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清泠紧缩眉毛看着潭底那个移动着，越来越近的黑影。 在那个黑影冲破潭面的一瞬，清泠使了力把站在后面的四个男人往后使劲一推，但没想到那个黑影速度也这么快，几乎是同一时间，清泠被那个黑影卷了下去。 从半空中被卷入潭底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进入水面这整个过程甚至都不到一眨眼。 大量潭水进入清泠的鼻子，祂掐了个避水诀，身体很快适应了鲛人潭。 随着那个东西带祂越来越往下，周围也愈发黑暗，借着头顶仅剩的一点日光，清泠只能看见一个白的东西卷着自己。 甚至连ta的脸都看不到。清泠秉持着随遇而安的性子随着ta带，主要是想看看要干什么。 若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他应是保存神血的鲛人。 不一会，清泠明确的感觉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想来许是接近真正的湖底了。 清泠丝毫不慌，甚至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现在就感觉坐云霄飞车一样，自己被卷着飞来飞去。 墨色的里衣裙摆像是要与漆黑的潭水融为一体般，而银白的外衣则暗暗泛着光，像是误入水中的夜明珠。 那阵眩晕感终于停了，清泠被好好的放了下来，周围是寂静无声且漆黑一片的，但眼前那个鲛人确实全身上下都泛着光。 银白的鳞片裹着鲛人尾，像是点缀在上面的片片宝石。他的长发散落，长到腰间，随着水波的起伏而飘逸着。甚至他巨大的鲛人尾都好像因为愉悦摆动着，幅度还很大。 清泠最后看的才是他的脸。实话实话很好看，白瓷般的皮肤，许是常年泡在水里，甚至比女子都白嫩些。 是纯良的长相，一双杏眼眨着，眼底似鲛人潭一般纯粹。唇瓣似桃花，竟也泛着若有若无的润泽。鼻梁高而挺翘。面部似被神邸雕琢般俊美非凡。 一双银瞳就这么看着祂，瞳仁是渐变的银，由外至里逐渐变白，似是瞳底蕴着一朵纯白雪花。 二人就这么静默的在水里彼此对视。 时间似是过了很久，清泠无力在心中吐槽:哦是谁的玛丽苏，哦是我的玛丽苏。 祂看见面前的小鲛人摆动尾巴的频率愈发快速，他伸出手，手背上青筋暴露，暗暗交叉其中的还有紫红色的血管，可能因为常年不晒太阳，非常白皙。 突然，很小一罐东西在他手上显现，是模样很小的青玉盏，里面金色的液体晃动着，隐隐还有光泽闪烁。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这个？不应该啊……清泠想。 鲛人张了张嘴，几个泡泡冒出，他喉结微动，发出几个低沉的单音节。他将青玉盏摊在掌心。 清泠指了指自己“我…你要给我？”鲛人点了点头，腼腆的歪着头笑，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 清泠试探的从他的手里拿走青玉盏，看了看里面液体，确实是神血。祂将神血攥在掌心“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时间紧迫，要马上确认神血的主人。 鲛人点点头，眼睛放着异样的光，红晕蔓延到耳根。连星光银的鲛尾都似卷了卷。 外层的鲛纱接近透明，银白的长发顺卷至腹肌，素黑的潭水温润的包着银丝，像被包在水底的昙花，正在盛开。 清泠放心的点点头，回溯后就位于另一时空，祂的神力并没有被封印。 水下的祂美的似妖似仙，银黑相见的裙摆被潭水贯彻展开，像是沉睡许久终于苏醒的睡莲。乌黑的长发柔顺的飘着，有几丝几缕垂飘到了祂的鼻尖上。 施展神力时不宜被打扰。鲛人潭上方雷云滚滚，时卷时舒，金色的神力绕着紫黑色的雷云，天空一声巨响。 紫色的雷顺着神力的牵引从千里外的高考降下，速度快如闪电，冲破潭面击起一圈巨大的波浪。 四个人仍是飞着的，没有轻易的进入沼泽地。其实早在清泠被拖下潭水的时候，小朋友们也想下去，但被青泽一手一个拉住，轻飘飘的一句“是下去送死吗？还是不相信祂？”放下了想下去的想法。 雷电冲破潭底，裹着神力的巨大气浪差点将三人卷飞，不过幸好青泽反应快又是一手一个迅速的给拉了回来。 青念是一直被自己师傅保护的好好的，他喃喃的道“这是什么…这么厉害……” 青泽看着仍然盘旋在半空中的雷云，眯了眯眼未曾答话。 云深之稳了稳自己的身形，神色自若，再次踏上月芜飞行，刚刚的情景似乎是侧面印证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 随着雷电裹着神力来到清泠的身侧前一秒，祂手掌重重朝鲛人一拍，强大的灵力伴着气流将鲛人推开，送他到了安全区。 清泠如今整个人被雷云和神力包裹着，时不时还有潭水流窜其中，以祂形成了风暴潮，周围的潭水流动速度愈发快速。 似是以祂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法阵，而祂是阵眼亦是阵心。 鲛人看见眼前的女子过了一会，突然睁开了眼，是一双金色的眸，宛若能直通人心底，扫平一切阴霾勾当，在水下妖艳而神圣。 通透而明亮，目光敏锐如电闪雷劈，一瞬间就锁定了他。 祂抬手将手中的青玉盏托至面前发动自己的力量。祂掌管时间溯流和空间溯流，可逆转时间回溯过往。几乎是碰到人或是物发动神力便可知晓其过往。 