“单买了吗?我来。”
旁边服务员赶紧领着他们二人去前台买单,萧潇谦逊有礼,辛妲在一边也温温和和的,姿态高低立现。
服务员们议论纷纷,说这才是真的一对,跟刚才那个只知道撒泼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萧潇和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人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辛妲上了萧潇的车。
“你眼睛没事吧?”
“没事,已经找到好的移植源了。”萧潇笑着伸手拍了拍辛妲的肩膀,“安心,能让你担心我也算是我的荣幸。”
“你别这么说。”辛妲的手被萧潇握住,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没事儿呢,你妹妹来找我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别老是冲出来……”
“我是怕你有危险。”
察觉到了辛妲的躲避,萧潇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辛妲,我知道我妹妹太任性,也有我的责任,我想努力弥补你……”
“该弥补的人不是你。”
辛妲红着眼圈,萧潇这话很真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你也别为了我付出那么多,萧潇,我担当不起。”
头一次听到辛妲的回应,哪怕是拒绝,萧潇也觉得今天出来是值得的。
他只是说,“再等一等,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辛妲觉得,萧潇这份爱情,她担待不起,也辜负不起。
尉嬴是在之后才知道萧莹莹去找了辛妲的。
他一听整个人都来火了,没忍住对着她高喊了一声,“你去找她干什么?”
萧莹莹看见尉嬴眼里的怒意,又开始红了眼睛抹眼泪,“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你看你现在都为了她凶我!”
凶凶凶……凶你妹的凶!能好好说话吗!
眼前这个人要是别的女人,就这做作的劲儿老早被尉嬴一巴掌拍远了,可是偏偏这个女人是萧莹莹。
他最疼爱的萧莹莹。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她哪点,大概是喜欢她眼神纯真善良,和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吧。
男人不是都这样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床上喜欢骚的,家里又喜欢贤惠文静的。
尉嬴这种彻底贯彻落实“渣男”二字的人,肯定又想要人妻,又想要妖精。
而萧莹莹就是他心里最纯洁的女人,辛妲,就是他的红颜祸水。
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红颜祸水被打翻了,把他整颗心给漫了,白月光回来,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
尉嬴盯着眼前的女人,许久才吐出一口气喃喃,“我给你保证,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你以后别去打扰她,不然也显得我们斤斤计较。”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护着辛妲吗!
萧莹莹咬着嘴唇,眼泪出来了,没忍住,在尉嬴面前哭了。
哎呀!这他妈白开水做的女人,眼泪都不要钱似的。
尉嬴胸口那个烦躁啊,抽了一张餐巾纸,“别哭了,我儿子一会回来了。”
萧莹莹一听,是啊,尉嬴还有个儿子,她也得好好对待他的儿子,等于抓住了他的心。
尉辛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回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另外坐了一个女人,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高喊了一声,“哇,你把女人带回家来了?”
这语气,绝逼又是江铃儿教他的。
尉嬴满心烦躁,抬头看了兔崽子一眼,对他招招手,“过来,从今天起喊阿姨。”
“阿姨好。”尉辛对于尉嬴找谁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老妈已经幸福了,尉嬴怎么样样都无所谓,反正他单身,老了有人陪也不错。
尉辛乖乖跟着萧莹莹道了个好,那个态度让萧莹莹愣是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辛妲教出来的儿子,在看见尉嬴身边有别人的时候,肯定会大闹一番,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撒泼打滚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就为了赶尉嬴身边的女人走。
但没想到尉辛就这么直接接受她了,萧莹莹连怎么反攻的计划都准备好了,愣是没想到人家小孩子段数更高,无为,无所谓。
萧莹莹轻声问尉辛,“小辛辛,你爸爸身边有阿姨在,你不难过吗?”
小辛辛这个喊法也是为了和尉辛套近乎。
尉辛的姿态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他看了萧莹莹一眼,“他离了婚就是一个人,找谁我都拦不着。”
小孩子想得很开,希望自己父母在离婚之后各自又能有好的生活,辛妲已经嫁人了,那尉嬴带什么人回家也不奇怪。
所以他对眼前的萧莹莹并没有讨厌的感觉,也就是一个来他们家里的路人,无感。
尉辛这个说法让一边的尉嬴也了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想的这么明白,小小年纪,对于家里的事情却看得很透。
转念一想,到底是因为他和辛妲离婚,才造就了尉辛这么小就想这么多事情,还有点心疼。
尉嬴把烟掐灭了,然后把尉辛抱起来。
他现在越长越大,个子也往上窜,脸越来越像尉嬴,出去都说这小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尉嬴听着这些夸奖高兴跟人家夸得是自己似的。
他有些费力地把尉辛抱上来,嘟囔了一句,“你重了。”
岂料尉辛轻轻一跳又跳下来,“我长大了,当然重了,你别抱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尉嬴盯着尉辛的脸,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天夜里他带着尉辛和萧莹莹出去吃饭,正好遇上了辛妲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
凌颜身边跟着的是季尤,此时此刻已经和他们打成了一片,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段子,大家笑得很开心。仿佛离了尉嬴,辛妲的生活终于轻松了。
尉嬴不甘,下意识攥紧拳头。
尉辛颠儿颠儿冲辛妲跑过去,喊了一声,“妈咪!”
辛妲抬头,就看见了尉嬴,更看见了尉嬴身边耀武扬威的萧莹莹。
这场景像是一个巴掌打在辛妲脸上,但她忍住了,没说别的,将目光轻轻松松撇开去,像是一个没事人。
她的从容自若刺痛了尉嬴的心。
好啊,她现在到底是不在乎他了!所以哪怕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她都不皱一下眉头。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这么幼稚地在强撑些什么,反正辛妲越是不在乎,他越想在她面前表演。
辛妲和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尉嬴气得磨牙。
得,继续玩,辛家要破产了还能玩得出来!心真大!
