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聚辉直直地跪了下去,伤口上传来的疼让他深深皱起了眉。
“只要方先生愿意,我宋聚辉在此立誓,愿此生此世愿为方先生奴仆,不会有半点忤逆!”
在他身后,宋乾运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众宋家子弟,将头低着,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屈辱的表情。
“聚辉,不可……”
宋家明出声呵斥,却被身边几人捂住了嘴巴。
韩宇星看着宋聚辉许久,突然笑道:
“好一个为奴为仆,那你可知道张嘴说话谁都会,我凭什么相信你,让你们宋家在布阵对我下一次杀手?”
宋聚辉沉默片刻,才又说道:
“我宋家本宗,有一独门绝学,名叫牵丝引,乃是一奇巧机关,一铃铛,一圆珠,一子一母。圆珠安置在人的心脏附近,手持铃铛之人,只需要摇响铃铛,被安置圆珠的人便会痛不欲生,犹如牵丝木偶一般受人摆布。我愿受此牵丝引,为方先生所控!”
至始至终,宋聚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是要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于他而言,也就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个少年,将他变得冷静,也变得冷血。
而这话一出口,不光是其他宋家众人震惊不已,便是宋乾运也变了脸色,急忙道:
“聚辉,你在胡说什么,那牵丝引乃是宋门禁术,莫说我们宋家,便是宋门也没了传承。方先生,你莫听小孩子胡说八道。”
韩宇星只是笑笑,意味深长。
这突发的情况,让所有人为之色变。
先是被称作宋家未来之星的少家主跪地认主,现在又是宋家年轻一辈公认的武道第一人被掐住了脖子,生死就在一线。
主辱臣死!
在场的宋家众人都喘息着,心中挣扎着要不要暴起反抗,哪怕他们都知道,在那年轻人恐怖的实力面前,他们人再多也只是徒劳。
宋聚辉也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焦急道:
“方先生请高
抬贵手,家明哥哥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如此,请饶他一命,我这就种下牵丝引,把这条命交给您。”
说罢,他解开了胸前衣衫,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从那小盒子中拿出一个细小钢珠,眼中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惨然之色,钢珠轻转一端出现长长尖刺,然后往胸口一拍,直接刺了进去。
血肉翻转,宋聚辉心口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那枚钢珠诡异地没入其中。
宋乾云看着这一切,无力地伸了伸手,张开嘴巴,却什么都没说,一行老泪淌下。
“不——”
宋家明双目充血,喉咙被抓住,声音都发不出来。
韩宇星淡淡看了他一眼,手一挥,将人扔了出去,撞到了谷口的石壁之上,吐出一口鲜血。
种下所谓的牵丝引之后,宋聚辉像是大病了一场,面色变得无比苍白。韩宇星使用了透视异能,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颗钢珠正处在离他心中不足一厘米的位置,先前的尖刺已经缩回,但是只要伸出,便会刺破他的心脏。
这钢珠里面的精巧设计,让韩宇星叹为观止。
宋家?
难不成和那个蜀中宋门是一家?
宋聚辉走向韩宇星把那小盒子递了过来。
“方先生,我的性命便系在了这枚铃铛之上,从此我便为您奴仆,任由差遣。还请先生给宋家一个活命的机会!”
“好啊。”
韩宇星语气温和,从盒子中把那铃铛拿了出来,轻轻摇了一下,铃声清脆。
却见宋聚辉面色骤变,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折磨,苍白的脸上扭曲,紧咬着牙齿才没能尖叫出来。
这是锥心之痛!
在透视异能下,就在铃声响起的瞬间,那枚钢珠中的机关被触动,尖刺冒了出来,刺穿血肉。
以韩宇星此时的修为,也自认难以做出这样的东西。
用声波控制机关,真乃巧夺天工的设计啊!
“这铃铛七响之后,那枚钢珠便会在我体内爆开,就算我修成先天境也只有死路一条,还请先生放心。”
宋
聚辉擦掉额上的冷汗,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宋家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无尽悲哀。
值此危难之际,守护着宋家的不是定海神针的宋老爷子,也不是在港城商海叱咤风云的宋维离,而是一个尚未成人的少年,在用自己的命求一线生机!
“家主!”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在场的所有宋家人都跪向宋聚辉的方向喊着“家主”,许多人已经在冰雪之地上流下了热泪。
这个少年用他的行为,证明了他有资格成为宋家家主。
韩宇星看着这一切,嘴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真是感人的场面啊!我说过答应你了吗?”
在众人惊愕间,铃铛被韩宇星往后一扔落在了铁木兰的手里。
这过程中,铃声当然又响了起来。
宋聚辉这一次没有忍住,在铃声响起的嘶吼就已经痛得倒在了地上打滚,发出了不似人声得痛苦嘶吼,同时他的双膝和胸口都不停地流着鲜血。
铁木兰愣愣地抓住那铃铛,看着少年那凄惨的模样,不敢在让它响起,她不忍心地喊了一句:“师傅?”
