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中丞三子,虽二子声名不显亦是庶出,可尚中丞仅得三子中,对庶子还是不曾忽略掉。又尚家男丁少,更为团结些,因此有眼力见的都知晓该给贵公子的待遇与尊敬不能少。
王府也是礼遇,给小尚夫人安排的至亲内眷,又都是年数相当的媳妇或者贵小姐方便有个话头。
只是贵小姐们待她多不客气,而嫁入的媳妇娘家得贵的也瞧不上她,庶出的呢有意攀谈可又年纪过大,以致双吉又落得个下午与王家千金那席的下场。
双吉也不愤,一惯的低眉顺眼的和善谦卑夹着尾巴做人。
王家小姐雪芙那桌落的可都是她从小玩大到的手帕交,众贵女都是生得不比寻常人差,在女眷一桌格外地醒目。
双吉听得自己这桌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妇人语气酸涩道:“这姑娘家就是命好,要能一辈子命好就好了呢!”
在座众人没搭腔,双吉含羞带怯地接过旁的长辈热心挟来的菜。
尚大公子被簇拥着来到内眷这边给王家千金敬酒水。
王家千金已及笄,可碰酒水的十七岁,那手中的酒也是饮得相当豪爽,与她温婉的性子多有点出入。
“雪芙小姐真是人美心也善,日后呀,与益哥儿出双入对的鸳鸯不知得眼热多少人呢!”
“你若羡慕着也找一个呀!”
“怕了怕了,我就是个天生的浪子哟,谁家姑娘嫁我就是被祸害的呢!”
“哈哈哈——”
年轻公子小姐们欢声细语。
双吉只觉席间菜真真是好吃,又闻耳边这喜笑颜开,不免多吃了些。
有妇人也给她倒了杯酒水,劝着她浅尝一口,双吉略心动,正欲贪一口时,又有一妇人好心阻拦:“人家姑娘才多大,未及笄不能喝!”
倒酒水的妇人不乐意了:“人家洋荤都沾过了,还惧着年纪不贪这点?”
“反正不行!”
于是双吉没得酒水喝。
不过她水汪汪大眼儿羞怯怯地一转溜,想着回头约着夫君一道品尝一番。
生辰宴结束后,尚夫人与尚大公子乘一辆马车,双吉独坐一辆。
尚夫人问大公子:“王家小姐也不算小了,开了年便十八,我瞧着你们的婚嫁时辰可以定下了。”
尚大公子略皱眉,正欲开口,尚夫人马上又道:“我知你不想这般早。可姑娘家年纪不等人。左右都要娶,那便早些时辰迎入门吧。”
尚大公子脑海中浮现出王大小姐那温婉的模样,最终思虑片刻,点了头,“依母亲的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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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天园。
尚二公子且搂着双吉坐在书桌前一一询问她今日所行,双吉是乖巧地扳着指头数给小夫君听。听到大哥有叫人帮她作了画,尚二公子便猛地一拍脑袋恼道:“瞧我,你嫁入府这大半年我竟也没想过给咱们二人做个画什么的!明儿个便安排上,叫上娘,给我们画个全家相!”
双吉自是全依了夫君,两人又温存地搂了一阵。
尚二公子渐渐地长大些,又有软香温玉在怀,自然快乐。
双吉被亲得直缩脖子,嘴里叫着:“痒、痒……”
尚二公子闻言更是狠狠地又亲了好几口,随后把双吉紧搂在怀,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说道:“吉儿,你可真香。好像还有烤乳猪的味儿……”说罢又用力地深吸了两口气。
双吉一听,便说道:“今日膳间我是吃了一道烤乳猪的。这般久了身上还有味儿吗?”
“我再闻闻。”尚二公子扳了她小脸,将鼻子凑到她的樱桃小口上,“香!我也想尝尝那猪有多好吃呢!”
双吉羞得一臊,只见得夫君那张红润的唇凑了上来,他已学会如何亲吻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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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大公子得了探花,皇帝陛下因他年纪尚幼,不足立于朝堂之上,便许了个闲散的官,陪十六岁的十三殿下伴读。
这个差闲也近贵,三殿下乃当今陛下格外宠爱的皇子之一,生母乃肖贵妃,若不是太子之位早定下,只怕未来的天子宝座得花落这位殿下了。
十三殿下性子温和,极重礼节。虽见尚大公子只是陪读,却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尚大公子因此短短数月便交好过胜。
往日有意拉拢尚大公子的太子殿下见此,便暗骂了句:“不知好歹!”日渐与之疏远了。
十三殿下在闲聊时,便问:“大公子与我这般交好,不知是否可惜太子殿下那边?”
