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起了个大早，边洗脸边闭着眼让自己清醒。 昨晚和宋昭约好了，九点二十的时候，在学校门口见。 她神秘兮兮地说有惊喜，问她，却又死活不说，勾得她半夜都没睡好。 一整晚睡得深深浅浅，眼前总有个看不清模样的黑影。 幽黑的眼眸里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等下楼时，意外地。 她恰好看到宾利消失在拐角，车的颜色很低调，是典雅不出挑的暗光黑。 但车牌号很嚣张—— 五个1。 苏姝收回视线，悄悄瞥了一眼客厅挂着的时钟。 八点十七。 往常这个时候，傅行止已经离开别墅很久了。 疑惑在心头冒出来。 但又被她压下去。 她浅笑着跟傅管家打招呼，安静地坐在餐桌上用餐。 睡得不好，胃口很差，只慢吞吞地吃了一片吐司就饱了。 目光落在一旁多出来的牛奶，眼神里有几分纠结为难。 她最讨厌的就是牛奶，热牛奶更甚，那股奶腥味闻得她反胃。 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蜷了蜷，想装做看不见。 一抬头，对上一旁傅管家慈祥的笑容：“苏小姐不喜欢喝热牛奶吗？”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苦恼。 正退缩的手掌僵了一瞬。 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端起牛奶，闭着眼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还没尝出滋味，就被她整个咽了下去，又立马塞了口吐司在嘴里嚼了嚼。 那股作呕的欲望才被压了下去。 缓了两秒，苏姝挂上一个乖巧的笑容。 “没有不喜欢喝。” 是讨厌喝。她默默在心里加上后半句。 傅管家脸上的笑容更大：“那就好。” 苏姝点了点头，又笑着跟他告别，慢悠悠地走出别墅区，站在公交车站等公交。 九月份的太阳已经没了那层热浪，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披上一层暖意。 微风轻轻拂过。 苏姝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驾着兰博基尼的周盛宁停在路边，静静地看着。 刚想点燃发动机，把车开过去，又看见不远处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 提到嗓子眼的那股气又慢慢地松弛下去，指尖泌出一层冷汗。 -- 一踏进校门，宋昭就跑过来，拉着她狂奔。 “快点，要迟到了！” 苏姝不明所以，被扯着跟着小跑。 凉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一个月，她感觉自己心态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竟觉得回到校园是件太不容易的事了。 很幸福。 思绪纷杂，还没等她感慨完。 脚步一停，“到了。”宋昭说。 苏姝怔了两秒，抬头去看。 是学校的大型报告厅，门外放着一张海报—— “法国2+2交换项目”。 普利京大学。 她的梦中情校。 在爸爸妈妈还没出事的时候，她提过，大学毕业后去那深造读研。 结果。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苏姝有点犹豫，似乎明白了自己不该做这个梦。 早已没了资格。 “我……”刚开口，就被宋昭打断，“进去看看呗，又不亏。” “……”沉默了两秒，苏姝缓缓地点了点头，下一瞬被她拉着往里走。 里面的人很多，几乎坐满了大半个报告厅，一两百人。 宋昭拉着她在中间的空位坐下。 期间越过了小半排的人，视线交汇又收回，最后又惊诧地看了过来，落在苏姝身上。 苏姝目不斜视地跟着宋昭往里走，对这些打量的目光熟视无睹。 她很少参加这些活动，几乎都是宅在画室里作画。 因此，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偷拍的照片被放到了学校论坛上，一跃成了京大近十年来最受欢迎的校花。 几个男同学悄悄地偷瞥两眼，又红着脸收回。 手指在键盘上跳跃。 论坛实时更新评论—— “不愧是校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这个脸，这个腰，这个腿，我的妈啊，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 “呜呜呜，又是人间凑数的一天呢……” “+1” “+1” 一道不和谐的评论打破了队形。 “你们难道不知道s家已经破产了？现在ss可是身无分文，还有几亿负债要还呢！” 匿名评论者细数这一个月来苏姝的变化，言语里不乏讽刺。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揣测，下方就有人打字打断她。 “哪来的酸味？酸死我了酸死我了酸死我了……” “破产咋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是人品这一块，校花就比你牛逼多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真有人以为苏姝是靠着家里的富二代吧？她一幅画的钱可能是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呢~” “赞同楼上，我们老师说我女神可是难得的画画天才，画出来的画超有意境的！” …… -- 苏姝正垂眸看着舞台，注视着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碌准备着。 