旁边商绾看见了尉嬴,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哟,这不是那啥,前夫嘛~”
旁边江铃儿接腔很快,“旧爱而已嘛,往前看往前看,有些人早就是过去式了。”
这话正好戳在尉嬴心窝子上,旁边的萧莹莹也感觉到了她们的嘲讽,立刻呛声,“阴阳怪气说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江铃儿最近开了眼角,翻白眼更加利落了,美眸一翻能翻到天上去,明显都不想拿正眼看萧莹莹,“啧啧,这种货色,真是品味倒退。”
“你一个被包养的也有脸说这种话!”
萧莹莹没忍住,直接一脚踩在江铃儿底线上,旁边辛妲反手就是一盆菜冲她泼去,“嘴巴干净点,说话这么臭,吃屎了吗?”
这是尉嬴第一次见辛妲这么直白地怼人。
莫名地觉得,嘿,看戏,真爽快。
萧莹莹没被那盆菜泼到,也被那盆菜吓到了,往尉嬴背后躲,红着眼睛,“阿嬴,你看他们……”
季尤撑着下巴和凌颜调情,压根没去看尉嬴一眼。在他印象里,这个男的不是之前追过辛妲吗?怎么这会又换了一个女的过来耀武扬威?
没意思没意思,渣男都是狗。
季尤一对比就觉得自己尤为出挑,嬉皮笑脸对着凌颜道,“颜儿,你看看,人比人,比死人。我就不会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
凌颜学着江铃儿翻白眼的姿势,“你跟尉嬴比什么比?全天下男人拎出来十个有九个都是比他好的。”
尉嬴几乎就是被凌颜这句话点着了,当时就是一声冷笑,“你几个意思?”
凌颜装单纯,“就字面上的意思,你别多想。”
萧莹莹怒目而视,指着凌颜,“你也嘴巴放干净点,阿嬴好着呢!不用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凌颜要被她气笑了,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萧莹莹有尉嬴撑腰,无法无天,“对!说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旁边江铃儿一个耳光直接打在萧莹莹脸上。
这是萧莹莹第二次当众被人打,还都是因为辛妲。
辛妲……她恨!
“你以为自己多干净呢?也不就是尉嬴身边一个情人吗。咱俩谁高看得起谁呢?”江铃儿新做的指甲,锋利得直接在萧莹莹脸上划出几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一看见萧莹莹受伤了。尉嬴脑子里气血上涌,一把推开江铃儿,“你他妈伤人了知道吗?”
“哟哟哟,伤人了,这么心疼?”江铃儿帮着辛妲出气,“那我给您道个歉呗,我推您一家好点的整容医院,激个光就没事了。不就一张脸么,辛妲当初难过受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道歉?!”
尉嬴被江铃儿这番话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好久才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说,“无理取闹!”
“我就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江铃儿点点头,“对,这世界上就你尉嬴最有道理,全世界都得围绕着你转。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先撩者贱,好好一个相遇,她不是想嘚瑟吗?来啊,嘚瑟给我们看啊!多了不起似的,用过的男人,有什么好出来炫耀。”
尉嬴没忍住,怒喝了一声,“闭嘴!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
这一声是辛妲说的,她眯起眼睛看了眼尉嬴,“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他俩就像是两只猴子,送上门给他们消遣,消遣完了来了一句,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尉嬴胸都要气炸了,目光跟能杀人似的,看了辛妲一眼,随后搂着萧莹莹离开,一路上还听见萧莹莹在撒娇哭泣,“她们怎么能这样……”
尉嬴沉默无声,没有说话。
两人的身影看不见后,商绾才理着指甲道,“哎哟,舒畅。看见尉嬴那表情,这顿饭真值。”
“我真恨不得上去撕烂萧莹莹的脸。”
江铃儿挺着波涛汹涌的大胸回到位置上,“继续吃,唉,这个烤猪脑不错啊。”
季尤搂着凌颜笑,“你们太嚣张了!我要是萧莹莹,一定背后给你们使绊子!”
“使就使呗!萧家大势早就去了,除了她哥萧潇像个人,别的都是三流,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起萧潇,一群八卦的女人顿时又来了兴趣,“我觉得萧潇也挺好的,你离婚,跟他试试。”
辛妲头都痛了,“当初和商幸尧不是也是你们撺掇的吗?”
“商幸尧那个是基佬啊,不一样。反正年轻,挨个来试试!”
江铃儿苍蝇搓手一般兴奋,“哎呀,受不了了,商幸尧和萧潇哪个看着床上更强一些?要不还是商幸尧吧,毕竟操男人更花力气啊。”
“我强我强!”季尤在一边举手,打趣道,“铃儿姐你考虑考虑我呗!”
江铃儿笑骂,“老娘吃不消你这种小狼狗,让凌颜开胃去吧!”
凌颜脸都红了,“你嘴巴没个闸门吗!什么话下流说什么!”
“哟,还有更下流的,晚上钻被窝偷偷告诉你啊~”江铃儿摆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随后她转头看了眼在沉思的辛妲,“怎么样,考虑考虑?”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她这个话题上,辛妲摆摆手,“别了吧,我不打算再找男人了。有个儿子安度晚年挺好的,还有,我得先把辛家大业完成了。”
“辛家不是有你那俩兄弟吗?”
商绾看了眼凌颜,“离婚没?”
凌颜摊摊手,“没呢,不肯签字。”
“真恶心,肯定是等人走了又想挽留了,男人都是狗。”
江铃儿指着季尤说,“你看看你身边那条狼狗,有钱个高长得帅,还要啥自行车啊。”
她嘴里段子一套一套的,说得大家都乐了,辛妲看了眼微信,是自己哥哥给她发了个消息。
他说,凌颜在哪?
