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没出声,也不肯撒手。
她很贪恋赵衡怀抱里的温暖。
也受够春凤楼这个地方了。
如今夕月是当家鸨儿,也不知道给背后的老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煽动的将春凤楼改了名字。
再想想从前她刁难夕月的情景
玲珑的心里害怕。
玲珑:“爷,这春凤楼的老板到底是谁,我在这呆了好些年竟然都没见过”
她扬起头,“应该不会拦着咱们吧。”
赵衡的手还覆在她头上,眉头微微蹙着,背后的老板
他轻拍了拍玲珑,换上一副笑模样,“想什么呢。”
“你肚子里的是我们赵家的长孙,就凭这一点,也没人敢拦着我。”
玲珑蹭了蹭,他腰带上的玉饰冰凉。
赵衡解开她的手。
“我真的得回家去了,今天还是偷偷换了我哥的衣裳才溜出门的。”
玲珑应了一声,背过身子,听着关门的声音后,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换上惯常的冷漠神情。
她心里明镜儿,
二爷是赵家嫡子,响当当的经承大人,她是个什么身份,只怕赵家的门都爬不进去。
但没关系。
她肚子里有了一块肉。
最珍贵的,是还有二爷的一颗心。
玲珑摸着肚子,现在还很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呢喃道:“儿啊,娘给你选了个身世样貌都好的爹,你得活着,健健康康的,给娘撑腰。”
赵衡是从后门离开的。
身上裹着从赵循的衣柜里拽出来的长袍,小跑着上了马车,钻进去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车上没有纸,他只能用力往里吸吸鼻子。
这个喷嚏好像打通了身上的某种经络,从他的鼻尖开始,慢慢往额上蔓延。
就连眼睛都开始酸了。
他揉了揉眼角,又打了个哈欠,心里直骂苑福宁这个泼妇,大冬天的泼冷水。
赵衡提起小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半滴子水都没有。
登时,他的火气便上来了。
“车里怎么不备水?!”
马车猛地一顿。
赵衡:“怎么回事?”
外面没有回话。
赵衡蹙着眉,“问你怎么回事!”
外面声音很低:“没事爷,刚才压了个石子。”
赵衡骂骂咧咧的重新靠回去,看那茶壶越看越来气,抬脚就踹翻了桌子。
小茶壶咕噜咕噜的从车帘子下滚了出去。
赵衡哼了一身,裹着袍子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他越来越困,越来越没精神,头慢慢往一边倾斜,最后咣当。
一头睡过去了。
车帘子突然掀开,木冬探头往里看了看。
车里的人脑袋朝下脸朝里,睡得像个鹌鹑。
木冬推了推他的腿,没啥反应,这才碾灭了左手攥着的长香。
车夫吓得瑟瑟发抖。
他拼命往后缩,“你不要杀我啊”
木冬反手给他脖颈一下子,抬脚再一踹,那人舌头都没来得及收回去,栽下去没影子了。
靠近城门的住宅其实不算少。
尤其是西城门附近,弯弯绕绕的小巷子纵横交错,小小的四方块里挤着上百户人家。
其中一间宅院里。
容毓端坐在院中,右肘的石膏已经拆了,跟没事人似的。
他旁边坐着陈少卿,捧着一大包瓜子磕的正香。
陈少卿:“来一口?”
容毓没搭理。
陈少卿啧啧两声,“你啊,以后成亲了也是夫纲不振那伙儿的。”
“苑姑娘还没发话呢,就颠颠的开私堂审人了。”
“赵循可是个朝廷命官,正儿八经的八品照磨,你说绑了就绑了,万一赵家刁难你,怎么解决啊?”
容毓端坐着,若无其事,“他又抓不住我。”
陈少卿噗的一声,往地上的垃圾桶里吐了口瓜子皮。
“你怎么保证他一定抓不住你?”
容毓:“这个宅子是秦立的。”
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依旧是淡淡的,陈少卿险些被口水呛过去。
咳了半天,他拍拍胸脯,左右看了看都不像关着人的样子。
“秦立的老婆和娘呢?”
容毓:“当然是在家里呆着呢。”
他伸了两根手指,“算上山梨子巷空的,他老子娘和媳妇住着的,加上咱们脚底下这个,秦立的名下一共有三处宅子。”
陈少卿静了半晌。
感慨道,“比我还有钱啊。”
他扭过头看着容毓:“你怎么发现的?”
容毓:“今天下午,我让两个小厮去拜访他老子娘,略微聊过几句。”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
“打的是吏房慰问的旗号。”
陈少卿一口瓜子仁嚼在嘴里,半天咽不下去。
这个老狐狸。
好在自己是他的好朋友,不然非被他卖了不可。
容毓攥着右肘,慢慢活动着手腕和关节。
陈少卿:“那你这胳膊打算装到什么?”
容毓:“再装十天吧。”
他转过头,“对了,夕月复诊的结果怎么样?”
陈少卿的嘴里还吊着瓜子皮,笑意凝固在两腮上,脑瓜子飞快算了算时间,才咧开嘴巴一笑。
“十天一复诊,后天才到呢,你吓我一跳。”
他舔了舔舌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让苑姑娘身边的陈真替我去复诊啊?”
容毓看着他。
陈少卿:“我姓陈,她也姓陈,大家都是陈大夫”
“我感觉上次春凤楼已经怀疑我了,你们去徐庄的时候还来人请了我两次呢,不过被小二打马虎眼忽悠过去了。”
“万一发现了我不是女的”
“你在知府面前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容毓眼里突然多了两分戏谑,“你之前不是嚷嚷着,要去春凤楼开开眼界吗?”
陈少卿面色一囧,“我也没说这么开!”
容毓站了起来,两只胳膊慢慢绕圈活动着。
“明天我还得去苑家,到时候,我来请陈姑娘帮个忙吧。”
听到他准确的答复,陈少卿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稳稳当当的重新靠坐回去,接着嗑瓜子。
吧嗒。
从容毓怀里掉出来个什么东西,在他腰间垂着。
陈少卿看不清,“啥啊?”
容毓低头一看,拽着绳子提起来攥在手里。
“我的玉璜。”
陈少卿:“那玩意不光明正大的带着,揣起来干什么?”
容毓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玉璜的表面,自从上次和福宁聊过,他就没带在明面上了。
可又不舍得扔在黑黝黝的匣子里,就每日都随身揣着。
陈少卿:“别再掉出来。”
容毓:“不会,我每一件衣裳都缝了暗扣,固定的极好。”
玉璜几乎就贴着他的心脏。
有点微微的凉。
陈少卿啧啧了两声,还想问什么,大门突然间开了,红顶马车慢悠悠的进来,驾车的是木冬。
车帘子一掀,木冬费劲巴力的把人拉了出来。
容毓扫开他的头发。
陈少卿嚼瓜子的嘴一停,“这不赵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