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霍许在郁几凡家门口的监控范围之外徘徊了好一会。 他从各个角度研究了一番,说是要想想办法,让郁几凡可以进自己家的门,还不被发现。 从近处看时,老房子又和郁几凡从霍许家楼上看到的不同,显得很落败。 可能是今天阳光不够强,院子看起来很是萧瑟。 外面的葡萄架光秃秃的,墙壁像是蒙上一层灰,也难怪小偷往家里钻。 这么多年,自己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郁几凡有过这样的遗憾。 不管是这里的人,还是房子。 她应该回头看看外公——这个世界真正爱自己的人。 看看这座房子,看看霍许是怎样变成现在这样。 见霍许转来转去的很累,郁几凡觉得也不是很有必要回家:“不然就算了。” 霍羽荟让她放心:“整个什盈市的监控,都是霍许带人安的,他真的懂。” 霍许有自己的打算,还想查查室内有没有监控,就问郁几凡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进小偷的事。 郁几凡摇头,本就打算逃跑后回到梨泉,只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想起这处地方,更没有主动提起。 接着,霍许翻出余汝槐的号码,说要以此为借口探探口风,搏一个去到屋内的机会。 他的思路没有问题,修窗修空调的借口也很合理,郁几凡就同意了。 霍许拨了电话,打开免提。 郁几凡和霍羽荟都紧张得要死,互相抓着手。 响了好久,电话接通。 “阿姨,我是霍许。” 霍许是个不错的声音演员,带着担忧的语调说着入室取暖的流浪汉小偷,损坏的窗和空调。 他像个在念台词的专业演员,说出来的话和郁几凡上次在电话听到的几乎一字不差。 “您打算修吗?”最后,霍许说,“我有几个认识的维修师傅。” 霍许的台词说完了,余汝槐先是谢过他,又说“麻烦你了,还帮我们抓小偷”,接着又和霍许寒暄,问候他的家人。 在岁月沉淀下,余汝槐脾气比过去好,语气也很软,像是劝说郁几凡从国外回家时一样体贴、善解人意。 那时她瞒着郁几凡做了个手术,但还是“不小心”被她发现了。 视频打过去,余汝槐躺在病床上,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没办法长途飞行,如果郁几凡长期在国外发展,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少。 所以郁几凡回国了。 后来,她进入集团工作,确定了夫婿,一切都和余汝槐计划得分毫不差。 当郁几凡醒悟过来,想为自己而活的时候,她发现余汝槐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只是拿捏她心软又看重家人。 想起这些,郁几凡在霍许对面向他摇了摇头。 霍许就适时中止了客套,对余汝槐说:“阿姨,我先进去看看情况,有情况我再通知您。” 余汝槐温和地应下,但下一秒,说出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冒冷汗的话—— “你也可以问问小凡的意见,看她要不要修?” 霍许看了对面的郁几凡一眼,说:“好,我回头联系她。” “别回头啊,”余汝槐带着笑意又不容拒绝地说,“现在打吧,听听她的意见。” 霍许皱了下眉,又演了一场戏,谎称自己打过了,联系不上她。 他撒谎和陶珍珍很像,远比郁几凡熟练,也很坦荡自信,没有任何负罪感,仿佛事实本就是如此。 “这样啊,连你也联系不上她。”那边的余汝槐听到答案时笑了下,“但我怎么听说,你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女孩?” 霍许脑子转得很快:“阿姨,您消息好灵通,那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说完,他看一眼郁几凡,但她似乎专心听电话,对他的自作主张也没有其他反应。 “我和村长还有点联系,瞎打听,还以为是几凡回去了,”余汝槐意味深长道,“不过你要是看到了,帮我转告她,监控是她爸爸吓唬她的,我这边给停掉了,她可以放心回外公家住。” 霍许应下,说看到了一定转告云云,挂断了电话。 郁几凡在垂头沉思,心不在焉的。 霍许:“你说,她不会骗我们的吧?” 刚才听电话时,郁几凡差点以为霍许和余汝槐成了一家人,两人说话间也好亲热,但没想到他对余汝槐倒是很有防备心。 郁几凡想了想说:“她向来喜欢以退为进,应该是真的解决了监控的事。” 但也仅限于此了,后面便会借着这个对女儿发起柔情攻势,让她再一次妥协。郁几凡吃过好多次亏,这次说什么也不信了。 不过她倒是很想回外公家住几天,就对霍许说:“这几天麻烦你们了,我今天回去收拾,明天搬回家住。” 霍许没道理留她,就应下来:“家里被子很久没盖了,明天我把你这几天睡的都搬过去?” 郁几凡笑着说“好”。 但她笑得不太诚心,让霍许觉得她其实并不开心,但不想被看出来。 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转念又想到另一件事。 郁几凡每次出门都裹得很严实,从车外很难看清长相。 他今天去寿宴,还特意试探了一番,没有人注意到他家里多了个女孩,大家都忙着过自己的生活。 