他说,你也回家一趟。
家里还是出事了。
辛妲一下子没了兴致,脸色有些不好,站起来说,“我得先走了。”
“唉,事儿没兜住啊?”
商绾有些担心,“欠多少钱,要不我们给你们凑点……”
“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是以前黑幕被爆出来的事儿,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最近又有人闹。”
辛妲有些头疼,“下回再聚吧,我得回去看看。”
“跟女总裁似的。”江铃儿看着辛妲走,嘀咕一句,“辛家感觉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压下来的,但是这次……可能有点,完了。”
“当初谁压的,现在就是谁捅的。”凌颜眼神深沉下去,“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暖。”
她得把顾暖揪出来,就算不为了辛戚,也得为了她的好姐妹辛妲!
辛妲到家的时候,辛戚和辛商一并迎上来,哥俩给了她一张卡,辛戚说,“你得尽快办理移民手续,我们帮你托关系提前了。”
“哥……”辛妲握着那张卡,手有点发抖,当初辛家出事,因为辛戚和辛商都不在,她才会觉得绝望,这次他们都在身边,她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可以咬牙撑过去的,可是没想到,他们出手了,还是……没撑住。
辛商看着自己姐姐这幅样子,心都痛了,“不要怕,出了事,哪怕坐牢,也是我们去。”
辛妲是他们两个人捧在手心的宝贝,辛家就是没了,也得保证她一世无忧!
“别提这个!”辛妲心在发颤,“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事?商幸尧也说国内被人盯上了,都不能回国,只能躲在国外,到底是什么事情?”
辛戚盯着辛妲,“四年前我们消失,辛家出事,你是怎么压下来的?”
辛妲神情恍惚,倒退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你……不会……”辛商说话都说不稳了,他上去按住自己姐姐的肩膀,“是不是!是不是尉嬴那个畜生!”
眼泪在这个时候无声的落下来,证明了一切。
辛妲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尉嬴。
是啊,早该想到了,当初他有能力把辛家的风波平息过去,现在就一样有手段把辛家弄垮。
四年前用孩子做交易让辛家继续运行那事,就相当于把辛氏的把柄亲手,送到了尉嬴的手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辛妲双腿发软,她这辈子到底是欠了尉嬴什么?他要结婚,她结了。他要离婚,她离了。他要孩子,她连唯一的孩子都给了!他还想要什么!
他从她身上索取得还不够多是吗!还要她屈服是吗!
辛商眼睛都红了,“那个混蛋!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四年前他们提前收到风声所以故意消失,没想到让辛妲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尉嬴就是想逼她,想看她求他!她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尉嬴交易的东西了!
只有她这个人。
辛妲猛地想通了什么,仓皇无神地看向辛戚,“我给商幸尧打个电话……”
“你想干什么?”辛戚打翻她的手机,“我不信我和辛商保不住你!我告诉你,不许低头!你是我和辛商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辛妲没说话,含着眼泪笑了,许久才道,“我和商幸尧离婚。尉嬴就会放过他。”或许也会放过我们。
不就是再离一次婚吗?
她这人生已经够残破了,也不介意更不堪一点!
辛戚整颗心都在痛,“妲妲!”
辛妲曾经是这江城最出名的名媛,所有男人趋之若附,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亡魂,可她却为了尉嬴,在后来的日子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若是老天有眼,尉嬴,我要你下半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辛妲走回房间,她主意打定就没人能够拦她,一步步走,就如同当初辛戚和辛商失踪,她一个人走向辛氏残破的总裁办公室一样。
没人知道她为辛氏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她的如履薄冰。
所有人只会惊叹于她的美貌,再轻轻点评一句,适合当个花瓶。
辛戚和辛商盯着她的背影,两个大男人竟然眼红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被他们想保护的东西保护着。
尉嬴在深夜接到一通来电,彼时萧莹莹在他身边,穿着薄如蝉翼的暧昧睡衣,使尽浑身解数挑起尉嬴的兴趣。
但是尉嬴觉得自己可能性冷淡了,压根没有一点兴趣,美人在怀居然还打开电视看新闻。
这个时候,一通深夜来电,熟悉的号码将他所有的知觉通通拉了回来。
是辛妲。
他迟疑好久按下接听点,对面传出一个声音,“是我。”
真的是她。
尉嬴喉间干哑,“你……”
“我和商幸尧协议离婚了,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尉嬴,你满意了吗?”
她开口就是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尉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想着不让商幸尧回国,盯着他一举一动,来逼迫他们离婚的。
但是现在事情成功了,他居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辛妲也不开心吧。
她现在掌握着他情绪的所有喜怒哀乐,他一开始没发觉,惊觉时已经深陷。
辛妲这番话冷得像是冰,隔着手机,尉嬴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可他偏偏要说,“高兴啊,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放他一马。”
这话如此鲜血淋淋,他非要和她互虐到流血,非要跟她彼此伤害,谁都不肯低头。
辛妲笑了,低低的笑传到尉嬴耳朵里的时候,他感觉就跟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旁边的萧莹莹都察觉出了他身体的僵硬,问道,“谁呀?”
这道女声传进辛妲耳朵里,像是刺激了她,她不管不顾地说,“尉嬴,你还想要什么?放过辛家。”
黎悯当初就对尉嬴说过,尉狗,你现在这么对女神,她要是知道了幕后黑手是你,你猜你们会怎么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最后的最后,叫做无路可走。
尉嬴忍着心口的刺痛,对辛妲说出一通极为讽刺的话,“做我的情人,我就放过辛家。”
做他的情人。
寥寥数字,将她的心硬生生对半撕开!
