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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栖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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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峥难得睡了个好觉。

数十年如一日的自律让他在太阳升起时依旧睁开了眼,然而这一次沈峥却意外地萌生出了还想再睡一会儿的念头,奈何今日朝中还要事,容不得他再歇。

人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忽然松弛下来,先感觉到的就是席卷而来的倦意。沈峥对着被子发了好一阵的怔,好不容易才又提起那根弦,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疲惫,硬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已经不想吐了却仍是吃不下饭,沈峥知道这是累着了的缘故,可想起一会儿还有事要忙,只好勉强拿起桌上凉透了的桂花糕三两下嚼碎了喂进嘴里。

他身上疲倦,又被马车一晃,站在宫门口的时候已经困得没精打采。吕含在他身后却是一脸神清气爽,他昨晚上歇得很好,洗了澡之后觉得整个人都干净了,愣是一口气吃了三碗饭,心中又充满了蓬勃的希望,见前头摇摇晃晃要死不活的沈峥,非常欠揍地凑了过去:“年轻人,这么没有朝气可不行啊。”

就算知道沈峥多半不会理他,吕含仍旧很有兴致,刚想继续说两句耍个宝,却意外闻见了沈峥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气,便凑近了吸了吸鼻子。

他知道沈峥讲究,却不知道沈峥能这么讲究。

他也见过打仗时十几天顾不上洗澡的沈峥,混在军营那帮大老粗的汗臭和臭脚丫子味里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差别,顶多是实在不成了出去找个河沟舀点水冲冲头。碰上更艰难的时候,满营地的血腥和来不及埋的腐尸味往每个人身上染,沈峥能每天洗个脸就已经算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但就这点微不足道的讲究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两句少爷脾性。

吕含一贯很欣赏沈峥这点在困境里的自持,然而今天沈峥身上的香气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小看沈峥了。

讲究。

可吕含很快意识到,既然已经回了京城,有这条件,为什么不讲究?

何况确实是很好闻。吕含想起昨晚上拿肥皂洗澡的自己,觉得日后自己可以学习一下这种精细,就又凑上去闻了闻:“你好香啊。跟个大姑娘似的。”

沈峥极力保持面部表情的端庄,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我要是个姑娘,现在就去告你非礼。”

吕含立刻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朝堂上的氛围远没有外头的轻松,昨日没上朝的沈峥和吕含不知道他们都论争了什么,只觉得一进殿两方人的表情都剑拔弩张,似乎只缺个引线两方人就都能化成烟花飞上天。

如果说前几天就能否审查葛无因一事展开的争论尚且还在合理范围内,那么冯永年的死无异于将整个事件升了级,以李丞相为首的保葛派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阻止他们继续审查,而以太子为首的彻查派的怒火被这一行为彻底点燃,立刻上奏申请一鼓作气彻查到底。

吕含上朝不久,这还是头一回在朝中见识到这么大的场面,他从前对朝中的论争多数来源于沈峥的描述,可沈峥这人原本就话少,细节能省就省。直到吕含亲眼看见,整个人从前对文人君子的想象被粉碎了大半,深觉这其中的激烈程度不亚于离州战场。

但很快吕含的想法就被自己推翻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两派人虽然说来说去你来我往,然而观点都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要改变的意思,只是单纯换一个人换一个说辞,而原本坐在中间应该拿主意的人始终装死,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始终不肯出口做决定。

吕含心里不由得对沈峥多了两份敬佩。战场上好歹还能真刀真枪你拉我一把我救你一命,回了朝就是这种你推来他推去,都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担责任。

幸而这是沈峥,若换成自己早被逼疯了,想到这儿,吕含看向沈峥的眼神就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

等着这些文人将吐沫星子耗干,早朝已经变成了晚朝,饶是吕含早上吃了五个包子都觉得自己脚下发飘,而皇帝居然无比好脾气的由着满朝文武将昭明殿生生变成了菜市场,直到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说不出话脚发酸才示意明日再议。

就在吕含看着李丞相巍然不动的背影暗自感慨老当益壮的时候,米公公突然冒出来叫沈峥留步,说是陛下与他有事商议,吕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马车上等他。

沈峥自己去了昭明殿内殿,见四周无人,不明所以。

皇帝伸手示意他不必行礼,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疲倦:“朕叫你来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

“是”。沈峥低头答道:“臣陪陛下。”

皇帝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是颇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表情无奈:“言若,你去休个婚假吧。”

沈峥猛然抬头,却见皇帝不看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朕记得你与陆氏成婚时人在渝州,回来后就一直忙着这件事,婚仪都未曾补上。”

