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黎音回过头,恰好看到采薇寻来的身影,她手臂上挂着一件紫棠色的披风,打着一把竹伞朝这边走来。 “小姐让奴婢好找,雨天路滑,小姐谨慎些。”话落,她自然的将披风套在了黎音身后。 “那边怎么样了?”黎音掩唇轻咳了一声,而后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她随着采薇一齐走下台阶,往黎府的马车前去。 “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先引开了守门的家丁,然后回去后就发现陈将军已经不省人事了,长公主将张太医请了过去,眼下正在乐善堂诊治。” “那……薛子衍呢?”黎音抿了抿唇,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薛公子?”采薇惊讶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解,“薛公子也去了吗,奴婢没听到他的消息。” “小姐可是要去寻他?” 黎音摇摇头,罢了,薛子衍本就不是简单易受别人控制的人,即使找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黎音脑海里情绪有些复杂,在马车上浅眯了一会,便回到了家。 黎父听说今日乐善堂发生的事情,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囡囡啊,为父差点就冲到了乐善堂。” 黎音被父亲的话语逗的忍俊不禁,捏起桌子上一片糕点吃了起来,“今日宴会无趣,父亲不去是正确的。” “你这孩子,为父白替你操心了。”黎父佯装打趣,正准备说些什么,外头忽然有小厮通报,说萧公子前来拜访。 萧公子,萧益? 黎音面容几乎在瞬间就沉了下去。 黎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他心底划过一丝疑惑,而后伸手抚了一把胡须,道:“让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从垂花门那边缓缓走来一个白衣青年,萧益嘴角一如既往挂着适当温和友好的笑意,步子不疾不徐,稳稳当当朝着花厅的方向而来。 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他干净的袍子上留下了不轻不重的痕迹,他撑着一柄油纸伞,走到近前黎音发现他靴子上沾着的泥土。 “黎叔父。”萧益朝着黎父作揖,而后又转头看向黎音,顺势唤了一句,“音妹妹。” “小侄想去学堂,路过黎府,忽然想起来几日前新得到了一株上好的灵芝,想来自己用不着,故而赠给叔父,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叔父与音妹妹不要嫌弃。” 萧益温声道。 黎父脸上不自觉蕴起笑意,他拊掌大笑道:“自然是不会嫌弃的,马上就是秋闱了,贤侄可一定要努力读书,争取一举高中。” “小侄定不会辜负叔父的期望。”萧益朗声道,“既然没事了,那小侄先去书舍了,去晚了先生该责罚了。” “好、好,贤侄慢走。” 萧益又款款离开了,黎音百无聊赖掰着手指头,心想萧益可真会投其所好,秋闱近在眼前,凭借萧益的本事,只能勉勉强强,但若是有父亲的举荐,这件事便可以十拿九稳。 黎音无聊是打了个哈欠,前世父亲终究还是帮了萧家,萧益得到父亲的助力,身份水涨船高,凭借他本身就有几分筹谋与算计,更是成为了京中新贵。 黎音想起那段时间的光景,便越发觉得萧益这张面容可恨。 她与父亲又说了一会话,才转身回去了院子里,夜里风凉,外头人声渐息,只余下昏暗的光影逐渐拉长,摇晃不止。 黎音小心翼翼将袖子提起来,血腥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她蹙眉,控制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采薇怀里抱着一盆热水,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心疼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黎音没应,而是道:“给我一张帕子。” 方才为了不让父亲起疑,她极力忍着疼痛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像平常一样,父亲只知道陈奇出事了,却不知道陈奇出事与她有关,至于陈奇,黎音不清楚薛子衍对他做了什么,但依照那人恶劣的性子,估计陈奇那一条手臂是彻底废了。 薛子衍…… 黎音抬头望向后厢房里,那里漆黑一片,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先前这个时候,那间屋子里总是灯火通明,等她这边熄了烛火,那边才会熄灯,黎音虽然不清薛子衍在屋子里做什么,但这几日他常常消失,那间屋子里也经常是黑漆漆的,让人看了怪不习惯的。 “嘶……”光顾着脑子里乱想了,没注意手上动作动作,伤口又被碰了一下。 “小姐,让我来吧。”采薇低声道,黎音颔首,遂将沾了血的手帕放到了一旁。 萧益这几日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了,她必须要想个法子,可是若不是有什么大错发生,父亲定然不会轻易对萧益失望的。 大错…… “你找几个可以信赖的人,悄悄去嘉宁。”黎音轻声吩咐,采薇有些不解,正准备说去嘉宁做什么。 黎音便凑到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萧家是在嘉宁发家的,萧益也在嘉宁成过亲,他的结发妻子在嘉宁遭人陷害,那么在那里一定有关于萧益的丑闻,只要让这些丑闻传入父亲耳中,父亲必然会对萧益失望的。 到时候,自然不会执意将自己托付给萧家了。 黎音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只是不清楚,此举会不会冒犯了那个可怜的姑娘。 她无依无靠,不仅要受到丈夫日渐衰弱的喜欢,还要忍受婆母随时的挑毛病,最后香消玉殒,只留下几缕唏嘘。 灯罩里的火苗被无意吹来的穿堂风熄灭,黎音忽然觉得眼皮子有些沉重,采薇小心翼翼替她包扎好伤口后,黎音便忍不住躺在了塌上。 