尚大公子回:“一臣不事二主。臣既已是殿下的伴读,自是应事事以殿下为先。”
十三殿下温和一笑,“益哥儿是真心便好。先生留下的课业里,有一幅猛兽图。我思来想去的便想借益哥儿家的动植园一用,不何可否?”
“殿下要借,随时都有空。只是不知殿下要何时起程,臣好叫家仆先作打点。”
“那便定在后日午时出发吧。那日我直接到中丞府上来,益哥儿也不用折腾到宫里陪我了。”
“谢殿下厚爱。”
落日前回了府上的尚大公子在膳厅里提了一下,尚中丞只深思了一下,便说道:“多从府上派些家丁过去保护殿下安危。”
双吉听到十三殿下要去动植园,便回了园后央道:“我也好久没去动植园了,夫君,要不你明日带我去?”
“不成的。十三殿下要去,一干女眷须得回避。”
双吉又央道:“那我不与十三殿下凑热闹,只等他离开后再去可好?”
尚二公子又犹豫道:“可近日课业繁忙,吉儿你的功课做完了?”
双吉也正值读书年纪,嫁入府后便被尚夫人安排去了相安学堂与尚二公子尚家小姐们一道伴读。
她读书称不上多好但比尚二公子好上些许,尚二公子见小娇妻比过自己,面上挂不住,总在家里埋头苦书,尚中丞很是欣慰。对双吉这个儿媳也少有冷脸多有厚爱之举。
双吉早思量好了:“我们趁休学日过去玩两天便是!”
“可我这次休学日需得补足先生布置的课业,怕是去不了。”
双吉略恼,“我要等夫君陪我不知几许了!要不,我自己找密友陪我去?”
“你找谁去?”尚二公子好奇心起。
双吉娇媚一眼,水汪大眼说不出的可人,“我上月认识的小杨夫人!”
“哦,就是近来你经常提起的庆姑娘?”
尚二公子终于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家娘子备了些薄礼去了杨知州的府上,说是交了个手帕交。
“嗯!”
“你们两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一路出游了吗?”
“小杨夫人她说了若有闲日便约我出外游玩。我上次也与她说道去动植园玩的事儿。她自幼习武,一身好武艺,路途虽远,但她可以护我周全。”
“那小杨夫人竟会武艺?那可真是不错!”尚二公子夸了句:“可你要独自丢下夫君一人,你可舍得?”
双吉娇滴滴地攀了他脖子,回道:“不管。我依不到你的,只得自己去了!”
尚二公子倒也宠她,也是放心:“那你去罢。我到时请大哥多给几个家丁,护着你们安全。”
“无须麻烦大伯了。”双吉一听,立马拒绝了,“小杨夫人府上衙役多,她出府皆有她夫君派人保护的。”
“既然小杨夫人都有家丁,我偌大的尚家要没有,岂不让人笑话了?”
双吉一听,也觉有道理。只是……“可我与小杨夫人又不是去攀比的,不讲这些虚礼。”
但尚二公子心意已决,便让双吉留家里,他且去找大哥说上一声。
双吉知自己夫君说风是雨的性格,由着他去了。
尚大公子抱着一卷书,目光略有些发愣。
待尚二公子进屋时,他不着痕迹收回神,问:“有何事?”
尚二公子急急将来意道出,尚大公子略不喜:“就两个妇道人家出行你也觉能安生?”
“我倒是想去,可吉儿说那小杨氏是个习武的,杨知州府中衙役也不少,再且一路都是官道,应是不用担心……”
见大哥冷冷盯着自己,二公子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最终怯懦地低下了头。
“一介养在深闺中的妇人又有何高超的本事?!她说什么你便听什么,难道你没点自己的主见吗?!”
二公子被骂得不敢吱声。
尚大公子见状,眉头一拧,叹道:“此事等我接待完十三殿下,再来商议。”
“可大哥,吉儿她是真心想去……”
“她要天上的月亮你要摘下来吗?!”
二公子心底默默顶嘴:若能摘得,他定是会摘下来的……
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双吉见夫君没请到家丁,倒也不恼,“大伯不同意便算了。我们自己有人手,自个儿去便是了。”满不在乎的样子。
尚二公子却是劝:“吉儿,还是听大哥的话,我们晚些时日再去,到时大哥也空了手,会派家丁护你们的。”
双吉却不干,“求人不如求己,我又不是去不了,何苦要一味迁就旁人呢!”