沈峥立刻想出言反驳,却见皇帝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提起一步断了沈峥的希望:“这件事不要查下去了。”

见沈峥一脸欲言又止,皇帝又嘱托道:“就算太子要查,你也不需要再插手了,若是没了你的助力,想必这事儿也无法再进行下去。”

太子根基不稳,若没有他人从中相助,很难从根本上撼动李丞相的势力,就算他是李丞相的外孙,李家于他也只能是阻力而不是助力。

沈峥立刻明白了皇帝要他不在插手此事的原因,能与李氏抗衡的时候尚且未到,皇帝此事还不能贸然打破现在的平衡,他必须将这个好卖给李丞相,再将沈峥从这事中摘出来,待来日太子已经成长到足够强大之时再去做太子的助力。

沈峥本人不那么重要,然而沈峥背后有永宁侯府、北大营、离州军营和他亲手打回来的离州、泌州、衢州三府土地上的数十万黎民百姓,早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另外一种威胁天平平衡的砝码。

皇帝想把这块砝码加在他儿子这边。

然而太子呢?

沈峥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太子的性情十分了解,若太子容不下李家,能容得下他吗?

今日他不肯在此事上表明立场,原本只是想给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子一个公道,无心参与他们的论争。

可太子会怎么想?若是今日他抽身袖手,来日太子还会信重他吗?

应与不应,哪一步的背后都是万丈深渊。沈峥站在当口,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皇帝见他不答话,语气立刻强硬了几分:“你今日上了朝,也见到了朝堂上是何种模样。此事不了,那便一直如此,迟早有一天酿成大祸。届时你要朕如何自处?要太子如何自处?”

这话与沈峥而言无异于皇帝问他沈言若你是不是想谋反,沈峥立刻跪下:“臣绝无此意!”

皇帝当然知道他没这个意思,见恐吓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便软下了口气:“朕何尝不知你只是想还无辜百姓一个清白,朕又何尝不想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可是言若啊”,皇帝起身亲自扶起沈峥,看着沈峥的眼睛语重心长;“这世上不是谁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就算是朕贵为天子,一样要受人掣肘看人眼色。”

沈峥打量皇帝的神色,见他短短几日内似乎老了好些,又听见皇帝叹了口气:“朕不希望朕的儿子和朕一样。”

皇帝尚且能选择是否能让他退让,太子也能选择是否继续,只有沈峥,他没得选。

沈峥强压下心内苦涩,复又叩了下去,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掷地有声。

“臣,听命。”

只忠君,听皇命。短短六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着沈峥困在原地。

沈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昭明殿里走出去的,远远见到宫门外掀开马车帘子张望的吕含,才觉得自己的魂儿又回到了躯体里。

吕含早八辈子饿得前心贴后心,见沈峥飘飘荡荡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是着急:“祖宗你能不能快点?我要饿死了。”

他方才还没注意,这会儿乍一看沈峥的脸色比昨天见他时还差,顿时有些紧张:“叫你说什么了?”

“叫我去中秋家宴。”沈峥不欲与他抱怨,挑了个最无关紧要地说与吕含。

吕含目光殷切:“还有呢?”

“还有婚假未休,叫我中秋之后再去上朝……”沈峥拗不过他,只好又答了一句。

吕含立刻听出不对,差点就要跳起来:“他停你职。”

“横竖月俸照给,歇就歇了吧“。沈峥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却不想吕含冷笑一事:“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沈峥没法子,只好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眼看着吕含脸色越来越凝重,便出言解释:“我不想同你说,就是怕你这个样子,你若一直这个样子,那我还不如不说。”

大燕土地共分九府一京,按理说是应当九府之权都应该归于这一京。最终归去了哪里其实并不好说,反正不在皇帝手里。李丞相力保葛无因的原因就在其中,那太子呢?太子想不想要渝州府?

吕含没搭理沈峥这堆废话,他从前也听沈峥说过自己在宫里的事,知道沈峥和太子虽然不养在一个宫里,太子却一直不大喜欢沈峥。小时候尚且如此,长大了就能好起来吗?吕含不敢肯定,很是替沈峥发愁:“你有没有想过日后?”

沈峥知道吕含在说什么,也是一片茫然,只好随口胡扯:“哪儿那么多以后?行军打仗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黄土埋骨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又见吕含一脸不快地瞪着他,立刻补充:“当然了,若是真有以后,那也要到时再说,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是不是?”

