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止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端,不可避免地会经过苏姝的房间。 出门时。 傅行止不受控制地,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眼底的神情意味不明。 私人医院内。 傅行止垂眼,目光落在膝盖上的平板上,正一目十行地提取着关键词。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匆匆从门口走进来。 看他这副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傅氏离了你,是下一秒就会倒闭吗?” 语气恶劣,走过来,一把将傅行止膝盖上的平板抢走。 “傅大少爷,命比你工作金贵吧!” 时景随手把平板放在办公桌上,边走边脱掉白大褂,挂在黑木杆上。 傅行止好脾气地没什么反应。 收回手,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软皮沙发上,神情慵懒,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憔悴。 时景拿过桌上的温度计看了两眼,又没忍住讥讽两句:“哟,才38呢,还能活。” 手上却是很实诚地拿出白纸,在上面飞快写出药名,摁下专属内线。 傅行止闭目养神。 听着脚步声走近,时景递药方交代,又远去。 等办公室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后。 傅行止慢条斯理地开口:“昨晚你来过别墅?” 时景不明所以地抬头,习惯性地犯贱:“来别墅干嘛?看你病死没?” “噢。”傅行止懒散地拉长腔调,早已习惯他的阴阳,没放在心上。 手臂枕在后脑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怎么了?”时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别墅里进贼了?” 傅行止没搭腔,脑海里的思绪飞快地掠过。 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想起来还处于关机状态,没充电的手机。 又懒懒地开口:“有充电器吗?” “什么?”话题转变地太快,时景有几分错愕,又听傅行止慢悠悠地补充道,“type-c的。” “呐。”时景顺从地拉开抽屉,下意识将充电器往前递了下。 等“滴”的一声,正在充电的提示音响起,才惊醒过来。 “不是,”时景猛地站起身,眉头紧皱,“你什么人啊,说话说一半,专门吊人胃口啊!”强烈地指责傅行止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傅行止完全不受影响,等了一会儿,长指摁住手机的开关键,长按几秒。 屏幕闪过开机的动画,明明暗暗的光倒映在漆黑的眼底。 解开屏幕。 傅行止垂眸,目的明确地点开了通话,视线凝在最上端的通话记录上。 苏小公主。 傅老爷子让他去接人时,嫌麻烦随手打上的名字。 还没改。 噢。 不是幻觉。 视线凝在屏幕上,没有移动。 看着冷白的光线熄灭,手机自动黑屏。 脑海里自动浮现那双狐狸眼。 以及各种,不太正常的反应。 思绪被拉扯回那个漆黑的雨夜。 苏姝无辜地抬眼看向他,几乎没有犹豫,果断地朝他伸出手。 即使,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 太年轻。太小了。 才二十岁,刚满没多久。 对人没有防备心,可能还处在世界非黑即白的认知中。 每次见他时,眼睛都亮亮的,中和了那双狐狸眼自带的魅惑,平添几分天真。 自以为将所有情绪、心思都掩藏得好好地,在他看来,却是一览无余。 每次的靠近都带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透亮的瞳孔里夹杂着期待。 但他出奇地也不反感。只觉得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好像多了点鲜活。 每次她不太按常理走的反应,总是可以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受,让人忍不住地去满足她眼底的希冀,然后看看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接下来她会走到哪一步。 走着走着。 好像有点脱轨。 事情滑向了不太可控的状态。 想不明白。 但,挺享受这个状态。 八岁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过了好半晌。 男人口中吐出一道极低的“啧”,随后嘴角缓缓扬了起来,胸腔里闷着低低的笑意。 浅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撒进来,扑洒在傅行止身上。 随意搭在额前的碎发染上一片碎金,像是晒化了他那一身不可接近的冷气。一下拉回人间。 时景站在不远处。 看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每次看到傅行止这样笑,不是他要倒霉了,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总而言之,不太妙。 但这次他总觉得这笑又有几分不一样。 暗暗带着几分……骚气? 像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铁树开花。 -- 等苏姝睡醒时,已经接近中午。 下意识地捞过丢在一旁的手机,半眯着眼打开。 几条消息飞快地蹦了出来。 是寝室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室友。 最上面是一张截图,遮掉了相关的信息,只有几条聊天记录。 上面讨论的主人公赫然是她——还躺在床上,转不动脑子的人。 苏姝大脑宕机了一瞬间,磨磨蹭蹭地坐起身来。 朝上移了移,靠在床头的软包上。 手指按在屏幕上,往外拉了拉,放大图片。 上面的字看起来不费力,理解起来却有点头疼。 苏姝看了半天,又点了一下屏幕,退出图片。 目光在室友发来的几条关心消息上划过。 脑海里逐步形成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 有人说,她被,包.养了? 有点匪夷所思。 又点开图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在所谓的证据上停留。 那人说,她短时间内还上的三千万,就是金主一次性支付的包.养.费。 又说,她搬出宿舍,一直没回去过就是在同别人同居,住在金主给买的别墅里。 …… 了解的信息挺多,但都不太准确。 真话假话掺着说,这人倒是会造谣的。 事情太过离谱。 