任是小夫君再苦苦相劝,双吉打定了主意!
这小姑娘家的倔性,也初露峰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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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殿下要去动植园作画,便有皇子皇女们闻讯要结伙一道去。本是简单出行,最终闹了个浩浩荡荡。
尚家大公子倒也是安排妥善,早寻了在大理寺卿任职的大堂兄调遣了数十位好兵暗守在官道上。而皇家更是护卫森严,风平浪静的。
十三殿下年纪虽小,却也是爱民,叹道:“我本只想一路轻装简行,不成想我的兄弟姐妹们非要凑热闹。实在是有愧于民。”
随侍在旁的尚大公子宽慰道:“能为皇家服务也是百姓之福。殿下如此爱民之心,定能让这些士兵们深感荣耀的。”
十三殿下少年心性,自也喜欢被人夸耀赞誉,对尚大公子满意一笑,随后换了话题闲聊着。
尚大公子眉眼看似温顺谦恭地附和着。
一行人早上出行,待到傍晚才抵达动植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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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吉在小院里与锦夫人剥瓜子仁,锦夫素来爱做些小糕点,她准备做瓜子仁桃酥,这是尚二公子最喜食的糖饼之一。拉着双吉也是想这小妇人帮着做,日后她若不在了也不至于没得这手艺了。
双吉以夫为天,自会乖巧照办。
锦夫人见儿九媳听话,便说道:“改明儿我再教你做一道萨琪玛,那可真是好吃极了。也是临儿爱吃的一道糖糕。”
“好的,娘。”双吉手中瓜子剥得飞快。
剥完了瓜子仁,锦夫人又添了一盆核桃,便与双吉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下月初三,我们二伯一房所出的子女,尚素心要过三十生辰了,礼品你觉着应该备些什么?”
“女子素爱饰物,不若我们也仍是送些珠宝首饰的吧?”
“那价格定在多少呢?”
双吉犹豫了下,回忆起祖母的教诲,便说道:“我们且先看看其她几位夫人是送什么,送的价值如何,我们再比照着办。不多也不少,取个差不多即可?”
锦夫人满意,“你祖母倒把你教养得好。”
双吉略羞,回答:“自祖母说定吉儿的婚事后,便将内务大大小小的事都传授给了儿媳。”
“是。往年都是我在操持这些礼物。今年就交给吉儿去尝试罢。你明儿个便差人去打听丽夫人和田夫人送些什么,但要记得,多打听几个至亲亲信,莫要只听得一人说,以防对方是在欺瞒你。”
“好的,娘。”
“近来夜里天气转凉了,你且多警醒些给临儿添件衣裳。”
“嗯。”
絮絮叨叨一番,核桃仁剥好了。锦夫人又教双吉做桃酥,双吉学得认真仔细,一下午便这般过去。
待尚二公子回府,见到新鲜出炉的桃酥,双吉邀宠道:“这一叠可是我做的。”
二公子拈了桃酥一尝,清甜酥脆,举了大拇指赞道:“吉儿好手艺,你已尽得娘亲真传了!”
双吉一听,瞬时一喜,悦道:“你可不行诓我!”
二公子自是发誓他句句属实。
小夫妻一番打情骂俏后,双吉收捡了大半的桃酥,将之用油纸包裹着放进精美的食盒里存放。
“娘亲做了多少?”二公子吃了一块后便禁口了。
“好大一锅呢。娘取了些送去给了主母,丽夫人和田夫人那里由我送去。”
“眼下送去?”
“嗯。”
“要我陪你一道去么?所幸我眼下无事做。”
双吉自不会拒绝,递了个食盒给他:“拿着!”
小夫妻俩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丽夫人和田夫人的四合院那是比锦夫人豪奢多了。去送糖饼时,丽夫人面上笑靥如花,客气而礼数周到。
二公子将糕点取出,丽夫人也是夸道:“锦娘那做糕点的手艺确是一流的。当年老爷也是图她那门手艺,死活要娶进门。如若没过门,锦夫人怕都开了好几间食铺了吧!”
锦夫人的往事少有与他们晚辈提起,双吉便不由听得有些入迷。而二公子自幼听着,耳朵都生茧了,借着还要给田夫人送糖饼的由头拉着媳妇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