吕含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目光沉静,他被沈峥这话浇了个透心凉,一直隐藏在心里的猜想似乎就这么被印证了,他看着沈峥,语气悲凉:“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自己有以后?”

人只要想好好生活,或多或少都要好好计划未来,就像吕含他老爹病重时要四处托付为吕含谋个生计,吕含她老娘要昼夜不分地替人缝衣服洗衣服攒钱预备将来给儿子讨个媳妇,吕含要豁出性命去拼一个前程好雇个佣人替母亲减轻负担,他们过得辛苦却有希望。

反观沈峥,他不知道自己家中到底有多少钱财,从来没有参与过军中单身汉设想未来媳妇是什么模样的酒局,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家下仆人是什么样子,能不能为他提供吃饱穿暖这种日常需求。不仅在军中的时候不要命一样往战场上冲,还每打一次仗每闹一次灾都散一笔财,到了朝堂上也是,别人不愿做的事情他都做,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一样地得罪人。

吕含一直疑心沈峥有没有想过未来,可如今看起来,沈峥可能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未来。

大约是吕含的表情太过于严肃,沈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把人吓着了,连忙出言安慰:“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见吕含仍是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沈峥立刻保证:“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有过想放弃生命的念头。”

他说的是真话。

沈峥从小就生活得很艰难,生母将他视若无物,养母待他的态度微妙且矛盾,到十二岁才第一次见到父亲,没两年人就没了还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害得他自此风餐露宿死里逃生。

可沈峥从未有过一时一刻放弃生命的念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死死攥在手中,绝不肯放。

所以他对吕含为何有这样的念头十分不解,可一想到这世上除了吕含也没有什么其他人真心实意地在乎自己怎么想,心就软了大半,只好耐着性子和吕含阐述自己的心路历程:“若是能,我自然是会好好活的。”

若是他们不让你活了,那也是你命中注定死得其所是不是?

吕含越想越气,直接伸手在沈峥背上狠狠打了两巴掌:“让你出头!让你不要命!让你做纯臣!”

沈峥被他突如其来地两巴掌拍懵了,感觉吕含嘴里下一秒就会说出“为父今日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立刻往旁边躲了躲:“你能不能不要像训儿子一样训我?”

吕含闭眼,像是在强忍怒气:“为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沈峥勉强控制着自己即将崩坏的表情:“慎言。”

吕含见他表情严肃,以为是沈峥不愿意提起老侯爷,正要出言道歉,就见沈峥幽幽地冒出一句:“我爹可不吉利。”

吕含几乎要被他气死,然而这么一闹,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奈何他嘴天生闲不住,看着沈峥就想数落他两句:“三岁孩子都知道良禽择木而栖,只有你一把年纪了还拣尽寒枝不肯栖……”

“放假了也是好事”。吕含看他脸色,索性劝他:“我看你中秋之后也别上朝了,先把伤养好再说,什么时候把这些亏空都补齐了再去。”

“怎么可能?”中秋之前还可以勉强算在假期,中秋之后若是在没人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或是背锅,就势必有人要着急了,然而沈峥也觉得吕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最近常常头晕气力不济,是得抽空好好看看,他还要留着命以待来日呢,便对吕含的部分提议表示赞同:“你说的是,我最近确实是觉得自己大不如前。”

“我就说你一把年纪别太劳心劳力嘛。“吕含立刻补刀。

马车行至侯府外,沈峥问他:“今日可去我家吃饭?小叶等着你陪他玩呢?”

吕含摇头,面露愁色:“我原本是想着今日下了朝去给我娘请个大夫的,看来也来不及了,我若是再不早点回去,她看不见我要着急的。”

沈峥也跟着着急:“你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何太医看看吧。”

何太医是如今的太医院院首,也是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只看皇帝和皇后吕贵妃,其他达官贵人要找他都是要下帖子去请的,吕含自己根本排不上号。

“很不必,”吕含摇头:“她那些都是积年的老毛病,看了多少大夫也都只是让她养着,就是太医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见沈峥仍是一脸坚持,只好又改口说:“过几日吧,等你这边事少一些再说。”

他不想给沈峥添麻烦,嘱咐沈峥若是朝中有事他再来告诉他,便自己坐车走了。

刚才沈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吕含一走,他心里反而难受起来。

他在侯府住的日子不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人回来了心却留在了离州,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抬头看看天。

离州和京城,相隔千里,是同一片天,同一个月。

人有相思寄明月,月有倦时落栖枝。

那他呢?

他承载了那么多人的寄托,倦时又有何枝可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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