清泠将力量缓缓汇入青玉盏中的神血，一个画面突然脑海中浮现，不过中间似是有什么力量与祂对峙，守住神血再之前的回忆。 清泠不慌不忙的继续注入神力，眼前的那股阻止的力量迅速消失，祂看见了，但记忆更多的居然是青玉盏，而非神血。 只能看见青玉盏是从何而来，神血是哪位神的确无法得知。突然，眼前的画面一晃而过，清泠拉快了进度条，看见了想知道的真相。 一个看不清样貌，披着黑斗篷的人将青玉盏连同神血一起交给了鲛人一族的鲛人王手中。 鲛人王是跪着地的，长长的鲛尾卷着，右手放到左肩，是示忠贞的意思。 那个黑蓬人虽是全身皆是遮住，但将青玉盏递给鲛人王时，露出了手，而很巧的是，那双手，清泠在熟悉不过了。 祂在心底爆了句脏话。 清泠在水下不安的扭了扭头皱眉。再往后便不得而知了，于是祂结束这一切，睁开眼。 眼前的鲛人用巨大的鲛尾转圈圈，这是鲛人一族独特表示愉悦的动作。清泠打了个响指，水面一瞬间寂静，祂开口，似在地上讲话一般畅通无阻。 “你…鲛人王是你爹？”听见清泠讲话，鲛人开心的转起了圈，游到祂面前。 他讲话并不熟练，张了张嘴只能吐出几个单音节，发现自己说不了话有些生气的鼓起腮帮子点点头。 清泠饶有兴致的挑眉，眼中浮现的满是探究“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更高难度了，是点头解决不了的，鲛人突然凑近，清泠一个后仰头。差点亲上了… 清泠看着与自己只差一根指的鲛人有些疑惑，说偷袭也不像偷袭啊…… 疑惑刚产生，就看见鲛人抓起祂的手，鲛人的手上并没有锋利的爪尖。他的手似是被修剪过，手指头是粉色散发润泽的。 他在祂的手掌心一笔一笔写下名字，在水里，手指抚过掌心的感觉就像在心底飘来一根羽毛，总有些调皮的流水自二人手指交接之处流动。 清泠无端像破了这层障碍。 鲛人是在潭底的，而清泠是浮着的，祂看见鲛人抬起头，一双银渐眸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像眼睛里有星星。 鲛人的手指还停留在清泠的掌心，祂猛的抓住这跟食指，借力往前一跃，巨大的冲击力使祂不得不将双手放到鲛人裸露的肩上。 他的身材很好，手臂上线条流畅，看着就遒劲有力。 清泠放在他肩上的手再拽了拽，唇已贴近鲛人的耳侧。他的耳朵上是尖尖的，与常人不一样。 “莘玉，对吗？” 在以往的岁月里，还没有人这么和莘玉讲过话，声音伴着气流和氧气溜进耳朵里，是对心灵上的极大刺激。 莘玉头微微向左转，点头后与清泠四目对视，俊朗的脸颊和耳朵染上了同款薄红，连原先粉色的水润嘴唇颜色都似更深一层。 “你现在还在生长期，不能上岸很久，那鲛人王呢，你的族人呢？” 莘玉看着面前的女子，祂的墨发舞动着，像是要拉人下水的水妖。 他的唇靠近清泠的耳边，刚开口尚有些不熟悉，只能说出几个较为简单的字母“…是…不…岸，他…和…们玩……” 莘玉说话时，靠的离清泠近了些，尖尖的虎牙刮过祂的耳廓，而清泠的肌肤又十分敏感，经过这么一刺激也染上了点点粉红。 “是你不能上岸，你爹和他们出去玩了？”清泠皱了皱眉，早听闻鲛人一族虽是纯情至性，可对自己的子女最是放心，所以总有些人能在东边发现一个小鲛人，西边发现一个，可总是不见他们的父母。 祂原先还觉得有些不可能如传言这般，可今日一见，真的比传闻还过。 可怜的小鲛人，都不知道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清泠看向莘玉的目光中都透着隐隐的母爱。 莘玉觉得说话还是不如写字来的快，就抓过清泠的手在祂掌心写下了字。 “你可以在这陪我吗？” 清泠很遗憾的摇摇头，这只是回溯时光，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个空间。莘玉看见祂摇头有些难过，嘴唇都扁了扁，不过他没问为什么，只是继续在上面写。 “你以后会来找我吗？” 这下清泠点了头，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慈爱了，真是小可怜，可能很久都没人陪他，只能一个人在潭中每日游游泳。 莘玉不复刚才的悲伤，里面咧开嘴笑，尖尖的虎牙搁在下唇上，眼睛弯弯，像是两朵小雪花融化一般。 他没有再写什么，只是向清泠张开双臂。莘玉大概一米九的高个子，清泠也游过去拥抱了他，只能到他的肩上一点。 清泠感觉环绕着自己的那双手臂用了些力，有一颗毛茸茸的头搁在自己的肩上，还轻轻蹭了蹭。 许久，莘玉才放开手，清泠最后抱了抱他，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祂猜测这罐神血是不能轻易给人的，但是他仍然给了自己。 莘玉咧开嘴笑，唇上的颜色妖艳，似研磨好的蔷薇花，这是他对清泠最后的欢送。 一股轻轻的力量推动着清泠往上走，祂没有发动自己的力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莘玉。 银色的鲛尾在不停的晃动，上面的鳞片似是泛着光泽，一头银白的长发随着鲛尾的晃动而飘逸散开。 离得远了些，总觉得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马上要弥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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