辛妲笑出了眼泪来,尉嬴看不见,也不知道她有多撕心裂肺。
尉嬴权当她在刺激他,愈发口不择言,“我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我有的是资本把辛家玩个底朝天!不想你们家破产,就好好琢磨琢磨,我耐心有限。”
这番话说得冷酷无情,可是旁边的萧莹莹觉得全身都凉了。
尉嬴这是自己都没发觉,他在用尽一切手段把辛妲逼回自己身边。
他不会挽回,他只会用逼,用下作的方法威胁,拿捏着她各种软肋,要她成为他掌中蝶。
萧莹莹脸色苍白看向尉嬴,尉嬴,你知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可惜尉嬴不知道,他迅速挂了电话,对面辛妲心脏冰凉,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遍布寒意。
尉嬴,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狠!
江城下起了大雨,无数遍冲刷着这座城市,即将跨年,虽然下雨,所有人都还是对新的一年有着期待,盼望着这场大雨过去,就能等来新的开始。
尉嬴也是这么觉得的。
三天后是跨年夜,2017过去,2018开始。
他要把辛妲牢牢抓在手里,再也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拥有她!
第一天,手机全无动静,尉嬴下了通牒,辛家股票跌落谷底。
第二天,尉嬴出去喝酒了,心情不爽快,等着辛妲来求饶,却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知好歹。
于是他喝酒的时候,一个气血上涌,就把辛氏所有的黑料统统爆了出去,霎时间,辛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公司总部被人砸了,糟蹋成一片废墟。
他动动手指,就摧毁了辛妲辛辛苦苦撑起来的一片天。
他想着,天塌了,辛妲应该来求他了。
第三天深夜,依旧是暴雨,雨下得又急又狠,像是要发泄完年末的最后一点力气,尉嬴站在落地窗边看着雨珠打落,他的心跳也如同密集的雨声一般,急促,且剧烈。
他在一通来电。
晚上十点,辛妲拨通了尉嬴的号码。
她背景音里也是一片雨声,她对尉嬴说,“来电视塔,我们谈谈。”
电视塔?
当初尉嬴带着辛妲攀登过的,全江城最高的电视塔。
他还拍下了合照,当时身上没有任何安全装备,辛妲吓得缩在他怀里发抖,而他却毫无畏惧,抱着她登上电视塔的顶端,拍下照片,从此记录下这个惊险心跳的一瞬间。
他打开手机,手机底图,竟然也是这张照片。
他从来没对辛妲说起过,这份回忆,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那么多年。
辛妲说电视塔见,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下这么大雨,去电视塔干什么?非得挑这个地方,是想回味过去吗?
尉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深夜男人出门,迎着暴雨,他发丝凌乱,容颜却不受影响,在惨淡路灯的照射下还显得愈发白皙,有些像言情小说里的吸血鬼王子。
电视塔离这里很远,当天夜里十一点,尉嬴踩着雨水下车,赶到了电视塔的下方,他看见原处还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不过看了看,不是辛妲的车。
那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尉嬴就这么吹了声口哨来到电视塔下方。原本被锁起来的观光入口已经被人强行打开,看来是辛妲干的,做事还挺有他的风格的。
尉嬴一路往上走,进了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就回放过他们的过去。
5楼,他和她曾经在酒店里暧昧缱绻,他痴迷于她身体的温度和青涩,那一刻,江城最高贵的名媛成为他口中猎物。
10楼,他带着她攀登雪山,她缺氧,他就给她渡气。
15楼,他的心头旧爱回归,他和她第一次吵架,他还记得她被气红的脸,现在想想还觉得莫名可爱。
20楼,他们决裂,中间横跨着生死的人命,从此不再往来。
25楼,他和她重遇,酒店温存,心却背道而驰。
30楼,她以儿子要挟他娶她,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控制,那一刻却听命了,他可能真的想娶她。
35楼,他们再度冷战,后来形同陌路,她离了婚,儿子留给他一个人。
40楼,他又去了一趟他们曾经爬过的雪山,雪已经重新覆盖了过往,再也寻不到曾经的足迹。
45楼,他用尽手段逼她回国,又恶劣地想把她强行带回身边。
50楼,到顶了。他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该改为爬天台了,尉嬴看了眼数字,观光电梯到了最高楼层停下,他走出来,正琢磨着从哪扇天窗爬出去比较好,就看见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
纤细,优雅,是辛妲。
尉嬴笑了笑,想来也是,辛妲这小胆子怎么可能爬去外面,估计顶楼就是极限了,他最了解她了。
辛妲说,“你来了。”
尉嬴单手插兜走上前,“你想明白了吗?”
三天时间,最后底线快到了。
辛妲脸色苍白笑了笑,显然最近辛家一系列打击没让她好受,她说,“想好了。”
“想好了做我的情人,还是……?”
“我选择和辛家一起灭亡。”
女人说着,又迅速退后几步。
观光栏杆外面的大片落地窗被人开了一扇,辛妲走近那边,风雨便飘摇进来,尉嬴心被吊紧了,靠近她,“你确定?”
这一刻,说他心不痛是假的,“你宁可和辛家一起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
回到他身边有那么难吗!辛妲!他都开口了,只要她答应!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辛妲轻声笑了笑,“尉嬴,逼我很好玩是不是?”
尉嬴浑然不觉,兀自愤怒,上前想要抓她,可是这个时候女人却迅速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落地窗边上,瘦削的身影随着雨水一起摇晃!
尉嬴脸色变了变,声音在发颤,“辛妲……”
“恭喜你,彻底将我变成一个笑话。”
辛妲笑了。笑的那一刻,背后暴雨徒然涌入,狂风暴雨,碎身劈睫,模糊了尉嬴视线的,除了雨水,竟然还有温热的眼泪。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伸手想挽回,她却轻轻松松往后一跃,身子如蝶一般飞舞蹁跹,劈开整个雨幕。
“辛家已亡,我就做辛家的陪葬!尉嬴,你休想逼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
那一刹那,如同濒临世界末日,她的笑容在他视线尽头凝固,又在一下秒猛地分崩离析,迅速往下坠落!