苏姝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有几分搞笑。 包.养? 这种鬼话也会有人相信吗? 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傅行止那张冷淡没有情绪的脸。 这张脸,拉出去说,谁包.养谁还不一定呢。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不太正经的想法赶出去。 苏姝斟酌了下语言,让室友别信,也不用管。 这么荒谬的事情没人会信。 退出聊天框。 冯姨的消息恰巧蹦出来,是问她进度怎么样。 抿了抿唇,苏姝光脚下床,朝画室走过去。 刚搬进别墅时,这间客房是没有画室的,是一件摆满了书籍的书房,傅行止时不时过来看闲书的地方。 等她搬进来,她还没提,隔天再回来一看,书房大变样,几乎是按着她的喜好重新翻装了一个画室。 她还记得,傅管家站在一旁,和蔼地笑,礼貌问她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时间匆促,是按着少爷的吩咐改造的。 那时她对傅行止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外界的传闻,和前一晚上的冷漠上,完全没想到他的审美和品味与她如出一辙。 心脏深处莫名荡开一抹奇异的情绪,像是找寻到了知己。 骤然,她突然想起之前为了接近傅行止,搜集的一些消息,网上说,他的生日应该就在一个多月后。 11.08,立冬。 苏姝边走边思考,思绪像是浮在河面上的鱼鳔,沉沉浮浮。 陡然,鱼儿咬钩,拉直了线。 目光落在那副漆黑夜空的画,大片墨色下,一个颀长,看不清模样的男人沉默地伫立,内敛,又外露,矜贵与野性的气质交杂,扑面而来。 几乎是一瞬间,傅行止的形象跃然纸上,像是以他为原型。 苏姝捏了捏指尖,却也不得不承认,灵感是从傅行止身上来的。 看他弯腰从车里出来,高大身影融进夜色的那一瞬间,灵感像是爆米花一样,在脑海炸开。 要不,把这个当成生日礼物,物归原主? 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被苏姝否决。 她不过是个美术专业的学生,一幅画,值不了什么钱,怎么和其它动不动成百上千万的礼物相比。 叹了口气。 苏姝又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冯清的询问上。 用手机拍了拍最近画出来的两幅画,鬼使神差地,这副最令她满意的画,她犹豫了几秒,没有勾选发送。 只是沉默地将遮灰的布重新放了下来。 总归是要保留点什么的。 接下来的日子,苏姝按部就班地过。 有课时准时准点去教室上课,没课时就尽量让自己沉浸在大自然中,去寻找可遇不可求的灵感。 只是。 有时候下课走在路上,她总是能敏锐地感受到几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异样目光。 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探究,甚至好几次,她回过头去,那些人还不退不避地同她对视,眼里闪着她看不懂的光。 直觉有几分恶心。 在学校呆的时间不多,冯姨又时不时找她过去聊天,日子充实又紧凑。 苏姝没把这些异样放在心上。 一天,苏姝照常下课收拾东西去拍卖行。 经过这几天,去拍卖行的路对她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不用再打导航。 拍卖行跟学校离得不远,天色也不错。 苏姝瞅了眼时间,还早。 好心情地选择了步行,抄了个人迹罕至的近路。 穿过一条古旧的巷子。 近几年北城发展很快,处处都透着飞速发展的后遗症,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水泥凝土隔绝了呼吸,很难找到一个没有被水泥完全覆盖的地方。 但这里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风景,白得有些发灰的墙壁上随处张贴着小广告,重重叠叠的,找不到空白。两侧的居民楼像是被遗忘,仍在慢节奏地生活。 苏姝的脚步也随着放慢。 很享受这种古朴带着点记忆的地方。 青苔爬满了石板边缘,走上去不仔细,会发出“滋滋”的声响。 天边渐渐染上几丝灰暗。 快要天黑了。 苏姝往前走,接近巷子口。 路灯早早打开,澄黄的光线落成一个圈。 猝不及防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几步蹿到她身前,钉住,不动。 男人低着头,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看不清脸。 苏姝的心陡然一跳,有几分不详的预感。 沉默着,苏姝顿了两秒,冷静错开步子,朝另一边挪去。 装作没有看到眼前挡着的黑衣男子。 余光中。 男人极为缓慢地动作,抬起了头,脸上横着一只厚重的口罩,微微昂头,只露出一双贼眉鼠眼的小眼。 眼里的神情冒昧,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苏姝的脸,若有实感。 苏姝再也忍不住,猛地加快速度朝前跑去,企图能穿过巷子,走到光亮的地方去。 男人明显看出她的意图。 瘦小的身子动了动,很敏捷地跳了过来,挡在她面前。 苏姝止不住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静开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声线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丝颤抖。 男人歪了歪头,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字一顿地吐字:“没,我认得你,苏、姝。” 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苏姝心像是坠入寒冬,害怕蔓延到指尖,止不住地蜷缩。 男人一步一步地往前靠,发出刺耳的笑声。 苏姝也被迫往后退,身子紧紧挨着墙壁。 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还不等她继续思考,男人又笑着往前压:“反正你都当了别人的金.丝.雀,不干净了,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又能怎么样呢?” 贪婪的目光在苏姝脸上划过一圈,像是冰冷潮湿的蛇信子,带起一层鸡皮疙瘩。 “苏女神。” 毫无下限的话在脑海中炸开,剥夺了苏姝所有的思考能力。 金、丝、雀。 脑海里晃过那天的对话,原来这么荒谬的推测也会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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