有些迟疑,她知道不该在这时候质疑师傅的决定和想法,但她觉得既然宋家人没有伤害到他们,也不是全都该死的。
“木兰,你是幸运的,刚入极道门,便见到了如此两面三刀的家族,这将是你人生中重要的一课。今天,我要教给你的就是,永远不要相信对你拔刀的人。”
随后,韩宇星举起了铁木兰的手,铃声清脆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以及他们视作家主的宋聚辉的惨叫声。
韩宇星扫视众人,那些愤怒、恐惧的面孔无一敢与他对视。
“木兰,从今天开始,宋家以你为主!”
阳光照射下来,银色铃铛闪耀着光芒,短发女孩面上的惊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少年眼中的坚毅,背靠石壁捂着胸口的宋家明牙齿间的怒火,宋乾云面色的灰败,以及韩宇星身上的漠然。
画面就此定格,唯
有那个漠视一切的声音在回荡。
宋家变天了!
……
寒潭一战的消息对外尚能封锁,对内却根本封锁不了。
当天,宋家的女眷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便已经开始闹了起来。
直到面带死气的宋老爷子公布出这个消息,整个宋家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上任家主宋维离死了,走路尚要人搀扶的宋聚辉被宣告成为了宋家家主,而这为家主却成为了一个外姓女孩的奴仆,身上被种下了宋门最为恐怖的牵丝引。
聚集在大厅之中的宋家女眷闹了起来,有人破空大骂,有人掀桌子,扔板凳,有人冲向铁木兰要和她拼命,都被挡了下来,甚至在宋乾云的命令下,两个宋家嫡孙的母亲当场便被杀了。
“现在,所有宋家人都必须听从木兰姑娘的命令,违者家法处置!”
“宋家死了很多人。”
“宋家害死的人更多。”
后面一句是韩宇星说的,他面上还是一脸淡然的模样。
“这世界上没有谁是无辜的,他们想要杀我们,便是该死的。不要再想了,你可是要当一代女侠的人,第一次锄强扶弱就这样伤春悲秋,可成不了大侠。”
铁木兰沉默,两人继续下山。
最后一处岗亭,一辆崭新的计程车正停在哪里,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圆胖子向着他们一个劲招手。
“方兄弟!木兰妹子!”
庞达热情地给两人开了车门,把两人接上车。
“这宋家就是财大气粗讲究面子,沾了二位的光,宋家不仅赔了我一辆新车,还赔了我五万块钱医药费。现在,哥哥在单位,在家里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生活那叫一个美啊!”
中年圆滚滚的司机还是那么喜欢说话,尤其是他见到铁木兰情绪不高,自韩宇星二人一上车,他嘴巴基本上就没有停过。
一番高谈阔论夹带着有趣的小段子,倒也逗乐了铁木兰。
见铁木兰发笑,庞达跟着笑道:
“木兰妹子不要泄气,
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前后态度就是天差地别,讲面子的时候,他们当你是贵宾。不讲面子的时候,就算是见到人饿死,他们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做了这么多年司机,迎来送往见过不少大人物,都是这个样子的。这世界上还是穷苦人中,好人多。”
见到两人都在认真听,庞达更加来了兴致。
“我曾经送一个大富豪去医院抢救,把人救活了,结果那家人就给了我五百块,还包括了车费。
有一次一个孕妇在公交车上羊水破了,刚好被我遇到了,那家人对我感恩戴德,他们没钱就让自家闺女管我叫干爹,今年我老婆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娃娃亲都订好了。
你们看,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吧。有钱人寡情,我们不跟那些人打交道就好了,木兰妹子不管宋家怎么对你的,都忘了吧,在庞大哥心里,你是这个!”
庞达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冲着铁木兰灿烂地笑着。
原本心中一片阴郁的铁木兰,此刻只感觉阳光自空中洒下,明媚了一切。
“谢谢你,庞大哥。”
“别客气,木兰妹子,我还要谢谢你们了,没你们我可没有这新车。”
这时候,韩宇星指着外面的一块小路牌,没好气道:
“庞,大,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二次经过这地方了吧。”
庞达顿时面色尴尬,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方向盘上,认真开车。
副驾驶上,铁木兰扑哧一笑。
……
与此同时,宋家别墅挂起了白色灯笼,布置了灵堂。
原本豪华会客大厅,此时全摆着棺材。
一个黄袍道士正挥舞着桃木剑,跳大神一般地围着棺材转,口中念念有词,倒也冲淡了灵堂上的哀伤。
要是有道家之人在此,就会发现那道士口中所念并非胡言乱语,而是最正宗的“渡亡经”,这样的道家经典要是从一位得道高人嘴中念出,倒也不稀奇,可是那道士长得贼眉鼠眼,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