“辛妲!”
嘶吼声划破夜空,尉嬴的眼泪伴随着叫喊声一并疯狂涌出,他想伸手抓住她,却只能错开,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无尽的黑暗!
他把她逼狠了,逼急了,她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报复他!
滔天暴雨劈裂他的身躯,伴随着老天的动怒,尉嬴差点控制不住,也想往下跳!
霎时天边响起一阵惊雷,炸的世界一瞬间白皙如昼,随后又顷刻间被吞没。
尉嬴跪在落地窗边,颤着手指打110,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他打完110,就给自己那群有势力的好友打电话,开口便是,救救她,救救辛妲!求求你们救救她!
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他……他不敢想,他要疯掉了,他痛得快死掉了!
他的全世界都崩塌了,他命都快跟着辛妲一起去了!
他以为她不敢,以为她就算为了家人也得妥协,可谁曾料想,她已经被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你看,她敢!她偏偏敢!她被他逼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敢?!
那一天,雨下了一整夜,尉嬴脚步踉跄来到最底层随后奔向出口的时候,只见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忽而狂风大作,风霜雨雪一并冲他袭来,跨年之夜终于迈过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开启了重新计时,而这一刻,尉嬴的世界却就此终结。
大雨劈睫,雨水和不知名的液体朦胧了他所有的视野,雨幕中血红色的警灯摇曳,拉起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尉嬴被人跌跌撞撞往外抓,他仓皇抬头,发现了黎悯那张苍白的脸。
脚下一软,尉嬴直直跪在地上,黎悯竟拉不动他。
他疯狂地想要上前,去触碰那具尸体,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哀嚎,当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所有文字和话语便失去了意义,唯有那些凭着身体本能从喉间溢出的不知名的音节才能将他所有情绪宣泄。
他像一条可怜的流浪狗在那具尸体身边流连,仿佛失去了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主人。
“辛妲——!!”
心头悲怆,灵魂剧痛,尉嬴全身被瓢泼大雨打湿,那一刹那无数念头从他脑海里划过,连同旧时那些有辛妲存在过的回忆,走马灯一般,一遍遍,停格重播。
最后,停止在眼前那具早已看不清楚人脸,死状触目惊心的尸体上。
尉嬴觉得死掉的其实是自己。
他固执地说,“去医院啊!去医院!”
人已经死了,他却觉得还有救,见到尸体被盖上白布,尉嬴撕扯着那些巡捕的衣服,“去医院啊!我让你们送她去医院听不懂吗!谁说她死了!”
黎悯用力锁住他的双手,企图拉回他的理智,“尉嬴!”
“我不信,我不信——!!”
尉嬴嘶哑了喉咙,滔天风暴,他所有理智都在分崩离析,那一瞬间,死这个字眼占据他所有意识,可是他不依,双目血红,像是一个无助而又歇斯底里的小孩,“放下她!放下她!”
辛妲……辛妲……!!
你怎么这么狠!
尉嬴的视线一遍遍被温热液体模糊,最后时分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没有忍住情绪,嚎啕大哭。
像是一个孩童一般,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他哭得像个疯子,当初爱和恨有多剧烈,现在就有多绝望。
辛妲走了,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她把他一个人留在回忆里,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走了!
天大地大,他去哪儿寻她?
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我哪怕用一切,用所有的东西作为交换,我想求一场重来……
哪怕呕尽心血肝肠寸断……
姗姗来迟的是带着一个黑眼罩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雨夜中,如同一道幽灵的影子,在看见巡逻车排列那一幕时,倒退两步,神色,无助又绝望。
“妲妲,对不起……我来迟了……”
萧潇红了眼睛,看着坐在地上流泪的尉嬴,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触目惊心,“尉嬴!你高兴吗!你怎么不笑一笑!她终于亲手被你逼死了!”
所有的意识分崩离析,尉嬴抬头看见萧潇,错愕,“你没死……?”
“我没死,死的是辛妲!”
萧潇怒吼,“你终于把她逼死了!你终于——死得那个怎么不是你!”
怎么不是你!
原来萧潇没死……原来尉辛口中的萧叔叔真的是他。
尉嬴已经太久没见过萧潇,以至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萧潇红了眼睛,声音悲怆,“尉嬴,我那么宝贝的辛妲,为什么到了你手里,会被糟蹋成这样!你说啊!我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那么宝贝的人,在你眼里怎么就不是个东西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护着她!可是到头来呢!她在尉嬴那里换来的只是一身伤痕累累!
两个男子在雨幕中对视,眸中皆是惊心动魄的恨意,“若不是你在她怀孕的时候碰她,我也不会反感她!”
“我碰她?”
萧潇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蓦地,撕声狂笑,字字句句像是钢钉钻进尉嬴的心口,“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碰过她!她是我心尖上的人,碰她,我舍不得!我不是你,把她浪费摧残一千次一万次,还要狠着心从她身上获取那么多甜头!”
碰她,我舍不得!
寥寥数字,尉嬴如遭雷劈僵在那里,许久,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抖了,一把抓住萧潇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萧潇没碰她!那个时候辛妲也没有出轨!
而他,却怀着这种厌恶和恨意过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现在,还逼得她跳塔!
萧潇一把甩开尉嬴,一字一句,“尉嬴,你后悔吧!你尽管后悔得去死吧!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辛妲解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尉嬴带给她的痛苦了!
萧潇走了,尉嬴看着萧潇的背影消失,视线也开始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整个人开始慢慢失去力气。
他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救救我……
辛妲,这一场救赎,你解脱了,可是,谁来救救我?
