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关系持续了四年，林秉心就当多了个朋友。没想到，今年开始，孙继言对她突然热络了起来。 “那真不巧了。我明天又要出差，只有今天有时间。”孙继言语气有些失望。 “下次吧，下次再跟孙叔叔一起吃饭。” 挂掉电话，林秉心抹了把脸。 下次，下次不管孙继言有没有开口让她做女朋友，她都要自己先把拒绝的意思表达出来。 这样不清不楚的，她累。 林秉心妈妈名叫方汝素，在她那个时代算是很有文化的一个名字。方妈妈今年五十有六，从前在一个商场的财务部上班，去年退休。她是个闲不住的人，退休后憋得难受不止一次提过要再出去发光发热，林秉心虽然从来都是支持方妈妈的决定，但这件事上她却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方妈妈虽然不到六十，但是却有很严重的低血糖症，不宜从事辛苦工作。最终母女俩达成协议，这一年就算过渡修养期，具体的打算明年再看。 林秉心的爸爸则在她读高中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方妈妈也没有再嫁，母女俩相依为命一直到她大学毕业。之后她的人生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短短两年时间内完成了结婚、离婚、生子一连串大事，如果不是妈妈一直站在她的背后支持她鼓励她，她想她一定无法坚持下来。 方妈妈住在浦西一个老公房里面，地段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离步行街走路大概五分钟。地段虽好，不过房子是真老真小。只容纳一人进出的木门，进去后就这么点宽度还要一半搭了楼梯，一半通往一楼的厨房。因为空间所限，楼梯的宽度只有一只半脚那么宽，想要两只脚都放上去的话，一只脚得部分踩在另外一只脚上。那么窄的宽度，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回旋空间，所以楼上楼下就靠这样的楼梯连接，陡峭程度直逼180度。 林秉心在这个房子里住到出嫁，以前从来不觉得楼梯太陡太危险，但自从有了六六后，而且方妈妈年纪也渐渐大了，每次看到这楼梯她就觉得在看一个定时炸弹似的。她不止一次要求方妈妈搬去与自己住，租房子的时候也是直接租了两室，就是想接方妈妈一起住。奈何方妈妈一个人住习惯了，也舍不得自己的老街坊邻居，一直都是拒绝的。 当然，林秉心怀六六那会，方妈妈为了照顾女儿，搬过去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六六大了些，她便白天偶尔过去帮忙，晚上是不会住在一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女儿有，她自己也有。硬要捆在一起，大家都不舒服。 两点差十分，林秉心已经带着六六到了门口。还未进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 “外婆，外婆，你在烧什么好吃的啊？”六六快乐地跑进去。 厨房只有三四个平方，方妈妈从烟火缭绕的厨房中转头，一边快速地翻炒，一边哈哈笑着：“给外婆的宝贝孙女做糖醋鱼吃啊。” 女儿说两点到家给六六过生日，她说过生日哪有两点这种时间的，上不上下不下，不过女儿说其他时间另有安排，她也就听女儿的了。 方妈妈的脸在油烟气中显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愉快的语调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六六最喜欢吃糖醋鱼了。”小朋友很高兴。 “那还不亲一个！” “叭！” 然后又是一阵笑声。 林秉心也很开心，说话声音都亮了几分：“姆妈，少弄几个菜吧。待会儿还要吃蛋糕。”林秉心把大包小包放在楼梯口，进厨房提醒。 “知道知道。你先带六六上楼，这里烟太大。还有两个菜就好了，你们就在楼上等着吧。”方妈妈动作麻利地撒了些葱花进去，顿时一股葱香味弥漫全屋。 热热闹闹吃完饭，六六在楼上看电视，林秉心在楼下洗碗。方妈妈下楼小心绕开楼梯口的大包，神情纠结地走进厨房。 “去摆摊？” 怪不得选两点这个时候。 摆摊平日里一般都是从下午四点开始。 对林秉心这摆摊爱好，方妈妈真不知道怎么吐槽。那什么薯店据说每个月也有几千块收入，加上房租收入，差不多也有一万。虽说养孩子花钱，但房车都无贷，她隔三差五给些补贴，这些钱还是够花的。 摆摊虽然挣钱，但是不大好听。起码对她这个年纪的人而言，摆摊就不是什么好工作。 林秉心知道方妈妈想什么，点点头解释：“节日不能错过，圣诞节可是香氛蜡烛最好卖的时候。”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将一堆厨房垃圾从水槽中清理到垃圾袋，再倒了洗洁精在水槽，用开水一刷一冲，水槽马上干净了许多。 “钱又不怕多的。”她又补充。 林秉心其实没说全，她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存钱。