忽地。 肩膀轻轻被人推了推。 苏姝侧目，看过去。 宋昭一脸怨愤，将手机递给她看。 头偏了偏，伸手拿过。 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 短短几分钟，论坛里已经盖了几百层高楼。 而她，是这场讨论的主角。 苏姝皱了皱眉头，飞快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指尖捏了捏。 下一秒。 她将手机递回去，垂下眼眸，眼底情绪看不真切。 宋昭张了张嘴，以为后面又出现了骂她的话，有点后悔将手机递给她看。 正想着开口安慰。 冷不丁地。 听见她问：“卖画，老师有推荐的拍卖行吗？” 宋昭：“……” 宋昭：“？” 她抬头去看，眼前的人微抬眼皮，单手支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冷白中夹着点熏黄的光线，从头顶不远处投射下来，落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 侧脸线条流畅分明，皮肤白皙，睫毛密长且翘。 不同于苏姝表现出来的有些温吞的性子，她是那种明媚张扬的美丽，漂亮到甚至带了些攻击性，让人不敢直视。 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一眨一眨间流转的是数不尽的风情。 一瞬间。 宋昭想起来论坛里的评价—— “勾神沉沦人间的清纯狐狸精。” 不得不承认，苏姝是公认的大美女。 即使每个人审美不一样，但绝对不会有人说她不好看。 宋昭偏了偏头，将视线从那张小脸上移开。 “你不会真想着卖画吧？”语气不可置信。 “嗯，”苏姝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卖画是最快筹钱的方法。” 默了两秒，她又慢吞吞地开口，语气很轻：“不然那三千万怎么还得上啊？” 透着无奈。 宋昭要说的话都堵在喉咙处，再也说不出来一点。 过了好半晌。 宋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那，等下我陪你去问问老师？” 苏姝：“好。” -- 十点整。 项目宣讲会正式开始。 苏姝和宋昭对视一眼，笑着坐正，听主讲人讲。 介绍完学科情况和杰出校友后，突然有人举手提问。 “请问傅总是在普利京大学读过博士吗？” 主讲人一怔，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人又站起来问：“听说当时学校还想破格录用傅总为副教授，让他留下来继续钻研学术？” 有些沸腾的现场安静下来。 目光聚集在舞台中央的主讲人上。 过了许久。 主讲人皱了皱眉头，有几分无奈地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同学是从哪听到的，但确实事实如此，当时文件已经拟定好了，只差傅学长点头签字。” 他顿了两秒，又继续讲道：“傅学长很喜欢科研，在研究领域中提出了一个新颖重要的概念，验证完毕，本可以进一步钻研……” 轻轻叹了口气：“傅学长的离开是科研界的一大损失。” 主讲人说完后，不再接受提问，径直沿着预定好的PPT讲下去。 台下听众心中思绪万千，有无数个疑问要涌出来，又被按捺住。 宋昭很震惊，拉着苏姝的衣袖，张着嘴有点说不出话来。 消化了好几秒，她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姝，欲言又止。 苏姝明白她的意思。 缓缓低下了头，慢吞吞地吐字：“只是跟他借钱，也算不得欺骗利用吧……” 男人很聪明，她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聪明可以达到这个地步，年纪轻轻就能被破格录用为副教授。 不过，她只是想拉近关系借钱。 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 对吧？ 莫名地。 苏姝心中隐隐约约有几丝不安。 -- 出门前，苏姝将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叠好，装在纸袋子里。想着拿出来干洗后，还给傅行止，再好好地道谢。 虽然，这件衣服他可能不会再穿。 宣讲会结束后，两人径直奔向附近的商圈。 将西装送到苏家一直委托的干洗店后，宋昭两眼放光，拉着她进了以前常来的甜品店，一口气点了好几个新品。 苏姝兴致缺缺地托着下巴，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四周。 骤然凝在玻璃窗上。 甜品店隔壁是一家钟表店。 各式各样的中高档的钟表放在橱窗中，各有特色，主打独一无二的设计。 苏姝的目光被最中央的那块银色手表吸引。 灰黑高级色的表盘，四周点缀着一颗形状完美的裸钻。 低调但奢华。 很适合傅行止那只冷白瘦削的手。 苏姝被脑海里陡然跳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目光落在一旁标着的价格上，五位数。 不低，但也不高。 默默收回视线。 傅行止的表她见过，每一块都不低于六位数。 他不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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