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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承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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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往益州去的路与陆琰来时的大不相同,他说不出是心境的变化还是天气的缘故,越往西北走,他越能感觉出空气中的燥热。许许多多不安定的因子充斥在四周,他强迫自己把不安压下去,掩盖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

山路颠簸,下个路口过去便是益州府的境地。陆琰不忍却也无奈,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前头,估摸着吕含就快来接,只得伸手推了推卫承璋。

他在碰到卫承璋的时候才觉出岁月对这个人的薄待。距离那场算不得巧妙的偷梁换柱已经过去了三四年,连陆琰这样对身体变化不甚敏感的人都能感受出自己的骨骼在吸收一切能吸收的养分,如同树木生出的枝桠日益繁茂。

只有卫承璋,像是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一年,甚至比那一年还要憔悴单薄,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前些年的陆琰意气风发,总觉得人生都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他想,他要做的事情总能做到。

直到陆婉吟的婚事、谢雁清的入狱,还有眼前卫承璋怎么都养不好的身体,陆琰才发觉他在命运的捉弄下是如此不堪一击,他想护的都护不住,想留的也都艰难。

卫承璋身体的衰败速度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他在娘胎里就跟着卫夫人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出生后又同卫夫人东躲西藏,没有一日安生。

好不容易熬到风平浪静,养家糊口的担子又早早落在了他的头上,一花一木的精巧背后都是他费尽心血苦心雕琢,换来的也不过是三五铜板,食难果腹衣难蔽体。

卫夫人没能见到夫家沉冤得雪的那天便含恨而逝,更没想到自己的死亡引来了隐藏在暗处的杀机。她原本以为作恶的人时间久了就能放松警惕,亦或者她死了就能尘归尘土归土,却没想到这些人的心虚程度如此之深,无论她们孤儿寡母是否还存着报仇之心,他们都不许有刀高悬于他们的头颅之上,无论那是把钝器还是利器,甚至无关那刀是否存在。

卫承璋根本无暇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就被人追杀,若非陆琰早已命丧九泉。可即使如此,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力在自己体内一点点流逝。

比如从前虽有病痛,可他熬着熬着也能痊愈。如今哪怕是场风寒,他都有十几日起不来床,哪怕是声名在外的杏林圣手亲开的药方,喝下去也填补不了那四处都是残缺的身体。

他从前读书时也能废寝忘食昼夜不休,可那场伤愈后,他能觉出自己精神不济,不过半个时辰就头晕眼花,若是勉强撑到一个时辰就头痛欲呕。

大夫说他的心肝脾肺都有大毛病,他开始时不信邪,却抵不住整个冬日里都在咯血。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醒过来时也总要再缓上许久才能睁开眼睛。

他吃苦吃惯了,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却架不住陆琰看他的目光一日比一日痛心。

他自出生起就在扬州府,这是他头一次出门,所以也不知道自扬州到益州的路途这么远,颠簸到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散了架,想到自益州到京城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心里头也觉得犯愁。

可陆琰说,到了益州就能改换水路,他就能坐船,他又觉得很高兴。如果在他人生的尽头还有这样的风景为伴,他也能多一点勇气从容赴死,只是可惜……

他将遗憾隐瞒在心底,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睁眼却看见陆琰盯着他,目光里有他看不明白的情绪。他觉得好笑,操着那喑哑的声音问他:“你这样看着我,你娘子也愿意?”

陆琰不理,仍觉痛惜:“我不该把你放在书院,若你留在家里精心调养,想必……”

书院里虽有他一方容身之处,可到底不若在陆家,这事儿想起来陆琰都觉得后悔痛心。

“我可不想做你的小厮家丁伺候少爷”,卫承璋笑笑,没忍住咳了两声:“再说了,你院里多一个人,你姨娘能愿意?还是预备把我一直藏在你屋里?”