她想在六六上小学前，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子。 一来租赁的房子没有归属感，哪天房东要是想收回房子，她就得乖乖拖着行李离开。 找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离学校近不近？小区安不安全？设施老旧吗？房东容易沟通吗？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她之前看过一套房子，那房东大概觉得租房的人不配用家具，房子里的桌椅一看就是二手市场里搬来的，而且还是五十块一桌四椅一套的货。她尝试坐了坐，那椅子腿直接斜成四十五度，差点没把她摔倒。 二来方妈妈年纪越来越大，一个人住在这里她总是不放心。她将来是一定会将方妈妈接到身边住的，到时房子面积就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买的稍微大一点。 每一个平方可都是需要付出大把真金白银的。 所以，她现在就想搞钱。 方妈妈无语，她这个女儿自离婚后就一反从前对钱没概念的样子，对挣钱很是执着。 “我这房子不是以后能拆迁吗。这一拆，你还怕没钱花？” 这是方妈妈心中最大的依仗。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套黄金地段的房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迁，可一旦拆迁，那拿到的拆迁费也不是几百万的事情，起码是有八位数的。 到时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姆妈，这种不确定的钱先不要指望。万一五十年不拆呢，难道我们就干等着？”林秉心快手快脚收拾着，厨房很快就整洁了起来。 “呸呸呸，最多五年。”方妈妈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像语气确定一些，就能出口成令一般。 “好好好，五年就能拆，说不定明年就能拆。”林秉心顺着话说，将最后一只碗擦干净收好，她解下围裙抬头：“六六！” 方妈妈刚缓和的神色顿时又严肃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还让六六也去？” 越来越不像话了，连童工都开始用上了。 方妈妈吐槽的话一时不知从何开始，楼上的六六已经开心地耶了一声，然后是小朋友“蹬蹬蹬”的脚步声。方妈妈连忙小跑过去迎接，这么陡的楼梯，小宝贝摔了可不得了。 六六走楼梯已经走得很熟练了，小小的身躯灵活得像只小猴，几下就到了一楼，扑进方妈妈张开的双臂之中。 “妈妈跟我说了，今天要过一个特殊的生日，做小超人，帮妈妈的忙。”六六开心地又蹦又跳。 “小孩子嘛，多接触接触社会对她有好处。”林秉心随口说道。 “你大学四年都没做过一份兼职！”方妈妈开始翻旧账。 林秉心已经往外走了，后面跟着一蹦一跳的六六：“所以说，现在要补上嘛。” “真是个好妈妈！”方妈妈左手挂着大衣，右手挂着帽子围巾，咬牙切齿地锁门。 车内，林秉心探出头，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你去哪里？刚不是说不出去吗？” 方妈妈拉开车门，看到正哧哧朝她笑的六六，脸上有些怪不住：“往里坐坐，欠你们的！” 车子启动缓缓滑出巷子，林秉心偷笑。 这才对嘛，天天搓麻将，肩颈腰椎都不好了。老年人，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的好。 某广场中心，两排装饰抢眼的花车整齐排列，已经有人开始往花车上放产品。林秉心几日前报了名，交了四千块摊位费，拿到了这两个月共八个周末的摆摊权。 摊位就是这些小花车，广场为了凸显其高档品味，装饰花车的竟然是真花。虽然羊毛还是出在她们这些摊主羊身上，但是毫无疑问，这些真花的确提高了市集的档次。而且为了提高客人的购物体验，广场还在这片露天搭建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光罩，光罩一头直接连通商场内部，另一头则连接进入地下车库的一个门。这样一来，市集不仅不受冬日冷风之苦，而且客流量也增大了很多。 林秉心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这才包了两个月的摊位。不然她才不会花四千块摊位费接连摆摊两个月。毕竟，摆摊可不是铺块桌布就可以的事情，她是要做出蜡烛来的。小花车虽然只有两米长一米宽，但是要摆满摆好看，还是需要一些量的。 她这次带来的产品除了常见的玻璃/陶瓷杯香氛蜡烛，柱状/锥状/花朵模具蜡烛外，最主要的是各种圣诞款蜡烛。圣诞节就在下个星期，这个时候卖圣诞款绝对是极为应景的。还没将红红绿绿各种带有圣诞气氛的蜡烛全部摆好，已经有客人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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