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竖日。 清泠刚起来走到院子里发现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早饭，祂看都没看一眼就直奔青泽的院子。 弟子居距青泽住的院子距离并不短，祂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也没有直接传送。 路上基本一个人都没有，但也有零零散散的弟子手里拿着书跑向学堂。 祂伸出手将路边树上掉下来的树叶攥住，拿在手里折着玩。 宁骁他们应该都去学堂了，不知道自己这种算不算特例。 青念在门口拿着扫帚扫地，看到来人的时候，清泠清楚的看见他攥着扫帚的手紧了紧。 祂看见青念刚扫成的落叶堆积成一个半山型的小堆，祂藏在后面的手指微点，一个圆形小球式的灵力溜到了落叶堆里。 甚至看都未看青念一眼直接进了屋，刚跨过门槛时，那个落叶堆突然炸了开来，橙黄色的落叶被炸，随着强大的气流飘到了高空中。 后面传来青念的怒斥“你…！这是我扫了半个时辰扫出来的！！” 清泠没理他，顺手把路上一直折着玩的那片树叶也扔到了地上。 没礼貌的小孩要好好磨炼。 来到房间内，青泽坐在美人榻上，像是等了许久，见祂来，唇畔荡起一抹浅笑“你来了…” “解气吗？”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清泠随意找了个有靠背的椅子坐下翘了个二郎腿。 “你今日穿的甚是好看。”青泽仍是一头散发，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清泠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想到昨天答应青泽，那他应该也找好了理由让自己不用去上课，所以今天穿的衣裳颜色与弟子服一点也不搭。 今天穿的有点粉，里衣是白的，衣袖有些宽，尾部被加了波浪感的粉色鲛人纱，裙摆也是如此，均被蕴了朵朵深浅渐进的桃花。 祂淡声回着，眸光中尽是波澜不惊，“还好吧，需要我做什么？” 青泽浅浅的笑了，唇色不点而红，眼尾微微上挑，双眸像是深深的漩涡，其中卷杂着愉悦。 他今日穿的是白偏粉，他们衬得很“你当年救了我，我未曾道谢。” 清泠颔首，右手搭在桌上，食指敲着桌面，“咯噔咯噔”一下一下的传来“举手之劳。” “那我许你三愿。”青泽眼睛如月牙般弯了起来，带着循循善诱般的说道。 清泠本是要拒绝的，连手指敲击桌面都动作都停顿了，可转念一想“好，那么我现在需要为你干什么？” 祂说这句话最后几个字尾调上升，看样子祂是领悟到了，并为此感到开心的。 青泽笑了笑放下心中的顾虑，左手指了指梳妆台“可以为我梳发吗？” 梳发本是男女夫妻才可互相做的事情，可清泠同意了，还是笑着同意的。 青泽看着祂笑，有些发愣，这是他第二次见祂笑。 清泠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上面的东西后朝他挑了挑眉“来啊。” 祂拿起那把木梳，上面雕着鸳鸯，用手指抚摸着，梳子表面波澜起伏。就在青泽刚刚抬手的时候，手上有伤疤，祂不过是一瞬便想明了由来和原因。 青泽坐在镜子对面，镜子与外界的不同，是古老的铜镜，具有年代感，但又充满回忆。 这应该记录一下，他这么想。但说出来的话却与脑中的想法不一样。 早在青泽说话时第一个音调出来时，清泠就像早就有所准备一样弯腰附耳倾听。 “我只能压制一会。”祂的耳与他的唇离得近了些，只要他一侧身，就能吻上。 清泠右手抚着他的肩，左手绕他的头触着他的下巴，端正了他的姿势，却未端正他的心。 祂看着镜子里的他，二人眼神目光皆相对，是横跨空间的对视。 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与今日眉间的桃花花钿和衣裳映照着，像是从桃花树上跑下来的桃花妖。 “你猜…它现在看着我们吗？”声音如羽毛般轻飘飘的来，住进了青泽的心里。 “也许。”他回答的中规中矩，不令清泠满意，却也没叫祂失望。 祂起身，挺直腰，两只手也离开了他的肩，他的脸。 清泠重新拾起梳子，看着他的头发啧啧称奇“发质很好哦。” 他帮了祂很大一个忙，所以自己也不介意用好的情绪来对待他。 祂右手四指抵住木梳，大拇指攥着从头部开始梳，每次都梳到尾。 从头到尾都很舒顺。 青泽看着祂的手拿着梳子来回移动，梳子的颜色是棕黄的，其中还有几丝暗黄的纹路夹杂其中，衬的祂手更白了些。 “我们待会一起吃早食吧。”他开口，抱着祂肯定不会拒绝的心“你一定没吃。” 果然，如预想中所料，清泠马上点头答应，轻快的声音自脑后传来“好啊。” 不过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自己的头发可能需要再多点。青泽叹了口气感慨着。 他烧了个符，有人马上拎着许多竹篮笼屉进来，放在桌子上便马上离开了。 是清泠从未见过的人。 祂挨个打开，八珍糕，桃夭冻，小馄饨，玫瑰酥，水晶虾仁饺……简直可以说应有尽有了。 祂捻起其中一碗小馄饨放到青泽面前，自己也拿了一碟桂花酥。 桂花酥被墨金色相衬的半圆形盘盛放着，盘子底面是墨黑的，弧线被金色勾勒着，还在盘上点缀了几株梅花。 