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慰?
宫野志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是自己和江户川他们在一起待久了,竟学会了做美梦。
怎么能把这个词和琴酒搭配在一起呢?
就算是死前下意识地想随意抓一把稻草救命,也不至于指望这把稻草里有哪根姓琴。
他说的“去你姐姐那里”大概是指要把自己送去地下和姐姐团聚吧。
这样也好。
宫野志保放在双膝上的拳头缓缓握紧。
至于前面的那一句“去并盛”被她归类为了非重点,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
左右不过是指处决自己的地点。
女孩默默握拳的小动作通过后视镜的反射落在了长发男子眼中。
听到要去见自己的姐姐就这么开心吗?
早知道如此,他派人拿个大喇叭在米花町附近四处循环播放类似于“雪莉快出来,带你去见你姐姐”这样的话,会不会效率更高些?
说不定雪莉就会自己主动跳出来了。
也不必像昨晚一样拖沓费事。
琴酒沉默着陷入了反思和复盘之中。
坐在车内的二人思绪飘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直到车辆稳稳停住,伏特加的一声“到了”才把两人唤回到现下的情景中来。
琴酒率先下车,随后拉开后座的车门,冲里面的女孩说道:“出来。”
宫野志保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与繁华的东京完全不同的宁静小镇。
完全看不出它就坐落于东京周边。
如果要用词形容宫野志保对这个小镇的第一印象,那必然是“明媚而和平”。
一声爆炸声倏地响起。
啊……和不和平的再说吧。
琴酒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长发男人领着她走过商业街,熟稔地穿行在居民区的纵横街道上。
对方周身难得的平和气场又勾起了女孩心底最隐秘的那一丝丝期望。
他们在再平凡不过的一户人家门前止步。
琴酒没有以暴力方式强行闯入,而是像正常人一样摁响了门铃,随后乖乖地站在门口等待——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但令宫野志保更为惊讶的还在后面。
听到门铃响后来开门的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主妇。
面对这位短发还带着温暖笑容的妇人,琴酒竟微微躬了躬身,十分有礼貌地说道:“打扰您了。”
“我想知道宫野明美现在在您家吗?”
“等等……”
听到某个名字,茶发女孩的心脏一鼓一鼓地跳动起来,她耳边似乎一下屏蔽了所有声响,跨步上前抓住了男人的风衣。
“你说的是我姐姐?”
琴酒疑惑地望了一眼做出越界举动的宫野志保,真心实意地感到有些纳闷。
“来的路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你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宫野志保一噎。
诸如“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正常意义上的见面”“姐姐不是被你杀了吗?”“我这一路上难道表现出了任何高兴或期待的情绪吗?”……这一类的心理活动像被装填得密密麻麻的弹幕般迅速从她脑海中飞过。
她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一样具有如此强烈的吐槽欲。
少女欲言又止,这些想法在她腹中囫囵地打了几个圈,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其实也不必再多说了。
因为一种莫大的欣喜已经包围了她。
宫野志保停止了理性的思考,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盛大欢悦的情绪之中,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仿佛换了个芯子的杀手先生与面前这位家庭主妇一来一回地对话。
……
“是的,这是她的妹妹。”
“叫宫野志保。”
……
“进去坐?不必了,我直接带她去找她姐姐好了。”
……
“午饭?”
“……如果不打扰您的话……”
……
“好,那就麻烦您了。”
男人把自己的帽檐往下拉了拉,结束了这段对话。
而这一句一句带着敬语的回答飞入宫野志保的耳中,让她隐隐有了一个放在之前绝对不会有的猜想。
甚至,若是有人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她会觉得对方要么是烧坏了脑子,要么是嫌命长故意作死。
且不论这位前组织成员的心中正经历着怎样天翻地覆般的挣扎,琴酒仍然按照自己的步调,将身后机械跟随着、陷入待机状态的女孩带到了那家“并盛儿童发展中心暨儿童托管养育院”内。
他一进门便见到彭格列的那位小雷守正手脚并用、死死地扒在一名中年男子的脸上。
“陪我玩!陪蓝波大人玩嘛!”