村长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又多管闲事,还给远在林北的余汝槐报信。 吃过午饭后,郁几凡独自走上回家的小坡,消失在霍许的视线里。尽管他很想跟上去,说要和她一起打扫卫生 这天霍许有大半天没看见郁几凡。 在她外公过世前,霍许最后听到的消息是,郁几凡正在欧洲的一个国家留学,不时会发来很多精致的食物图和与同学出游的合照。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她在山上说为了考试没法好好吃饭,那样费劲追求经济自由,现在还穿着婚纱被逼到只能躲到老房子里。 为什么在离开梨泉之后,她的世界会越来越小?霍许想不通这一点。 但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村长为什么和余汝槐保持联系,和陶珍珍商量后,她倒是知道个大概。 “他们家两儿子,一个要结婚买房,一个要出国留学,正是缺钱的时候。” 霍许就懂了。 陶珍珍听霍许说完事情始末,骂道:“这家人是赶上了好时候,要生在早些年,怎么着也是人人喊打的汉奸头头!” 等霍许换了鞋,打算去温室,还听到陶珍珍和霍羽荟说村长家的坏话,说以前他们家以前就私占村里其他人家的农田,早看出来这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晚饭前,霍许去叫郁几凡吃饭。 郁几凡来开门时,一楼已经收拾得很干净,地面洁净,空气也清新。 时光让老房子褪了一层色,泛着古朴的光。 郁几凡还有些地方搞不懂,就问他:“饮用水在哪里,怎么烧?” 这房子里好多老物件,现代设施匮乏。 她刚进门时,用老式钥匙开锁也很是生疏,进去后站在客厅好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起。 霍许回答她说:“村里有口井,是天然的山泉水,我一会去接回来。” 他发现郁几凡家楼下出奇地冷,就顺手把仓库里的暖炉翻了出来。 两人往霍许家走。 郁几凡突然问:“我看到浴室还做了防滑设施,也是你帮忙装的吗?” “嗯,”霍许说,“我们家安的时候,就一起安上了。” 郁几凡又想道谢的,总觉得太苍白。 无亲无故的邻居一直照顾她外公,她却信着外公电话里的报喜不报忧,信着余汝槐让她专注学业的鬼话。 她在这一下午的独处时间里,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自己逃跑的路径不难猜。 余汝槐肯定一早知道自己会回梨泉,想好了对策。 所以一开始,她对梨泉的定位,一直是个临时的落脚点,一个不知道去哪里时让自己有所喘息的空间。 后来,她稀里糊涂和霍许约定,要留在这里过年、看烟花,也没有再继续推进后面的目的地。 让她和余汝槐都没料到的是,霍许一家人把自己护得很紧。 所以尽管计划有了漏洞,她的行踪很快败露,霍许和家人还是给了她一个真空地带,让她不用担心会突然被其他人找上门,被收回好不容易逃脱的片刻自由。 但是,余汝槐在电话里说,让霍许转告她家里可以住,既是好意提醒,也是威胁。 根据她对余汝槐的了解,最多等到年前郁从发生日时,如果郁几凡执意不露面,他们应该就会采取措施。 所以,为什么每一次她以为这一切快要结束——住校了就自由了,去国外就自由了,结了婚就自由了,逃出来就自由了,余汝槐就会亲手打碎这些无来由的幻想给她看。 她从来就逃不出去,她根本没办法。 吃晚饭时,陶珍珍听说郁几凡回家住,只说:“小凡,你一个人在家,也用不着开火,就把我们这当食堂,饭点了就过来,就当是陪阿姨解解闷。” 郁几凡知道自己厨艺是个什么水平,也没推辞。 吃完饭,霍许跟郁几凡要了家门钥匙,去装了一桶水放在饮水机上。 “水快没了要跟我说,别怕麻烦,”他还钥匙时很不放心地交代,“别烧水龙头里的。” 郁几凡觉得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朝他笑笑:“知道了。” 可能是收拾家里很累,晚上的郁几凡已经藏不住疲惫和担忧的神色,让霍许读到了不安全感。 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告诉她,如果余汝槐在电话里找他要人,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藏起来或者送走,告诉她他们其实可以一起分担。 这是郁几凡住在霍许家的最后一天。 第二天一早,霍羽荟起得很早,在郁几凡还在熟睡时找到霍许说:“她昨晚是蜷缩着睡的。早上睡着了,闭着眼睛都在流眼泪,我没见过谁能伤心成这样,太可怜了。” 霍许听完后,喂兔子的手停了。 “你想想办法。”霍羽荟又说。 霍许皱着眉,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把装草的竹篮扔到地上,拿了车钥匙就往屋外走。 家里出事以来,霍羽荟从没见霍许这么生气过。 “你去哪儿?”她问。 “找那村长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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