尉嬴做了一场梦,梦见辛妲在电视塔对他笑着说再见,随后身子纵身一跃,伴随风声往下狂坠。
尉嬴从梦里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现在在医院里。
手边还打着针输着液,他起身,看见了自己一圈朋友。
福臻和傅暮终挨在一起,似乎是在等待尉嬴醒过来,黎悯去帮他缴费了,这会儿正好走进来,卫阙在一边摆放水果,蓝懿则姗姗来迟。
再次看见这帮朋友的时候,尉嬴扯着嘴角笑了笑,“干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蓝懿小心翼翼地说,“尉狗,你……你觉得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尉嬴甩了甩胳膊,“没什么,挺好的。话说你们表情那么严肃干嘛?”
“完了……”卫阙在一边喃喃,“受惊过度,吓坏他的脑子了。”
黎悯站在那里,依旧一脸冷漠,“失忆了?”
尉嬴没反应过来,“什么失忆不失忆?你们一个个演电视剧?对了今天几号了?我和辛妲的三天之约快到了。”
“……”福臻沉默好久,才轻声说着,“尉狗,今天是元旦一号。辛妲依旧……走了。”
“走了?”
尉嬴喃喃,“她是不是出国移民了?妈的,就这么跑了?不行,我得把她抓回来……”
可是话这么说着,他声音却哽咽了。
周围一圈好兄弟都带着不忍的眼神看着他,尉嬴看他们盯着自己的脸,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
伸手去摸,才发现眼泪已经挂满了脸。
“奇怪,我哭什么……”他自言自语,神色仓皇无助。
傅暮终叹了口气,“哭吧,不哭出来,我们怕你会崩溃了。”
崩溃……
终于,一抹尸体的影子刷的一下从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划过去。
被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影像重新被人放出,尉嬴脸色倏地变作惨白,整个人靠在床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辛妲……”
他徒劳无功地一声声念着辛妲的名字,想跑下床被黎悯按住,“你还想闹什么?”
尉嬴哆嗦着,“我想……想见见辛妲……”
“辛商和辛戚已经把她的骨灰领走了。”黎悯声音极为冷漠,“你想听什么话?他们临走时说‘这辈子,你都别去找他们。’,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尉嬴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拔掉自己的针头,细小的针眼处便溢出几颗血珠,从他手背滚落,染红了医院病房里洁白的床单。
“我不信,我不信……”尉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亲眼……”
“还没有亲眼?”
黎悯恨不得把他怼在墙上狠狠扇两巴掌,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尸体你没亲眼看见?人跳下去的时候你没亲眼目睹?尉嬴,是辛戚和辛商放你一马,否则,以辛妲跳楼当时你在场的证据,你就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
尉嬴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低吼。
眼泪在这一刻疯狂涌出,尉嬴颤抖着,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毁,无论他装几次自欺欺人的相安无事,却都输给了现实的残忍。
辛妲死了。
被自己亲手逼死了。
尉嬴,你这个杀人犯!
后来辛妲下葬的时候,尉嬴收拾了自己想去看,却被辛商打出来,大男孩哭得嗓子都哑了,指着尉嬴,“滚!我姐姐容不得你玷污!”
辛妲是谁?是辛戚和辛商拼了命都要保她周全的女人,是他们兄弟俩这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
却被尉嬴逼得跳塔,死状惨烈,面目不堪。
辛妲是个多爱美的女人啊,要是知道自己走的时候死得这么难看,一定会很委屈吧?
这个新年是尉嬴过的,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新年。
他不喝酒,也不闭关,照常进行一切日常活动,公司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整天像个没事人一般,唯有那群兄弟知道,尉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他眼里空洞地像是失去了灵魂,辛妲走了,尉嬴命跟着丢了一样。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热闹喜庆的气氛围绕着这座城市的上空,偶尔传来郊区的鞭炮声响,大街上几个小孩围成一团打闹着嬉笑着,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息。
而尉嬴却在参加了家里的晚宴之后一个人走出来,微信群里傅暮终发了个红包祝大家伙新年快乐,尉嬴也去抢了一个。
【傅老三:尉老狗抢红包速度很快呀?】
【福大饼:抢红包这么快,床上也这样吗?】
【黎:没个正经。】
【卫阙:美得你,老婆是不是快出狱了?黎】
【蓝家二少:卫公子真是大胆,到现在还敢惦记黎悯的老婆。】
【尉嬴:呵呵。】
【傅峥嵘:……】
【福大饼:尉嬴呵呵一下,我居然怕了。】
【傅老三:莫慌,来爸爸怀里。尉老狗新的一年心情也不怎么好嘛。】
尉嬴没说话,身后尉辛跟出来,问他要新年红包,尉嬴包了大大的一份给他,说,“你妈妈那份也在这里。”
“哇!难怪这么多!”尉辛不知道自己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尉嬴和身边人一起帮着瞒他,也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尉辛收了红包就去找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小孩子一块玩耍,尉嬴一个人走出院子,来到大马路上,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
如果辛妲也在的话,这一刻,就可以和她一起过新年,一起见亲戚,辛妲这么漂亮,带出去肯定很有面子。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妄想。
尉嬴在悲伤的情绪里越陷越深,他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令自己开心起来,这和上一次受打击时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激烈而又绝望,可是这一次,却冷漠地平淡无波,偏偏在这种平淡无波里,他察觉到了自己心脏深处的死寂。
可能辛妲走了,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尉嬴被自己的母亲叫过去谈话,母亲说,“你都单身多久了,没考虑再找一个?”
尉嬴摇摇头,一言不发。
母亲说着说着眼泪水又来了,“辛妲那个闺女多好啊,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你!”
