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等青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是在一个竹林里的小院里，他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面没有人。 刚从昏睡的状态里醒来，脑袋里有一种胀胀的感觉，像是许多海绵挤压着他，无力感席卷了他全身。 但他有一种莫名的执念，一直挥斥在他的脑海里，就是想见到那个女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双手，满是惊讶。 脸上不是前几天脏乎乎甚至还有尘土结痂的感觉了，现在是滑溜溜的，像是被人清洗过。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从前几天灰扑扑的麻衣变成了丝绸做的上等衣服。 他坐在床榻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萦绕在他的鼻尖，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吸了吸鼻子忍住。 小青泽穿好和自己脚差不多大的鞋子站起身。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突然摔倒在了地板上，他的眼前充斥着一团团的黑色，是贫血的症状。 巨大的碰撞声很快吸引了人来。 一个十六七岁少女模样的人打开折叠房门，看见他跌倒在了地上赶忙跑过来扶他起来，嘴里念叨叨的“你就是阿鸢新带来的？怎么这么弱突然跌倒了？没事吧？” 碍于男子气概和面子问题，小青泽抿了抿唇，手指攥成一个拳头，脸上满是倔强，但尴尬的场面仍然让他红了脸，他开口，声音比蚊子叫还小“没事……” 少女朝小青泽伸了伸手“好久没见到活的人啦！你好！我叫思玄！” 小青泽伸出自己白嫩嫩的手与少女的手相握，两手相交，他没理那句莫名其妙的“活的人”“……你好，我叫泽。” 思玄眨了眨眼，松开手“你没有姓吗？” 小青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那个姐姐在哪？” 思玄指了指门外的那片竹林“她在那，你要去找她吗？” 小青泽重重的点了点头，平复了自己的眩晕感后想到他还没有朝她道谢。 他起身被思玄带着来到竹林。 如今刚入了秋，竹林里有些竹叶零零散散的飘了下来，地上满是落叶。 其中有一片枯黄的竹叶飘到了小青泽的头上。 思玄松开握着他的手“我先去给你准备一些白粥，她就在前面，你可以自己去找她。” 说完这句话思玄就小跑着离开了。 小青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穿过几株拔起的竹子，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有点大了，在爬坡的时候还差点被绊住。 他不一会就看见了昨天那个女人，她正在那片空地上练剑，小青泽看了看周围的地势。 空地上还有一个圆形石桌和几个石凳，周围是一圈竹林，紧紧排列着。 他虽是没有灵力且未曾修炼过，可也能看得出这这个女人的厉害。 那天他甚至没有看见她出手，只看见一阵白光，那些大妖就被杀死了。 他未曾开口喊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驻足观看。 小青泽听见她昨天叫这把剑的名字，剑就从天上飞下来了，叫“星怜”，很好听的名字。 不过他今日未见她使用爹爹平常会使用的灵力，只是很简单的练剑，或者说是舞剑。 她用剑气划破长空，紧密排列的竹子被突如其来的气波震荡的纷纷甩下来了许多绿叶。 绿叶像羽毛般纷纷缓缓顺荡到了地上，她未曾开口，衬的竹林平添一股静谧的感觉。 幽静的竹林因她的动作充满了肃杀之气。 过了好久，她才看到了小青泽。她先是一愣，立刻收住了手中的剑意。 她右手握着剑，剑的尖端戳在地面上，随着她的移动而在土地里滑动。 她走到小青泽面前，将剑收回剑鞘中蹲下来平视他“怎的跑到这来了？” 小青泽扣着手指，抿了抿唇有些害羞，耳尖染上了一层浅浅的薄红“是…我想来找你……思玄说你在这……” 小青泽说话时磕磕顿顿的，嗓子也因许久未饮水有些沙哑。 他垂着眸掩盖住自己的紧张，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是，我是在这，你有什么事情吗？”清泠右手托着腮看着对面的小人，星怜已经被她收到不知道哪去了。 小青泽赶忙抬头正视着她的双眼，那双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眼尾上挑。 她是背着光的，阳光照耀着，穿透过她的发丝、她的玉簪螺髻，使原先纯黑的发丝也沾染了点点金黄，而她头上的玉簪螺髻也像是变了色般。 小青泽开口，明明是个小孩子，未过变声期，声音带着一股奶音，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郑重，他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凝视着她“你叫什么……？” 似是这么直接开口不太好，他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我…我以后想要报答你……” 清泠看着对面的小男孩，明明紧张到都差点把衣服扣烂了，但双眸又是那样的纯粹，像是刚出生的小羊羔。 她半是调笑半是试探的开口“嗯……你想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呢，还是现在的呢？” 小青泽睁大眼睛，眉毛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都…都可以……” 清泠扬起嘴角，她捏了捏小青泽的脸，没想到洗干净之后这么白“那我告诉你我以前的好咯……” 她靠近他，连着带来了一股花香，不是甜腻的而是让人感觉十分清爽。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是温和的“我叫泠鸢。” 她是一字一顿说的，但最后的语气又有些微弱，像是在感叹，但她是在感叹什么呢？ 小青泽向右边歪了歪头，幅度很小，他将这两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后记在心中。 思玄便是这时候回来的，她刚来就看见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发顶齐平。 