她思绪飘散,似乎又梦到了前世。 只是这一次和以往几次都不同。 她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耳边传来时不时的轻微动静,空气里弥漫着安神香的气息,有些莫名的熟悉。 她感受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拥挤逼仄的环境里,四周都像铜墙铁壁一样硬邦邦的。 这里是哪? 似乎过了许久,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黎音连忙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外头先后进来两个人影,黎音能感受到自己心跳明显加快,她将耳朵贴在面前的阻挡处,仔细听着。 “你执意如此?”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黎音蹙了蹙眉,这声音,她好像不久前才听过。 与他对话的那人没有应,他也未恼,而是又道:“大理寺那边已经定案了,况且卷宗被调出来需要圣上口谕,想要推翻一点都不易,如今新帝即位,各种势力都在背地里观望着,这时候忽然提出翻案,会有人对你不满的。”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黎音心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下,这让她熟悉无比的声音,只有薛子衍会这样说,带着一股笃定的意味和散漫的强调。 好像有什么即将要破壳而出,大理寺,卷宗,翻案,他要做什么? 黎音想不明白,薛子衍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对面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刑部这边我会想办法的,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也不会干预,只要有一点你需记住,这次的案件牵扯到的人太多了,你若是公然推翻,必定会有很多只眼睛盯着你……还是小心一些罢。” “我明白。”薛子衍语气平常道。 院子外头忽然飞过来一只鸟,栖息在了屋檐下,薛子衍垂眸扫过去,他黑眸沉静如水,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姿却透着几缕淡淡的落寞,却又仿佛是人的错觉。 他端坐在那里,手里随意捏着一个漂亮的瓷杯,轻声道:“等这件事情了却后,我想离开这里。” 对面人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嘴巴张了几下,终是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薛子衍倏地笑了,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笑意,不似平常带着三分讽意,而是一种心里石头落下的释然感,良久后,他与那人一起走出了这间屋子。 躲起来的黎音心却跳着更快了,她小心翼翼将自己裙摆拢起来,而后探出脑袋,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她处在别院的书房里。 方才,薛子衍同那人,就是在这里谈话的。 桌子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那个漂亮的瓷杯黎音曾经见过,是薛子衍花重金从南接那里买来的,一共一对,另一只在她那里。 她不自觉咬了咬唇,正想要出去,却不料下一刻刚刚走出这间屋的薛子衍再度出现在了门口。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见状,黎音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薛子衍穿着一件深色鹤氅,整个人看上去浑然没有当初做她侍卫时的自卑与落魄,像是天生的贵人,就应该高高在上。 他眼眸锁定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良久后,淡淡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黎音攥在袖子里的手指不断握紧,嘴巴像打结了一样不自然说道:“刚刚,刚进来没多久。” 薛子衍眸中划过些什么,而后从容的走到她面前来,黎音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安神香的气息,这种气息和薛子衍身上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让人意外的不讨厌。 清瘦冷白的手指覆上了她的手腕,手背上传来另一种温度,她有种抗拒这种触碰,但还是没有推开,黎音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走了多久,手怎么这么凉?”薛子衍拉着她的手,自然的十指相扣又微微松开,然后似是责备似是好奇,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又好像是在关心。 黎音没应,她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几乎已经不能思考了,一个接一个问题接连产生,她麻木的将手放到对方宽大的掌心里。 “今天为什么这样听话?”薛子衍狐疑的看了她两眼,今天的黎音表现的有些不正常,让他险些都不习惯了。 “……” 黎音没有回应。 “还是说,你喜欢上我了?”薛子衍眸中划过些亮晶晶的情绪,故作轻松道。 “自恋是一种病。”黎音难得翻了个白眼。 薛子衍轻笑了一声,也没再调侃她了。 黎音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今天的薛子衍,脾气为什么这么好,难道与他刚刚说的那件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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