说完了擦了擦眼泪,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又狠狠一下打在尉嬴胸口,她表情悲伤,“真的是作孽呀,作孽呀!尉嬴,我们家怎么教你的,做男人要有责任感,要顶天立地,追人家了要对人家好。不追了,也要拿得起放得下,干干净净。你看看你这都做了些什么呀,啊?辛妲她……她……妈这辈子都觉得咱们尉家对不起她……”
尉嬴没说话,眼眶微红,许久才道,“妈,我对不起辛妲,我也不想再结婚了,把尉辛养大就好了,啊?”
他妈妈擦着眼泪,“我不管了,随你去了,尉辛以后要是恨你,你也怪不了别人!”
尉辛长大以后……会恨他吗?
尉嬴想了想这个可能性,若是尉辛以后知道辛妲是被自己逼死的,怕是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心都会有。
然而脑海里念头太多,男人还是面上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沉默地和自己母亲说,“再说吧。”
人这辈子能活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他以后漫长的人生若是都只能这样一个人度过,那也和死了没区别。
辛妲多大了?二十五岁。她短短的人生就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终结,而剩下的岁月,她都将它留给了尉嬴。
尉嬴一个人回了房间,这个新年过得实在是乏味,没有了辛妲,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新鲜感。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眸中渐渐地不再有情绪起伏。
大年初一这天,几个好朋友约了一起出来,尉嬴被他们死活叫上一起,一群人叫了几个小网红带在身边,随后包了一架飞机去东极岛度假,一路上自拍玩得特别嗨,有一个小网红弱弱地走到尉嬴身边,问了一声,“尉少,我能和你一起吗?”
尉嬴看了一眼,这个网红的脸有点眼熟,想来是照着辛妲整的,估计是一群兄弟怕他太悲伤所以找的备胎。他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群搅屎棍冲他挤眉弄眼。
尉嬴忽然间就耸肩笑了笑,他说,“我没事,你去陪他们玩吧。”
小网红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尉嬴,“可是我……”
“没事,我不用人陪。”尉嬴轻轻抚掉了那个网红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脸上全然没有了以前和女人调情时那种暧昧妖孽,全然是一幅平淡安静的样子。
卫阙在一边唏嘘,“啧啧,自从辛妲走了,这人转性了。”
“转性有什么用。”傅暮终在一边喝着咖啡,“辛妲还是走了。”
“你这话说得小声点,不要让尉嬴听见。”
福臻走上去,一把拿走他喝过的咖啡喝了一口,傅暮终说,“抢我的?”
福臻挑眉,“我喜欢。”
旁边黎悯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越来越像基佬了。”
上回也是,帮着尉嬴出主意的时候,这两人凑在一块,一个搂着一个,跟一对儿似的。
今天的飞机还是蓝懿家的,他们家就是干天上飞这行的,蓝懿走下来,身边还搂着一个小姑娘,看了一眼尉嬴,“咦?尉狗今天不开荤?”
“尉狗已经连续很久没开荤了。”
卫阙打趣道,“他现在是佛系的,整个人处于飞升状态。”
尉嬴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笑,“我也忘了我上一回开荤是什么时候。”
辛妲走了,他所有的念想都没有了,整个人空落落的,虽然还活着,却没了任何动力。
以前他存着各种念头,想得到她,想不惜一切逼迫她,后来她纵身一跃,什么都结束了。尉嬴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别无所求的状态,从一开始不敢相信辛妲真的走了,整个人歇斯底里崩溃疯癫,到后来逐渐麻木,再到如今,心如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飞机开了几个小时在机场停下,东极岛并不大,但是最近旅游开发的很好,周边几家民宿装修都相当有格调,蓝懿他们老早就联系了一家,随后搭着当地的车子来到民宿门口,店主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据说是蓝懿的不知道第几任老相好,叫米亚,前凸后翘,古铜色的肤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确够火热。
要了几间房间之后,众人拿着钥匙各自放行李,尉嬴一个人要了一件单独的,大家原本的计划是让那个小姑娘陪着他,但是他坚持不要人陪,所以小姑娘只能另外再要一间,这么一来原本定好的房间数量就少了一间。
“没多的了,很抱歉,宝贝。”米亚耸耸肩,“不如你们之中有人拼一下,这阵子房间都满了。”
福臻站在队伍最后面摇摇手,“那我和傅老三一间吧,小姑娘去睡那间多的。”
说完顺手接过傅暮终手里的钥匙,大部队都认同了,卫阙还在取笑,“完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晚上发生点什么吧?”
傅暮终一把架住福臻的脖子,“小福子,晚上乖乖撅起来……”
福臻乐了,“傅哥快来,我这儿等着呢!”
一堆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各个都捂着肚子,尉嬴难得被他们这么逗一下,也跟着笑了,打打闹闹各自安放好东西,蓝懿在群里说了一声,让大家洗个澡,慢点出来泡泡温泉打打牌。
尉嬴一个人放下东西,随后拍了不少照片,他本能地想把这些照片发给一个人,可是当点开辛妲的微信的时候,他才猛地记起来,辛妲,已经不在了。
可是她的微信号还在,所有的聊天记录也还在,这个人却突然间消失了,无论你在线上发她什么消息,都不再有回音。
这就像是一个游戏打到一半,一个账号突然间永远地下线了,独独把号留在了那里,让那些人永远地等着,却永远不再上线。
尉嬴明知是徒劳无功,却还是发送了那些照片过去。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欺骗自己,辛妲只是暂时出不来,她的微信号自己还加着,有空了就会回复自己。
等一个不会上线的微信号,比等一个消失的人远远地有吸引力。他骗自己这个号的主人只是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自己发的消息,她很快就会看见。
无数照片被发送,以及他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想念,在点开和辛妲的聊天框的那一刻开始,突然间像是找打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些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尉嬴吞没。
他手指迅速地敲打着屏幕键盘,语言字眼无法承受他感情的重量,单薄而又孤零零,传达出去的只有机械的表达,所以他一遍遍发送着,生怕力度不够,企图力透纸背。
辛妲,我想你。
辛妲,过年了,你还好吗?
