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辛吾一低头才发现,他伤了,立马嚷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伤了我姐夫!”
宋云茹怼了他一下。
宋辛吾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啊’了一下,然后搓着手期待又惋惜的看向梁道润。
“姐夫,可惜了,手伤了岂不是一时半会写不了书画了。”
“不过好在,你从前的书画啊,我一幅不落的都珍藏着呢。”
梁道润蹙起眉头,又来了,什么书画?
苑福宁的耳朵支起来。
宋云茹帮腔,“梁大人的作品小女有幸看过一些,大人的笔触真是深刻,若有机会得大人亲笔指导,便是小女之幸了。”
梁道润看向宋辛吾,“你从哪里买的?”
宋辛吾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
“自然是从姐夫的小店。”
“不尽言这个名字,姐夫当真取得好。”
苑福宁精准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竟然是他?
她换了字体写出来的字怎么会和梁道润相似呢。
那字体是她幼年时在书院跟着其他同窗习来的,又加了自己的想法略微改编,不该有人重复才是。
梁道润并不知道宋辛吾说的是什么,但当着苑福宁的面,他倒是想装一装。
拳头抵在唇下,他咳了两声,“不要吵嚷,我不想叫人知道。”
苑福宁没再多听什么,她现在也没工夫去细琢磨为什么字体如此相似,安排韩子应将宋府严严实实的看管起来后,她回了府衙。
第一站不是监牢,而是温成均的小院。
院落
在知府衙门旁边,一个单开门二十步见方的小宅,前院办公,后院住人,温成均被成摞的卷宗压着,几乎没工夫出门。
苑福宁风风火火的冲进去,迎面和白明珠撞了个正着。
白明珠抱着一摞子卷宗,“呦,你这丫头,干什么去。”
苑福宁:“温大人在?”
白明珠拉着她往外拽,“别去讨不自在,刚才魏巡抚来了,两人一通好吵,他气压低着呢。”
苑福宁:“吵什么?”
白明珠挠了挠脑袋,想了想才跟她说。
“还不是因为苑先生。”
“魏巡抚说他自从中了功名就把苑先生送出京城了,可后来他看到温指挥使的文章觉得他也得了苑先生的教导,就来问苑先生的去向了。”
苑福宁抓着他的袖子,“听仔细了,魏成檐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白明珠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绝对不知道,他也怒气冲冲的来算账呢。”
温成均:“苑大人也是来算账的?”
苑福宁和白明珠都被吓得一哆嗦。
转头看去,温成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就站在房檐下看着他们。
苑福宁定了定神,才道,“见过指挥使。”
温成均:“听说宋家挖出来两具尸骨,苑大人不在宋家,怎么来了我这?”
苑福宁:“回大人,其中一具已经明晰,是宋文濂的幼女,另外一具尚不明确,下官特地来请大人帮忙。”
温成均看着她。
她站在院中,青色的官袍肥肥大大的
套在身上,腰封一束,衬得她越发清瘦俊俏。
那眉眼里隐含的倔强和挺直的后背,和苑昶真是相似。
温成均:“你要什么?”
苑福宁:“当日出城的名单下官已经去调派了,另外下官想去广宁府走一趟。”
温成均点头,“本官给你出通关文牒。”
苑福宁:“还有一桩。”
她心里打起了小鼓,蓄足了勇气才说道,“微臣想知道所有和我父亲相关的事情,请大人如实告知。”
白明珠很有眼力见,在两人开口之前将院落里所有的仆役都给遣了出去,自己挪了个笔墨就守在外面看门。
苑福宁坐在檐下,两只手紧紧揪在一起,等着温成均开口。
温成均润了润嗓子,“永初三年,我从家乡千里迢迢赶到京师准备参加最后的考试。”
他从小家贫,路费已经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银子,但他还要在京城等上一个月。
温成均没有谋生的手段,走投无路就在街上抄书卖字。
苑昶送来一本书,叫他两天之内抄完。
两人从此便认识了。
温成均:“我的功课不算十分顶尖的好,有一日先生看到了我的文章,他略微指点了一二,我登时茅塞大开,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拜他为师。”
温成均自小的天才,可科举那段时间,他太紧张了,长时间紧绷的神经叫他根本写不出好东西。
但苑昶轻描淡写的两笔,就赋予了文章灵魂。
这个师父简直是天赐的宝贝。
那
一个月,他厚着脸皮请求苑昶留下,苑昶也身无分文,甚至连给家寄信的钱都没有。
师徒两个便勉强活在铺面的马厩里,白日抄书,夜里借月明看书,一晃就是一个月。
温成均中举是意料之中的。
放榜那日,他简直要一蹦三尺高,苑昶也很高兴,但他已打包好行囊,要回家去了。
温成均:“先生说,他在京城三年见了世间冷暖,读书人想饱饭容易,可有的人根本就没有钱财读书,更没钱饱腹。”
“他与我说若是做官就要做个好官,不愧良心。”
他深深的看向苑福宁,这个小丫头和她的父亲一样,是个心有公义的人。
“你做的很好。”
苑福宁的眼眶有些红,但仍旧坚持着就是不落泪,也不吭声。
温成均:“后来我打听到,师父在不少私塾待过,得来的钱财都送与贫苦人家了,临走前还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好好安顿。”
苑福宁半晌才找回声音,“他走的时候身无分文?”
温成均:“几乎是。”
苑福宁垂下眸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有一千只飞刀将心脏搅得像饺子馅似的,又酸又涩。
她爹是个好先生,对世道来说是个大善人。
但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这么多年,一封信都没有。
苑福宁:“他永初三年走的?”
温成均:“京郊有个村落有几个孩子,他在那停留了几个月,准确说是永初三年的秋天才离开。”
苑福宁:“再没和你联系过?”
温成均点头。
“我只知道,他说广宁的风景美不胜收,这一趟出来要去见见天下才好。”
苑福宁闭上眼睛。
永初三年夏,广宁府大发疫情,这场瘟疫持续了两年,一直到永初六年的春才渐渐消失。
苑昶去了广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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