神似花椰菜的小牛一边扭着屁股,一边抓着中年男子头顶的头发。
一扯,便是一大把。
蓝波盯着手中被自己薅下来的黑发丝看了一会儿,随后扬起小脸,潇洒地往身后一撒。
“哼,这种东西,蓝波大人才不需要呢。”
这种pose只保持了片刻,他很快又闹了起来,将手捂上面前男子的脑袋。
“陪——我——玩——嘛——”
琴酒:……
“咳咳。”
琴酒左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声地刻意咳了两下。
脑袋被完全抱住、遮住了视野的中年男子身形一顿,随后他双手抱住蓝波的身体,唤出爱丽丝一齐使力,将这只小牛费劲地从自己脸上拔了下来。
终于脱离桎梏的中年男人脱下身上绣着红色太阳花的鹅黄色荷叶边围裙,用手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刚才被蹂/躏过的鸡窝似的头发。
当然一捋便带下了几缕脱离了发囊的发丝这种事就不必拿出来多说了。
这位前黑手党党魁、现养育院副院长森鸥外先生面对来人,整理了一下衣着,摆出了一个洒脱而和蔼的笑容。
完全看不出一丝表演的痕迹。
他双手交握,亲切地问候道:“这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黑泽君。”
“在那件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那件事”是什么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虽然当初是他和织田作之助送对方来并盛的,但那时森鸥外还没醒。等对方醒来时,他又已经传授完了“棍法”、准备离开回到东京了。
这样清醒的面对面交谈确实是第一次。
于是琴酒颔首,面色自然地回应了这句问候:“好久不见,森先生。”
“养育院近来如何?”
仿佛自己与对方陷入现今的境地这种事毫无关联。
森鸥外的笑容越发和蔼慈爱:“有织田院长负责工作的统筹安排当然没有问题。”
“并盛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这里呢,一些孤儿也得到了很好的抚养。”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了琴酒身边似乎一直处于魂游天外状态的小女孩。
中年男子脸上的热切微笑瞬时变得真实了好几分:“这位是……”
“她今年十八岁了。”
琴酒冷硬地截断了对方某些糟糕的念头。
森鸥外:……
森副院长从善如流地转移开了他落在茶发女孩身上的视线。
“黑泽君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沢田夫人说,宫野明美在这里帮忙。”
“噢,原来是来找宫野小姐的。”森鸥外了然地重新扫视了一遍旁边的女孩,“她的话,现在就在后面的院子里。”
“彭格列的那些孩子们也在。”
“多谢。”
一般情况下,琴酒对森鸥外还是保持着相对的尊重和礼貌。
“姐姐……”
穿过一扇后门,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熟悉温柔身影,就真切地站在了宫野志保的面前。
她不由得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这并不是梦境。
她本该跌跌撞撞地奔向那名黑发女子的,可不知为何,却仿佛前方有阻碍一般,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但是没关系。
黑发女子已经看见了她。
哪怕上次她们见面时,她还是大人的身躯,此刻却是小孩模样。
可在黑发女子看过来的第一眼,就确认了她的身份。没有纠结,也毫不质疑。
有些事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可以超越理性和认知,直抵人心脏的最深处。
于是,黑发女子向她跑来。
并蹲下紧紧将她抱在了怀中。
温热的身体相贴的那一刻,宫野志保内心中的那份患得患失才算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本就已经朦胧的视野,像是充满了黑白噪点的卡顿的电视机画面,恍惚了几下,终于得到释放。
她垂下头轻轻闭上双眼,一颗泪珠滚落下来,跌落在地面,扬起几粒小小的飞尘。
这一路上,将一切都郁结于心中的女孩,总算找到了可以倾诉的渠道。
几声短促的呜咽和抽泣之后,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这个林木葱茏的院内回响。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