辛妲,我又老了一岁了,尉辛长大了,我替你送了一份红包给他。
辛妲,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和儿子?
辛妲……你能不能……不要走?
辛妲……我,爱你。
打到后来,他的视野模糊,热泪逐渐漫上眼眶,尉嬴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他抹了一把眼睛,温热的液体打湿他的手背,尉嬴抽了一张餐巾纸,看着眼前的屏幕,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这么长。
海角天涯,光年逃逸,都不够丈量他和辛妲之间横跨的生死。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出来泡澡,穿着浴衣,蓝懿身边跟着老板娘米亚,卫阙旁边也有一堆小姑娘,大家说说笑笑泡了澡,随后一起打台球,黎悯技术相当好,连连进洞,一边福臻看了巴不得掰断了手里的杆子。
“出老千出老千!”他极为不服气地说,“我怀疑黎悯出老千!”
“打台球也有出老千?”
傅暮终在一边转着杆子笑了,“技不如人就不要逼逼了。”
福臻干脆不打了,走到一边吧台和小姑娘调情去了,傅暮终看着他远去,随后道,“黎悯,我陪你来。”
“来。”黎悯和尉嬴组队,蓝懿说他们这组都是痛失爱人的队伍,一个坐牢一个过世,气得尉嬴和黎悯打球的时候都带着杀气,恨不得把杆子捅进蓝懿的胸口。
傅暮终说,“我靠你这是找死好吗!”
蓝懿胆颤心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嘲讽你们了!壮士杆下留人!”
后来旁边前台的福臻不知道干嘛去了,人影晃着晃着消失了,傅暮终看了一眼,发现吧台空荡荡,连着之前那个想倒贴他的小姑娘都不见了,嘀咕了一句,“去哪了?”
“当然是把妹子去了,没发现那个妹子也不见了吗?”蓝懿毫不在意地说道,“还是别去打扰了。”
“我得去看看。”
傅暮终丢下杆子,一桌人喊他,“去哪儿?”
“回房间看看福臻。”傅暮终扭头冲他们笑笑,“你们先玩,我马上回来!”
“啧啧。”
蓝懿和黎悯撑着杆子在那里摇头,“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尉嬴看着傅暮终走了,他说,“那我们也歇会吧,我听说晚上外面有露天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走呀走呀。”
蓝懿上面浴衣下面穿着花裤衩,身边跟着米亚,那模样嚣张地不得了,“好久没有这种聚在一起看露天电影的气氛了。”
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吧台的时候,原本和福臻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忽然间冒出来,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先生呢?”
“咦?”蓝懿回头看见她,喃喃道,“我们还以为你跟他一块走了呢。”
“我……没有呀,只是上个厕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姑娘发现到手的小鲜肉没了,有些遗憾地耸耸肩,不过眼前他那群朋友看起来也很优秀啊,各个都长得帅!
小姑娘立刻摆出一副笑脸,“你们去哪儿?介意一起吗?”
“也行。”
没有男人会拒绝倒贴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姑娘长得还不错,蓝懿说,“一起吧,走,我们去看露天电影。”
“那个要等晚上九点才开始,现在还早,我带你们逛一圈当地的夜市吧。”小姑娘也很热情,放得开,就加入他们的队伍,福臻的事情很快就被丢在一边。
然而傅暮终推门进去——
福臻躺在床上,看见他,喘着气喊了一声,“帮我倒杯水。”
这声音,跟猫叫似的,傅暮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发烧了?”
福臻咬牙切齿,“狗日的!那小姑娘给老子下药!”
傅暮终给他倒水的手倏地一抖,声音都跟着在飘,“你再说一遍?”
福臻抬起软绵绵的手指着自己,“傅老三,你看看老子现在的脸,红吗?”
清俊秀气的男人靠着床,一张被蒸的微红的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傅暮终,问一句,脸红吗?
傅暮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深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有点。”
福臻无力地垂下手,“操,给我水。”
跟个皇帝似的。
傅暮终几乎是哆嗦着把水倒进杯子里,还洒出来几滴,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跟帕金森似的,整个人都在晃,把杯子递给福臻的时候,一不小心接触到了他的手指,那一瞬间他跟触电一样,用力往后退开几步。
福臻喘着气笑,“怎么?我这样子很可怕?”
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
是他这幅样子……白皙的脸,细长的腿,节骨分明的手指,实在是……漂亮。
傅暮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魔怔了还是也跟着被下药了,影响了脑子,看着福臻的时候,脑子里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福臻见他这样子就捂着肚子笑,笑完了还一抽一抽的,明显忍着被下药的欲望不好受,他说,“我觉得你这样子才算是被下药那个。”
傅暮终哑了嗓子,“没准儿。”
福臻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们俩晚上一个房间,他忽然间有点怕了,怕晚上要如何和他相处。
那么多年的好兄弟当下来了,却在这种时候擦枪走火,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相当危险,一旦走偏……可能再也走不回正道。
傅暮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带你去洗澡?”
“帮我放下水吧……”
福臻轻声呢喃着,声音格外地柔软,傅暮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他这个声音撩得痒痒的,鬼使神差地走去浴室给他放了水,外面福臻在带着颤音喊,“冷水!”
“这天气,冻死你。”傅暮终撸起袖子三两下调好了合适的水温,随后来到床边,他说,“好了。”
福臻眯着微红的眼笑了,“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现在腿软得……走不动道儿。”
傅暮终骂了一声,“这意思是要我背你?”
福臻说,“不行吗?要不这样,明天换我背你一趟。”
“你特么当我跟你似的幼稚,还一来一回。”傅暮终走到床边蹲下来,将背部对准了床沿,方便福臻爬下来,他说,“上来,我背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