想法再好,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陆琰在陆家能做主的不多,带他寻医问药,让他改名换姓隐藏在书院中,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人活一世,不能总指望旁人,别人累自己也累。卫承璋每走一步都受着别人的恩惠,已经是心力交瘁,见陆琰沉默不语,更不想让他徒增负担:“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到这里就行了。”

陆琰知他在说什么,眼眶已不自觉泛红。他为家所累,不能如谢渺一般孤注一掷已是痛心棘手,又听见卫承璋这么说,更是愧疚于这段情谊:“我只恨自己……”

“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都要连累你了。”卫承璋摇摇头,一时五味杂陈:“你为了我,辜负了你祖父的期待,失了登阁拜相彪炳千秋的机会,已经是不易了。”

南山诗案一日不翻,他便一日是罪臣之后。此去京城前途渺茫,能不能一陈冤案还是两说。若是事情能不成,陆琰便是包庇窝藏;若是成了,陆琰也算得上滥用职务,日后每一次官场上的争斗,都会被人当作话柄。

行走官场的人哪个不在意背景清白,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省怕落人口实。卫承璋越想越替他不值,放着他祖父替他铺好的阳关大道不肯走,跑过来替一桩数十年前尘封已久的往事追本溯源做垫脚石,就为了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兄弟情谊。卫承璋的眼泪落在心里,语调止不住颤抖:“傻子,你怎么对得起你祖父?”

“我不辜负他,就要辜负你们。”

这些年陆琰能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已经逐渐开始脱离陆老爷子的控制,说不出是理念的不和还是晚来的反叛,陆琰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对祖父偏听偏信全盘接收的小孩子。

他不再仰望那座大山,开始反观自己的内心。他做不到冷眼旁观,也做不到明哲保身,无论他再怎么理智,他都反抗不了他的心。

他不是为了卫承璋,他是为了他自己。

“我不能让雁清一个人孤军奋战”,陆琰红着眼眶:“哪怕我能做的不多,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祖父的私心成了这条路上的牺牲品。”

“仇是我们两个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卫承璋再忍不住,偏过头去。

陆琰笑笑:“是我心甘情愿。”

南山诗案牵连甚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卫承璋原本觉得自己对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可到底人非草木,牵连到陆琰就忍不住愧疚,哪怕他知道这事儿不是他的错。

熟悉的血腥味再次涌上来,卫承璋才想起来大夫说要他忌情绪起落,他强忍着肺腑喉间刀割一样的剧痛咽了口吐沫,想把翻涌上来的血气强压下去,却带出一连串止不住的呛咳。

耳畔传了陆琰的惊呼声,他缓过眼前这一阵晕眩,待眼前的黑雾散尽才去看,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指缝落下去,溅在了白衣上落出了花瓣似的痕迹。

卫承璋强颜欢笑,接过陆琰递来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可惜了,我这衣裳是新的,为了进京才做的。”

“不妨事,洗洗就罢了。”陆琰强忍心中酸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等你从京城回来,我叫人多给你做几件。”

“我说你是少爷脾气,半点不知道爱惜东西。”卫承璋漱过口,费力地喘了两声才把话说下去:“这件我原本想留给你的……”

陆琰将眼中泪意强逼了回去:“你也说我是个少爷,哪家少爷要你这两件破布。”

“不是破布,是我最好的衣裳”,卫承璋很爱惜地抚平了褶皱,转过去看了看差点被自己吓哭的陆琰,“你想哪去了,我不是要给你留什么遗物,不过是觉得这衣裳跟着我进了趟京,实在意义非凡,你给你留着做个纪念。”

陆琰何尝不知道他是强颜欢笑,他悄悄将眼泪蹭在衣角上,不叫卫承璋瞧见:“那我可等着,你给我原样带回来,连血都不准洗。”

“好”,卫承璋笑起来,忍不住咳,“我等、等你给我画桃花。”

