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偏房屋里,现在只剩了胖子老爷和铁半仙两个人。胖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铁半仙,又是一阵招牌的大笑,才缓缓地收起笑容,脸色严峻起来。只听他冷冷地说道,“铁先生果然是高人啊!你把自己的徒弟和我的手下都支开,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铁半仙并不抬头,趴在地上答道:“老爷误会了,小老儿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不慎打翻了老爷的酒,扫了老爷的兴,该死,还请老爷责罚。”
胖子知道铁半仙是在装相,也不戳破。自己打了个圆场,“算了,酒还多得很。先生随便喝就是。言归正传,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请先生还是入座吧。”
听到胖子入了正题,铁半仙就不再推辞,起身入座。问胖子:“老爷有事,小人自当竭尽平生所学,还请但说无妨。”
“不急”,胖子一笑,“我久闻铁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还想看看先生问卜算命的功夫。先生能否算出我是什么人?我家乡是哪里?”
“老爷是想考考小老儿,那老爷是摸骨呢?还是测字?小老儿不才,一日只能开一卦,请老爷选一样吧。”
胖子看了看铁半仙的脏兮兮的油手,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胖手往回缩了缩。“测字吧”。胖子突然觉得刚才的动作有些尴尬,与自己身份不符。于是顺手从拿起一根筷子,蘸着自己的杯中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帥”字。
铁半仙一看这个字,脸上突然变得一脸敬意,慌忙再次撩衣跪倒。叩头如捣蒜,嘴里不停的说:“师长大人在上,小老儿有眼无珠,竟然敢和师长大人对坐,该死!该死!”
见此情景,胖子心中大喜,这次也顾不得先铁半仙脏了,伸手把他搀了起来。问道:“就连刘副官都不知道今晚是我要亲自见你,我还特地借了朋友的园子来见人,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师长的?”
“小老儿本来是不知的,全是师长大人的字,告诉小老儿的。”铁半仙一脸的恭敬。
“可否细说听听?”胖子却是一脸疑惑。
“师长大人写的是个‘帥’字,却是用了一根筷子,‘帥’字加‘一’,就是‘師’。一般人是用手蘸酒写字,大人却不是用手而是用筷子,筷子又细又长,对应的是‘长’。故而小老儿得知大人是师长。”
“那你说说我是哪里人?”
“‘帥’字右边,是三竖一横,乃为三道通衢之数,鸡鸣三省之地,在本省当为毕节县。‘帥’字左边,是两关道路连通,应为双关口。不知对也不对?”
“真乃神人也!”胖子惊的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不敢不敢,在大人面前献丑了。”铁半仙连忙又低下了头。
“好!”胖师长对着铁半仙一挑大指,“先生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来请先生去看看这座宅子的风水。”
铁半仙连忙摇头,“不了,这是师长大人朋友的私宅,小老儿不便留宿,至于这园子的风水嘛,不知为何连走廊都被黑纱遮了,恕小老儿眼拙,看不端详。但是却见杀气朦胧,不用细看,想必也不适合大人久居。就算明日天明再看风水,也只能是知道大凶之处所在,大人听小老儿一言,此宅不住也罢。”
闻听铁半仙这么说,胖师长本想说些什么,略一思索,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不瞒先生,这宅子是个朋友打牌输给我的,位置甚好,在繁华地段却又闹中取静。我原本想改成自己的宅第,才围起来做修整,将来用来接待朋友,上峰也是个好去处。其实我自己也略懂风水之术,总觉得哪里不对,又看不明白,所以才想请高手来给细看一下。”
“大人,煞气莫不是在正堂屋?”铁半仙没忍住插了一句。
“正是,这就是我为何请先生到偏房见面。”胖子若有所思,苦着答道。
“如果是此宅,那就不用再看了,正堂冲煞,强主压客。幸亏师长大人好心安排我在偏房见面。还布了八阵图镇宅。如果是正堂屋,又是月圆之夜。否则刚才小老儿摔那一跤,恐怕就要去见阎王喽。大人身为将军,还懂风水之术,想必是排兵布阵的高手,难怪懂这移位八阵图。”铁半仙一边解释,一边还不忘了拍拍胖子的马屁。
胖师长得意地一笑。说:“不瞒先生,风水之术我只是略懂。但这八阵图,是我家传的。原本我家世代为将,兵型阵谱从祖上传下来不少,我自幼也学过一些。这套桌椅也是祖上传下来镇邪的器具。阵图移位还真不是我的本意,想必是孙管事摆错了。不过先生能懂阵图,还能看出移位的错处,也着实是让我吃了一惊啊。”
听胖师长这么说,铁半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慌忙道歉:“小老儿哪懂什么阵图,都是闹太平军长毛贼的时候,本门的师傅还在江西出家,机缘巧合得了半本《卧龙兵法》,里面有些阵图。长毛贼来犯的时候,全靠家师摆了阵,那长毛在道观门前转了几圈,竟然没有入门就走了,因此保命。后来家师避乱回原籍到了贵州,就把阵图传给了小老儿。可惜小老儿只见过三个阵图,还都是残本,其中就有这个八阵图。”
胖子指着老头儿铁半仙,鼻子里哼了一声,“见过三个残本阵图就有这本事了,也是着实不易。你把自家的古书故意说得不堪,怕是担心我会抢你的图吧?哼,这你不用担心,你说的《卧龙兵法》,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行兵布阵、奇门遁甲的古籍我手里倒是有几套,如果你这次能帮我办件大事。我就将这些阵谱什么的借给你抄走。”
听到此言,铁半仙不觉全身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大人所说当真?”
“哦”胖子貌似感觉自己有些失言,后面的话就有些搪塞:“当,当真。可惜现在也没什么大事需要你办。”
“如此啊。”铁半仙激动之下,顿感失落,现在觉得自己刚才的形象也有些失态。两人相对一望,不觉都有些尴尬。
“那,大人无事,小老儿就告辞了。来路漫长,一百大洋小老儿并未带在身上。回家之后,我自当派人送还大人。”还是铁半仙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倒不必,铁先生就当交了我这么个朋友。如果先生要连夜回遵义,是不是太劳顿了?我让管事的给先生安排汽车。”胖师长这边倒是不再挽留,还主动送客。
“不必,不必。”铁半仙急忙摆手,“我们来的时候,从镇上叫了马车,车就在南门里大车店歇脚。本想明日回去的,回去的车钱刘老板都给过车把式了。我们今晚就去南门里大车店找车把式一起过夜就好。”
“哦,城门现在还没开吧?幸好你们住城里。安排的满好!”胖师长点点头,似乎对刘副官的安排还挺满意。
“还是要感谢刘老板给安排的周到,在贵阳城我们人生地不熟,城门外的大车店都关门早,城里的店虽然贵点,好在安全。”
“那你吃点东西吧,我这里公务繁忙,就不陪先生了。”胖子倒也不再客气,起身出门去了。铁半仙随便从桌上扒拉了几口肉菜,又把2个猪蹄顺手塞在胸口衣服里。正在这时孙总管也带着小徒弟回到了屋里,并不说话,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扭头就向门外走去。
小徒弟肚子溜圆,打着饱嗝,看着胡子上沾着油汤的师傅,俩人不觉对视一笑。连忙跟着孙总管走出了院子。
刚出大门,就听背后“呯”的一声,大门重重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