她端了两碗粥放到石桌上，不是平淡的白米粥，还加了被切成丝的胡萝卜，和鲜红的虾仁，青菜。 碗筷碰到石桌的击打声十分清脆，她扬声“喂，还聊天呢？不过来吃饭？” 清泠朝他扬了扬眉又捏了一下他的脸“去啊。” 小青泽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到了石桌旁，安稳的坐到石凳子上。 他这时候还有些矮，坐在石凳上勉强能够到碗和勺子。 思玄将两碗粥都放到他面前，递给了他一个勺子“怕你不够吃…虽是用四逆汤和千年雪莲差不多给你医好了，可你身体还是有些瘦弱，所以……多吃点。” 小青泽重重的点了个头，可他的头刚好超出桌子一点，因点头巨大的幅度，他的下巴狠狠的撞到了石桌的边缘，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头被撞得痛死了。 思玄见此不客气的嘲笑出声“你有些呆。” 清泠缓缓渡步过来，思玄刚见到她就整个人缠了上去，她一只手握住清泠的左手，另一只手穿进了她的臂弯。 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亲昵，像个不停鸣叫的小黄鹂“练剑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会？要喝点水吗？” 清泠有些无奈，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思玄的头，对方被弄得立刻喊叫出声“啊！痛的啦！！” 思玄见闹够了，就附到清泠的耳边悄声说着“他叫泽……好像没有姓……” 可思玄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性格，虽是低声说，可声音大到小青泽能听到。 他喝粥的动作突然顿住。 不禁又有些想起已经去世的爹爹和娘亲，但思念愈发入骨，越来越深。 小青泽的眼眶立马变红，几滴清泪沿着脸庞滴到碗边又马上弹开。 清泠自然是看到了这幅景象，她扒拉开思玄，给她递了个眼色。 她坐到小青泽旁边的那个石凳看着他“你是嘴吃粥还是脸吃粥？” 脸再垂下去就碰到碗了。 小青泽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可能是在哭吧，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动着。 清泠见此有些无奈，但她又不太擅长哄小孩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小青泽听到这句话连哭都忘记哭了，颤动着的肩膀都突然停住，自己的身世吗？ 他将衣袖挪开一点点只露出一只通红的眼睛，他开口，嗓音闷闷的“什么身世？” 清泠见此就感觉自己赌对了，他爹和他娘果然没把这些来得及告诉他，可这不告诉他也不行，他有知道的权利。 “你知道你的娘亲是妖吗？”说这话时思玄将剩下的碗筷勺子端了下去，离开了这。 小青泽点了点头。 “你的娘亲应该是长白山那一族的山妖。” “你可曾见过白虎陪伴在你娘亲身边？” 小青泽点了点头，在幼时是见到过一只白虎，不过也只是见过几面，每当那只白虎来时都会找娘亲，而娘亲见到白虎后她们呆了一会，之后都会难过好一阵。 “其实也不能叫做山妖吧，你们祖上有点渊源，本是山神，但随着时代的演变，血统也会慢慢变淡。” “其中也不乏有一两位杰出的，他们会继承山神的血统。” “继承山神血统的妖与族里其他的妖有很不同的地方。其他妖呢，他们的伴兽通常为黑虎，花斑虎或是紫虎。” “而继承神统的则会是白虎。” “你的娘亲就是其中一位。而你的爹爹则是铋缪宗这一代的天骄，你爹和你娘因为种种原因在一起了，并且有了你。” “你的娘亲为此与妖族决裂，本来是谈好了的，你娘将伴兽送回族内，死后还会将妖丹给妖族，可以算是这些年的培育之恩。” “至于那场飞来横祸，是因为妖族这些年一直在谋划着振兴，他们觉得是因为修仙者的压制使他们现在只能龟缩在自家地盘内。” “他们就收集了天下的许多法器，但用这些法器也不是一般妖能用的。每一族都得派族内血统最纯净天赋最高的人去妖王身边。” “长白山这一族在千年前也是算厉害的，可经过那么多年，血统越来越差，特别是还会出现杂交的行为。” “所以这一辈里面最适合去妖王身边的，无疑是你娘亲。但你娘亲不乐意，哦对了你娘亲还有个妹妹。” “她呢血统虽是不纯，但也算是佼佼者。” “你们族里的长老呢就想了个办法，别等你娘亲慢慢死亡再拿妖丹，而是直接拿。” “用你娘亲的妖丹炼丹可以使你的小姨实力增强。这样去妖王身边的人选就有了。” 她说完话，声线一直是平淡的，像是讲故事。 “你娘亲和你爹爹都是天资过人的天才，你只是幼年无法修炼，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机会。” “我……过段时间有事情，无法多呆在这，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一直住在这，会有人负责你每天都吃食等需求。” 清泠用一种近乎淡漠的眼神看着小青泽，她当然不是圣人，他该知道的就算是再残忍，也会让他知道。 他总该是要抉择的，她救他，看中的不只是那份天赋。 小青泽抬头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有些意外的是，听到如此残忍的真相他居然没有哭鼻子。 沙哑的童声响起“那你呢？” 你在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呢？ “我？”清泠挑了挑眉，没去看他，把玩着手中的尾戒“我的任务是阻止妖族振兴或者平息修仙门派的内乱。” “我到你家时之前刚杀了妖王，费了些时间，所以晚了些，我该对你说抱歉。” 小青泽倔强的摇了摇头，是她该说抱歉吗？她帮了爹爹和娘亲免遭那些大妖更凶狠的折磨，她不应该说抱歉。 因为刚哭过，还有些鼻涕挂着，他的双眸是是棕黄的琥珀色，外层还晕了一圈淡淡的灰“我要。” 似是觉得不够，他又补了一句“我要修炼。” 妖王是什么？妖中之王，被她杀了后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来。 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她愿意帮自己，那就足够了。 他终有一天会报仇，用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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