他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吉,《桃花扇》也不是什么好意头,恐怕陆琰再伤心,只好故作无谓:“你要是实在看不上,就剪了给你儿子女儿当尿布吧。”

“我还有五两银子,是我给自己存的积蓄,就在我屋里最右边那个柜子里头,你翻翻就能看见。”

他语气轻松,陆琰却不想听:“你卫云声的积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存五两不容易,万一我回不来,只当我留给你还未出世的孩子,也算是我一件礼。”他见陆琰似乎又要着急,便先他一步开口:“子珏,寿数天定……”

片刻的寂静后,他看着陆琰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我原本不能活着来到这世上,是别人替了我娘去死,这才给了我一线生机。叶大人善心保住我娘,倾尽叶家满门,才让我平安降生。我被人追杀性命垂危,是你和陆三妹妹费尽调度,才让我苟活至今。”

“我每走一步,都是踩着无数人用性命铺出来的砖石,所以我从不敢自轻自贱,哪怕再怎么痛不欲生都不敢放弃。可到了如今,我实在太累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陆琰的眼泪,“无论这次能不能成,都到此为止。哪怕我和雁清结果不好,你也不要再想着什么翻案,只管向前看就是了。”

他再也不想有无辜的人为了这件事情赔上性命。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看雁清之前怕我等不到他高中,恨不得不眠不休。可我不也看到了吗?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才一步步走上朝堂,豁出性命去搜集证据,好不容易才将多年冤屈揭开,我不会辜负他的。”

他语调又轻松起来,说不出是在安慰陆琰还是安慰自己:“从前你要带我去看大夫,都要费尽心思去寻别人家的马车才能洗脱嫌疑。可如今身后便是押运粮草的队伍,你却已经能有一片安稳之处供我休养。”

“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他鼓起勇气看着陆琰:“我也总会和老天爷争一争,到争不动那一日为止。”

“更何况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只要人活着,就算千金散尽也有还复来的那一日。”他看着泪流满面的陆琰,“能用这五两银子让你记住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眼见分别在即,陆琰擦掉眼泪,强打起精神扶住卫承璋:“这些日子有不少灾民自衢州府逃难到益州,城门外有施粥的队伍,知遥就等在其中。我已和此次同行之人议定,届时会在城门外装粮,你趁机下车后便去与知遥会合,她会用星月落的船沿水路将你送至京城。星月落与不少官员都打过交道,想必不会查的太严……”

“知道了。”卫承璋笑笑:“你啰啰嗦嗦说了有几百遍。”

陆琰也跟着苦笑,仍是放不下心来,“我已和三妹妹说定,让她七月初七晚在普寿寺外等你。”

卫承璋没想到这事儿会牵连到陆婉吟,一时有些意外:“陆三妹妹?”

陆琰点点头,表情为难:“永宁侯府地位特殊,沈侯爷此人阴晴不定,未必就肯帮忙,事关重大我不敢冒险,只得求助三妹妹。不过三妹妹在永宁侯府无人可用,只怕……会去寻太子妃。”

已经许久没有人在卫承璋面前提起过姚漪,久到卫承璋把她封存在记忆里,连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忘了,他有些发抖,看陆琰的表情也像是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只是点了点头。

“太子派人去查过南山旧事,就算太子妃插手此事被他看见,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琰目视前方,眼睁睁看见分别的时候越来越近,从容笃定重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你只管放心。”

卫承璋还没想明白陆琰让他放心什么,就觉得马车的速度已经了慢了下来。陆琰拍了拍他的肩,起身去掀车帘,像是不放心似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人对离别有预感,却不敢确定那就是永别。如果他们都能预知那就是此生最后一面,一定不会走的如此轻易。

“云声,保重。”

道别的声音微不可闻,他没来得抓住他。

马车外吵吵嚷嚷,马车那寂静无声,一道车帘隔开了两个世界,隔断了千山万水碧落黄泉。

卫承璋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和陆琰说: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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