桂花酥上层白色的糯米糕上被撒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桂花，中层是桂花研磨成的桂花酱，下层又是糯米糕。方方正正的，表面不知道被撒了什么粉，拿起来竟不粘手。 祂往嘴里塞了一口，有些甜了“对了，青念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中毒？” 青泽沉默着捻起一个小碟子递给清泠，搁在上面的是绿豆冰糕。 表面是一层薄薄的冰皮，整体是淡淡的豆绿色，被竹排编织成的竹扁盘盛放着，旁边还搁了一个玫瑰型的玉勺。 清泠道了一声谢谢，等待他的回答。 悠悠长长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我捡到他但是时候，已经有了。” “以神血为咒下的毒，挺狠啊，谁下的？”清泠舀了一口绿豆冰糕。 青泽摇了摇头，说到这他还有些困惑“不知，我查了很久也没查到。” “哪个级别的神的血？” “不知。” “是邪神吗？” “不知。” “你一问三不知啊你？”清泠是多多少少有些无语了“那你知道什么呢跟我讲讲？” “很奇怪的是，他无反复症状。只有在我遇见他时症发一次，平时只是游离在体内。”青泽一老一实的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这种情况我没有遇到过，我猜测要么那个神在这段时间是沉睡的状态，要么祂已经被诛杀了。” “神血被鲛人一族鲛人王生活的潭水中可以被抑制作用可以说被保存，所以那个神是谁不好判断。” “可能是被保存了的神血下咒的。” 青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皱了皱眉，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望向清泠正视祂的眼睛，永远是那么纯粹宛若世界所有的黑暗都进不了祂的双眸。 他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初遇青念时，我见他症状并发时感觉到有你的气息。” 清泠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又去脑子里面过了一圈，祂扪心问自己，为什么不可能呢？ “维持了多久？” 青泽如实回答“只有一瞬，我看见他的那一瞬。” “若是我的血那我就可以解，可这方法只能尝试一次，毕竟他是凡体。若不是我的，那么这一试……” 青泽颔首，垂了垂眸“我知道。” 那么他仙根尽毁，这辈子都与仙道无缘，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还有一个办法，浮沉镜。” 青泽朝着清泠笑“这也是我愿给你的一部分原因。” 浮沉镜可追溯过往，甚至可以穿越过去改变后续发展，但这只有主掌管时间溯流的空间之神才能做到，很幸运清泠就是。 “峨眉月时，我进浮沉镜，会帮你。” “谢谢你，阿鸢。”这是青泽认真的道谢，言辞话语之中全是郑重。 清泠摆了摆手“这也是帮我自己…只不过为何浮沉镜在你这里？” “乾坤门是我创立的。”青泽淡淡的说。 他表面平静，但却小心翼翼的观察清泠的神色，可是还是那样毫无变化，像是对这个称号毫不在意。 清泠食指轻点空中，一阵风被带来抚过青泽，在他愣神之际自己左手的衣袖就被拂开，暴露了其中的层层伤疤。 “你是想看我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吗？”清泠挑了挑眉，控制着风不让青泽将衣袖拉回去。 青泽愣了愣，被掀开衣袖的瞬间脑海里一片混沌，连眼睛忘记眨了眨，直至有些干涩蒙上了一层水雾。 生平许久，第一次那么紧张。 白青色的衣袖覆盖在手腕上，衬的手腕更加的白皙，像是玉瓷做的。 上面分布着一道道划痕，有些已经变成血红色的血痂，有些已经变成粉色的，有快要愈合的迹象。 “自残好玩吗？”清泠收了手中的力道，起身拍了拍袖子，站起身，微微弯着腰俯视青泽。 神，仙的身体就算被伤害到，也会自愈，随着能力越强自愈的速度也会越快，所以不会结痂。 能这样那就只有两个可能，比他强的人伤他，或者他自己伤自己。 青泽此时也懂得遮掩也没什么用了，他靠着椅背，将大部分力量投在椅背上全身松懈下来。 他抿了抿唇“阿鸢…其实……” 清泠摇了摇头，发髻上的流苏因晃动着，相互击打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何必跟我说这些呢？” 回答一些冷淡，像是事不关己，但青泽知道祂不是这个意思的，但再多的回答也覆盖不了祂的失望。 他张了张嘴，嗓子像是被苦水浸泡了般说不出话，过了好半会儿才吐出一句“我以后不会了……”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呢？”这句话如同雷一般砸向青泽，幼时噩梦般的记忆涌来，似是要将他拖向无穷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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